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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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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公公吓得魂飞魄散,惊叫着扑上来。
好在,被烧坏的只有一条衣袖,赫连辞以烧伤了几根手指为代价,将劲装重新抱在了怀里。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啊?”梁公公跪在赫连辞身侧,面若金纸地喃喃,“奴才这就去叫太医来!”
赫连辞倚在寝殿前,不管不顾地亲吻着皱皱巴巴的衣衫,听梁公公提及太医,忽地灵光一现:“慢着!”
梁公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去叫太医来……把所有的太医都叫来!”
*
殷雪辰连夜出宫,气冲冲地回到荣国公府,一进自个儿的卧房,就一拳狠狠地捶在了卧榻上。
候在门前的下人连忙出声询问:“世子?”
“都下去吧。”殷雪辰按着眉心,怒火中烧,“没事别来烦我。”
下人们唯唯诺诺地应是。
他又捶了几下床榻,然后用被子罩住自己的脸,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沸腾的怒火逐渐平息。
殷雪辰缓缓恢复了理智。
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没什么好生气的。
但当他回想起赫连辞曾经在湖心亭里说出过的话,心里还是止不住涌出失落。
殷雪辰不求赫连辞有多贤明。
他也不需要赫连辞由龌龊念头而生出的“偏爱”。
他只想辅佐一位能将国家大事放在第一位的掌权者。
可惜,事与愿违。
往后几日,殷雪辰都未入宫。
小皇帝也没有下旨让他进宫。
殷旭来看过他几次,每次都欲言又止,像是想要问他宫中发生的事,但最后都住了口,只一日,殷旭来时,带来了太医:“身上的伤总要治好,你是要上战场的人,不能留下病根。”
殷雪辰不置可否,却也没有将太医赶走。
太医乐呵呵地检查完他身上的伤,留下了药,每隔三日,来荣国公府替他诊脉。
起初,殷雪辰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直到一夜,他梦到了那个曾经将他锁在榻上的男人。
殷雪辰依旧看不清男人的脸,但是他能感受到男人灼热的呼吸,听见缠绵的呼唤。
——殷雪辰。
——殷雪辰!
银色的锁链叮铃作响。
修长苍白的手指顺着他的小腿逐渐攀升,故意逗他似的打着转。
“放开……放开我!”梦里的殷雪辰徒劳地挣扎。
男人低沉的笑声在他耳畔徘徊,指尖亦在恶劣地戳着他的膝盖。
“放开?不,你是我的。”男人化身为恶魔,无情地刺激着殷雪辰敏感的神经,“全盛京城都知道你是我的。”
“……都知道你是我的人,都知道不可一世的小世子,其实被人锁在榻上……”
“不!”殷雪辰从冗长的梦中惊醒,呼吸急促,浑身酸软。
他颤抖着起身,反复按压着眉心,继而察觉到了自身的异样。
殷雪辰不可置信地直起腰,深吸了好几口气,终是鼓起勇气将被子掀开了一条缝。
他定定地看了片刻,猛地压下被角,继续深呼吸。
不可能。
不可能!
“是梦,一定是梦……”殷雪辰惨白着脸自言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他边说,边再次掀开被角。
不过,刚才的痕迹,现在还在那里。
殷雪辰低低地咒骂了一声,将被子再次按在了腿上。
“来人!”殷雪辰阴沉着脸命人用冷水灌满浴盆,不顾下人的阻拦,连衣带人一起跌了进去。
冷水漫过了他的胸膛。
殷雪辰感觉不到任何寒意,只为梦中出现的画面羞耻,更为自己的反应绝望。
“怎么可能?”荣国公府的小世子一拳砸通了浴盆。
然而,无论殷雪辰如何抗拒,接下来的几天,他每晚都会梦到那个囚禁过他的男人。
于是,每日早间的冷水澡成了殷雪辰的习惯。
殷雪辰不好过,盛京城的纨绔子弟更不好过。
他们都被左治和南宫棠的下场吓住,再也不敢招惹荣国公府的小世子,哪怕他再未被召请入宫,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殷雪辰在盛京城的街上打马而过,想要去兵部寻裴之远散散心,却被告知,裴之远前日就被调去了封城。
“封城?”殷雪辰大吃一惊。
封城是大周南部的一座小城,向来平稳安定。
“是,封城。”兵部的小官员对殷雪辰行了一礼,一板一眼道,“回世子的话,封城内出现了倭国人的踪迹,裴大人奉命前去调查,这一来一回,怎么说也要一个月。您若是有事,不妨等等。”
殷雪辰沉吟片刻,点头:“多谢告知。”
他重新翻上马背,郁闷地寻了家酒楼。
也不知是谁先喊了句“小世子”,酒楼里忽然空了大半。
那些在酒楼里纵情声色的纨绔子弟见了他,各个跟见了鬼一般,酒醒了大半不说,连怀里的美人都顾不上了,齐刷刷地从后门溜走了。
荣国公府的小世子再美,他们也不想因为贪恋美色而丢了自己的命根子啊!
