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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春风楼 ...

  •   太医风风火火地赶到,第一时间就替卫承琬把脉,然后面色愈发凝重,叹了口气,去开了方子。

      阿大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直接开口道:“我家公主怎么样了?”

      太医也知道这事是瑶成惹出来的,本就头疼,偏偏受伤的这位也是不好惹的角色,若是处理不好一个不小心上升到两国邦交的问题,那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本来他想着先把这事糊弄过去,可这昭和公主的婢女显然不准备息事宁人,一时间陷入两难,一个头两个大。

      阿大见那太医没有回答,故作关切道:“您是嫌屋子里太暖了吗,怎么不停地流汗?”

      太医立刻抬起手,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不知为什么,面前的明明是个小婢女,却让他感觉压力倍增,原本脑子里想的那些糊弄的话现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您还没有回答我的话。”阿大盯着他,语气平静却透着冷意。

      清冷的声音响起,太医终于坚持不住道:“殿下身上的皮外伤到不算什么,只是从马背上摔下来,脏腑淤血,内伤才是最致命的。”

      “开方子吧。”阿大点点头,算是放过他了。

      听到这话,太医呼出一口气,忙不迭地点点头,拿起笔将药方写好交给阿大,然后道:“这是治内伤的药,至于外伤还是请医女过来比较好。若是没有什么事,在下就先告辞。”

      “花红,跟太医去拿药。”阿大没有接,转身看着花红道。

      花红被她周身的气势吓到,不敢与她对视,只能低下头,快步走过去接下药方。

      看着阿大点头,太医终于松了一口气,带着花红一刻不歇地向着太医院赶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一个小小的侍女,一直走出云合殿许久他才真正放松下来。

      这时医女正好赶到,二话不说直接冲到床前替卫承琬把脉,然后松了一口气道:“你喂她吃我的药了?”

      “主子自己吃的。”阿大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

      “也好,反正要闹就把事情闹大,也不枉遭这一回罪。”阿五点点头看似赞同,但心里已经在盘算之后的药怎么调才能更苦。

      “外伤就交给你了,我去守门。”扔下一句话,阿大就直接走出去了。

      阿五撇撇嘴,什么都没说,轻轻地将卫承琬的衣衫褪去,拿出上好的金疮药细细地涂抹着,又拿出祛疤的药一并放在桌子上。反正这些药阿大都知道怎么用,反倒是自己,若是常来难免惹人怀疑。

      卫承琬对以后的苦日子毫无所觉,趴在床上笑着说:“解药研制出来了?”

      “是。”阿五一脸柔和,耐心地回答着她的问题,丝毫看不出她的小心思。

      “那就好。”

      阿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实之前自己算是擅离职守,而且也让原本的计划有了变数,若是在右相手里,怕是早就让自己去领罚了。可是面前的这个人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还帮自己谋得宫中医女的身份。

      但是这些都不是她可以不在乎自己身体的理由,所以该罚还是得罚。

      突然的沉默让卫承琬有些不适应,但考虑到阿五现在身份,她便释然了道:“我没什么事,你快回去吧,让他们起了疑心就不好了,以后尽量少来。”

      “主子若是想好得慢一些,之前吃的药不必整颗都吞下去,取一点用水化开就好。”阿五想了想补充道。

      “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阿五有些不自然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塞到卫承琬手里道:“此药能解百毒。”

      卫承琬晃了晃玉瓶,看着里面是鲜红色的液体在瓶中摇晃,皱了下眉。卫承琬握住玉瓶,点点头,重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阿五轻轻地离开,小心地关上门。光线一点点变暗,最终消失不见,卫承琬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缓。

      阿大守在门外,听到卫承琬平稳的声音,看着天上的暖阳,嘴角牵起一抹微笑。

      卫承琬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暮色四合,阿大推开门,柔和的夕阳照在卫承琬脸上,给原本没有血色的脸添了几分色彩。

      卫承琬坐起来,慵懒的声音响起:“几时了?”

      “申时三刻,主子可是饿了?”

      “没事,我睡着的时候可有事发生?”

