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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24 ...


  •   殷雪辰瞳孔微缩:“疯子。”

      大周境内流传着一种传闻——宁死十次,不进诏狱一回,足以见诏狱之恐怖。

      连远在北境的将士们都听说过诏狱的威名。

      据说,诏狱中的狱卒都是折磨人的高手,净会些让人痛不欲生的惩罚手段。

      “疯子?”赫连辞对殷雪辰的说辞习以为常,反倒好奇另一件事,“你骂我是疯子?……难道你不想知道通敌叛国的三皇子李知风和那些折辱你,已经变成太监的废物们落得了什么下场吗?”

      “迟早会死的人,我关心他们做什么?”

      说话间,殷雪辰已经被拉至宣政殿前。

      背对着他们的炽翎卫默不作声地在殿宇前连城赤红色的暗影,仿佛熊熊燃烧的火光。

      殷雪辰不愿在炽翎卫面前与赫连辞过分亲近,蹙眉低喝:“放手!”

      赫连辞一愣,神情转瞬狰狞:“你是不是舍不得?”

      “什么?”

      “你是不是舍不得看到李知风受折磨?”赫连辞想起前世种种,五官因为嫉妒而扭曲,“你视李知风为知己,坊间传闻,你与他……”

      “赫连辞!”殷雪辰的怒吼打断了赫连辞疯魔般的呓语,他手中的剑也再次横在了赫连辞的颈间。

      凛冽的剑光映出了殷雪辰艳丽的眉眼,也映出了赫连辞绿色的眼睛。

      赫连辞呼气又粗又重,眼底盛着即将爆发的阴郁,抵着剑锋,硬生生往前挪了一寸。

      他根本不怕受伤流血。

      “你心疼他?”赫连辞心慌万分,执着地又问了一遍。

      “你当我是什么?我殷雪辰不是任人随意亵渎的玩物!”殷雪辰气得浑身发抖:“收收你那龌龊的心思!”

      “我身为大周的臣子,断不会与一个皇子苟且,也断不会心疼一个通敌叛国的贼人!”

      “……赫连辞,李知风的手指是我亲手砍断的,你居然怀疑我对大周的忠诚?!”

      他可以忍受诸多猜测,甚至能忍受旁人自己与李知风的流言蜚语。

      一来,他行得端直,问心无愧;二来,他曾经将李知风视作知己好友,不以为意。

      可如今,赫连辞话语里的怀疑,彻彻底底地激怒了他。

      殷雪辰“哐当”一声丢下手中的剑:“殿下若觉得臣不忠,拿了臣这条命去便是。”

      如此剑拔弩张的时刻,赫连辞却只在乎一件事:“你为何不叫我的名字?”

      殷雪辰一口气呛住:“什么?”

      “你又自称臣……你每每生气,都自称臣。”

      “……不可理喻。”

      殷雪辰的相貌何其美艳,现下都被赫连辞气得扭曲异常,足以见摄政王气人功夫之盛。

      偏偏摄政王听了他的责骂,心情大好。

      “你同我一同去诏狱吧。”赫连辞再次伸手,作势要拉殷雪辰的手腕。

      “我自己去。”殷雪辰与一个“疯子”讲不通道理,只能将手背到身后去,咬牙切齿,“别碰我!”

      赫连辞心知殷雪辰已经被逼到临界点,再闹下去,怕是真的会撂挑子走人,只得恋恋不舍地收回手,与他连夜出宫,去了诏狱。

      大周的诏狱与大周同岁。

      据记载,太祖皇帝打下江山后,曾经经历过一场极其凶险的宫变。

      太祖皇帝九死一生,坐稳皇位,立刻命人打造了一座专门关押叛徒的监狱,是为“诏狱”。

      百年来,皇位更替,唯独诏狱同皇城一般巍然不动。

      殷雪辰从未来过诏狱,也从未想过,诏狱就在皇城边上,且门前只有两块黑漆漆的牌子以作牌匾。

      一块上书“诏狱”二字,一块上书“生人勿进”四字。

      赫连辞翻身下马,暗卫早早恭候在诏狱前,待他走近,跪地相迎:“主上。”

      “起来吧。”赫连辞随意挥手,暗卫又隐入了黑暗。

      殷雪辰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幕,眼里没有丝毫惊讶。

      赫连辞能在摄政王的位置上坐稳,手里必定有常人所不知的势力。

      他念及此,忽而想起了霍青光。

      “想什么呢?”