南宫棠和左治的前车之鉴摆在面前,再好色之徒,也愿意出家做和尚。
殷雪辰望着空荡荡的酒楼,心情没由来地好了起来。
他勾起唇角,渐渐笑出了声。
赫连辞还是做了件好事的。
但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他想起了折磨自己好几晚的噩梦。
“上酒。”殷雪辰一口气要了十坛酒,“剩下的都给我温上!”
店家听过他的凶名,战战兢兢地搬来酒壶:“世子爷,您慢用!”
殷雪辰不耐烦地挥退了店家,连酒盏都不用,直接拎起一壶酒,仰头灌了下去。
火辣辣的液体下肚,他心头的郁闷一扫而空。
殷雪辰眼尾的海棠花在酒气中热热烈烈地盛开:“痛快!”
他将赫连辞和梦境中的男人抛在了脑后,越喝越快乐。
殷雪辰的酒量早在北境锻炼了出来,连饮下七八坛酒后,依旧不显醉态。
“剩下的酒都给我留着。”殷雪辰翻身上马,边笑边吩咐,“小爷我明天还要来喝!”
躲在四周的纨绔子弟闻言,登时互相传递起眼色。
听到没,小世子还要来!
这家店咱们以后肯定是不能来啦!
殷雪辰连喝三日酒,终是意识到逃避不是问题。
他经过漫长的心理斗争,终于将给自己看病的太医请到了屋中,支支吾吾地描述半晌,换来了太医的哈哈大笑。
太医不住地摆手:“是我疏忽了,让世子烦恼至此,实在是我的罪过啊!”
殷雪辰急得耳朵微微发红,咬牙追问:“到底是为何?”
“此乃世子所用药之副作用,不妨事。”太医翻出给他服用的药丸,“世子请看,就是这种药。”
“我以前从未吃过这种药。”殷雪辰恨恨地望着漆黑的药丸,“为何你要给我这种药?”
太医见他隐隐有发怒的架势,连忙解释:“世子息怒,这药……哎,这药是太医院最新研制的药丸,虽有些……但药效是实打实的好!”
“……难道世子没有觉得这些时日精神焕发,连身上的伤都好得比之前快吗?”
殷雪辰面色微僵。
太医说得是对的。他这些时日的确精神劲头足,身上的伤也好得快。
可若代价是那些梦……
“我若不愿用这药丸呢?”
太医为难道:“世子,我乃医者,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若要我在有好药的情况下,给患者服用效果次之的药物,我实在是办不到。”
言罢,将手中药丸尽数奉上:“若世子不信某一面之词,尽可将此药拿给旁的医者检验!”
殷雪辰一言不发地接过药丸,待太医离去前,轻声问:“你方才说,这药……宫里的贵人都在用?”
“正是!”太医头皮一紧,攥紧了藏在袖笼里的手,“连摄政王殿下前些时日都用了此药。这事太医院里没人不知道,世子不信,就去问问吧!”
言罢,脚底抹油,灰溜溜地跑出了荣国公府,一口气跳上马车:“快,进宫!”
太医紧赶慢赶地回到太医院,见到各位同僚,忍不住瘫软在地:“成啦!”
神情紧张的太医们纷纷松了一口气,继而七嘴八舌地抱怨起来。
“摄政王殿下的要求,实在是怪哉!”
“谁能想到,殿下居然要咱们研制有……效果的疗伤药呢?”
“还是张大人有法子,想到将几味药材按比例撮合成药丸,要不然,摄政王雷霆震怒,咱们都得掉脑袋!”
张大人就是那位刚从荣国公府“逃”出来的太医。
他擦着汗起身:“各位可千万不要再谈论此事了,若是被有心人知晓,咱们的脑袋还是得掉!”
太医们闻言,皆拱手道:“张大人说得是,我等必将嘴巴闭紧,绝不多说一个字!”
片刻,太医院就恢复了原本的宁静。
药丸的秘密被深深掩埋在了药香中。
殷雪辰拿着张太医留下的药丸询问了几位常来荣国公府的太医,又不甘心地跑到盛京城里有名的药铺,请医师检验,都得出了相同的结论——此药丸虽有令人难以启齿的副作用,但治疗身上的外伤,药效胜过任何金疮药。
一个荒诞的念头在殷雪辰的心里浮现。
那日,赫连辞不是对他有感觉,而是服用了太医院的药。
一切都是他自以为是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