      殷雪辰循声跟上赫连辞的步伐,走进了阴暗潮湿的诏狱。

      他迎着弥漫着血腥气的风,吐出一口浊气:“霍青光也是你的暗卫?”

      “是。”赫连辞并无隐瞒,“他是京兆府尹的儿子,足够衷心。”

      “是吗?”

      赫连辞脚步微顿:“你关心他?”

      摄政王语气里的酸意挡也挡不住,见殷雪辰没有解释的意思,直接压低声音,怒火中烧地唤了声:“霍青光!”

      隐于暗处的霍青光现出了身形,跪在赫连辞脚边,喜不自胜:“属下在。”

      他等赫连辞的传唤很久了。

      可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你以后不必跟着我了。”

      霍青光猛地抬头:“主上,属下……”

      “滚。”赫连辞无心听霍青光的解释,满心满眼只有殷雪辰的背影。

      身着墨色官服的小世子从头到尾未曾回过一次头。

      赫连辞稍稍放心,疾步追上去:“殷雪辰。”

      殷雪辰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我将他赶走了。”

      “与我何干?”

      “你不在乎?”

      “不在乎。”

      赫连辞闻言,彻彻底底地放下心。而跪在原地的霍青光深深地垂着头,手指抠进了掌心。

      滴答滴答,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滴落在了地上。

      殷雪辰的确不在乎霍青光的去留。

      他甚至不在乎赫连辞身边到底还有多少像霍青光这般的暗卫。

      一个也好,十个也罢,哪怕是百十来个,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是荣国公府的世子,日后要回北境,没心思考虑这些暗卫的心思。

      诏狱里,每隔不到十步,就有身着青衣的狱卒举着火把把守牢门。

      临近出口的囚牢里,罪犯罪行尚轻,所受刑罚也多不严重,所以哀号声并不凄厉,甚至还有些尚未受刑的囚犯蜷缩在囚牢中昏睡。

      但越往深处走,四处景象越恐怖。

      殷雪辰仿佛走在传闻中的地府冥道之上,四周刀山火海,惨叫连连,他这般上过战场手里沾过血的人,面色都隐隐有些发白。

      反观赫连辞,因天性嗜血,心情愉悦且脚步轻快,在看到身侧的囚笼中关押的犯人被一刀一刀剜去心口的皮肉时,甚至低笑出声:“这便是曾经伤过你的人。”

      殷雪辰蹙眉望去,在犯人疼到扭曲的面上寻到一丝熟悉的痕迹。

      他大骇:“南宫棠?”

      “不错。”赫连辞停下脚步,专注地聆听着南宫棠的惨叫,“殷雪辰,我不会让他死,也不会让他好好活着,他一辈子都会在无尽的痛苦中度过。”

      他沉默片刻,将视线从南宫棠的身上移开:“疯子。”

      赫连辞全当殷雪辰的话是夸奖,笑着替他将额前的碎发撩开:“你高不高兴?”

      殷雪辰拍开额前作乱的手,扭头继续往诏狱深处走。

      他在最后一间牢房看见了李知风。

      与其他囚犯不同,李知风的囚笼看上去干净整洁,还有专门伺候的侍从,他身上的囚衣也雪白异常,上面没有一丝半点的血痕。

      殷雪辰惊讶地停下脚步,却见曾经的三皇子眼中无神,浑浑噩噩地露出痴傻的笑容,一口接着一口地吃着侍从递到嘴边的发馊的饭菜。

      殷雪辰忍不住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赫连辞勾起唇角:“没什么。”

      殷雪辰自是不信,他沉住气,等待着李知风用完饭菜,试探地唤了一声:“三皇子殿下?”

      李知风毫无反应,脸上依旧挂着傻笑,然后当着赫连辞和殷雪辰的面,扒掉囚服,对着囚牢的角落解起手来。

      殷雪辰的心在哗啦啦的水声中微微发寒,恐惧窜上了脊背。

      李知风疯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折磨,让一个曾经的皇子眼中光彩全无,连最基本的尊严都不要了?

      滚烫的掌心覆盖在了殷雪辰的眼前。

      赫连辞捂住了他的眼睛,轻哼道:“你看什么呢?”

      殷雪辰笃定道:“你将三皇子逼疯了。”

      “是啊。”赫连辞得意极了,“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将他逼疯的吗?”

      “……别急,看着吧。”

      赫连辞待侍从替李知风换上干净的囚衣后,挪开了覆盖在殷雪辰面前的手。

      只见侍从凑到三皇子面前,面无表情地说:“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他是我的。”

      殷雪辰的眼睛兀地瞪大——侍从嘴里发出来的声音竟然与站在他身边的赫连辞一模一样——而方才还痴痴傻傻的李知风,忽地抽搐起来。

      李知风跌跪在地,控制不住面部表情,涕泗横流,模样狼狈至极,眼神也在渐渐恢复神采。

      李知风将头埋进臂弯,发出了绝望的悲鸣,紧接着,他发现了站在囚笼边的殷雪辰,手掌立刻贴在了囚牢的门上。

      他被殷雪辰削去的手指像几根被砍断的树枝,断面上满是深褐色的丑陋疤痕。

      “殷雪辰……”李知风双目赤红,额角蹦起了青筋,“殷雪辰!”

      曾经的三皇子伸出了残缺的手,试图触碰殷雪辰的衣摆。

      “凭你也配?”赫连辞不等殷雪辰有所反应,直接抽出佩剑,砍断了李知风的手。

      血淋淋的断手跌落在他的脚边,上面连接的手指还在轻微地颤抖。

      殷雪辰浑身一紧:“你做什么?!”

      “我说过,我不会让他再碰你。”赫连辞轻甩着手中的剑,比在诏狱中行刑的狱卒还像恶魔,“哪里碰到……就砍掉。”

      “你……”

      “殷雪辰!”不等殷雪辰说完,李知风凄厉的惨叫直震得整个诏狱都静了一静。

      李知风死死盯着他,眼眶里涌出两行血泪:“你……你竟然……”

      他吐出一口混杂着内脏的血,悲痛欲绝:“你竟然臣服于一个蛮子……你忘了自己是谁吗?!”

      “殷雪辰,你是大周的臣子!”

      “你……你怎可身着炽翎卫的官服……你改杀了他,杀了他!”

      “我没有忘,是殿下忘了。”殷雪辰走到火光处,官服上金线绣制的图案熠熠生辉。

      他淡淡道:“殿下如实说出倭国人的计划,或许,我还能保殿下一条命。”

      “保命?你难道要为我向这个蛮子求情吗?”

      “殷雪辰,我是大周的三皇子,未来的皇帝,我宁死也不会向一个异族人求情!”

      李知风的回答在殷雪辰的意料之中。

      但他的话显然又激怒了阴晴不定的赫连辞。

      “你要保他一命?”

      殷雪辰垂眸避开赫连辞滚烫的视线,反问:“你会放过他?”

      赫连辞直言:“不会。”

      他便不再多说,奈何赫连辞非要追问,还当着李知风的面扯住了他的衣领。

      “蛮子,你做什么?!”殷雪辰的颈侧满是牙印,仅仅是被碰一下,伤痕上顿时滚过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

      他愤愤拍开赫连辞的手,不耐烦地整理衣衫。

      囚笼里却又传出一声嚎叫。

      李知风叫得比之前更绝望与悲切。

      他眼前恍恍惚惚浮现的,全是方才看见的画面——那个曾经被他视为己物的小世子,雪白的颈侧布满了凌乱的牙印。

      那是另一个人的烙印。

      李知风明白了,殷雪辰身边有一匹野狼。

      一匹觊觎着他,且已经得手的野狼。

      “啊——!”李知风将残缺的手塞进头发,一边在地上翻滚,一边痛苦地嘶吼。

      “你知道他是怎么了吗?”赫连辞饶有兴致地望着囚笼里发生的一切,显然早已司空见惯,“其实,他不怕失去身份与地位……这些都是过往云烟,他若真心想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只要不死,日后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你不同。”

      “……殷雪辰,在他眼里,你已经是我的了。”

      “……就算日后他真的离开了诏狱,将你夺回去,也抹不去我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

      赫连辞边说,边埋首在深陷震惊的殷雪辰的颈侧用力咬下去。

      疼痛刺激着殷雪辰的神经。

      他的太阳穴一跳又一跳地疼起来。

      原来,侍从口中的那个“他”,是他自己。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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