      “魏皇派人前来送了好些补品,说是给主子赔罪。”

      “说到赔罪,去把院子里伺候的那些人都叫过来。”卫承琬恹恹地靠在床头,手上玩着自己的玉佩。阿大点点头,走出去办事,这次只一会儿人便聚齐了,规规矩矩地站在外堂等候着。

      卫承琬垂眸看着自己的头发,漫不经心的样子却让下面的人心中没底,埋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有柳绿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满脸无所谓。

      卫承琬也不管她,直接开口道:“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们这些叛主的奴才。”

      一群人听到先是错愕,随后跪下来道:“殿下饶命。”

      “我怎么会要你们的命呢?从我这儿出去,你们跟着新主子照样可以活得风生水起,反正你们的心也不在我这儿不是吗?我这可是给你们谋出路啊。”卫承琬轻轻一笑道。

      所有人都不敢动,身上满是冷汗,到现在为止,他们才清晰地明白自己与面前人的差距。主子就是主子,便是来这里当质子,一句话同样能定他们这些奴才的生死,哪管你是谁的人。

      “阿大,把他们赶出去。”一句话决定了他们的命运,再无挽回余地。

      阿大点点头,走到那群人面前冷冷地说:“走吧。”所有人感受到阿大身上气势的压迫,纷纷低着头,自己向门外走去。这是卫承琬的声音又响起:“柳绿留下吧,看你模样不错,我还挺喜欢的。”

      柳绿立刻恭敬地站到阿大背后,抱着胸冷眼看着其他人被赶出去。

      卫承琬也不说话,等到安静下来,对这柳绿道:“你先出去吧,有事我会唤你。”柳绿也没多说直接应是出去了,只是态度相较于之前好了一些。

      阿大走进来道:“人都已经走了。”

      “总算处理掉那些人了,说起话来也舒服些。”卫承琬随意地靠在床头,懒懒地说。

      “下一次安排进来的就是我们的人,主子可以随意一些。”

      “给宣佑找点事做,不要总盯着我,麻烦。”卫承琬有些不耐烦,神情中满是嫌弃。

      “唔,最近正好调查到一件事应该可以绊住他。”阿大想了想道。

      “什么事?”

      “因为春风楼的头牌芸娘跟人打了一架,被言官弹劾了。”

      “有意思,安排一下,我正好走那密道去见见那位能够惹得宣佑冲冠一怒的红颜。”卫承琬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

      阿大点点头,便下去安排了。

      魏皇宫地下有着数条密道,极为隐蔽,可以通向皇城的四面八方,只有历代魏国皇帝知晓其存在。只是后来发生了兵变,密道之事便再没有传下去。

      说来也巧,这几年沐霜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北魏身上,探查之人无意间发现了密道入口。

      沐霜便耗费了一段时间亲自将密道摸索了个彻底,并且画了详细的图纸,在出发之前特意让卫承琬记下来。如今倒是方便了卫承琬的进出,只是不知道当初那个为了保护子孙修建密道的皇帝会不会气得从棺椁里跳出来。

      晚上,无人的街道上闪过几个人影,卫承琬披着黑色的斗篷在四个人的护送下慢慢地向一个小巷子走过去。五个人停在一扇门前,卫承琬走过去有规律地敲敲门,然后退后等待。

      不一会儿就有人打开门,然后退到两侧,卫承琬自然而然地走进去,门便被关上。

      迎接的人跪下来道:“少主。”

      卫承琬脱下帽子,点点头道:“起来吧。”

      众人纷纷站起来,在最前面的女子走过来道:“少主,睿王今天也来了。”

      卫承琬一下子就听懂她的未尽之意,想了想怕是今天见不到芸娘了,便随意道:“没事,找个僻静的地方,我也在这儿住一晚。”

      那女子点点头又道:“少主可曾用过晚饭?要不要属下一起准备?”

      卫承琬想了一下点点头道:“好呀,顺便找一个会乐器的弹弹曲子。”。

      “是,属下这就吩咐下去。”说完刚准备退下,便被卫承琬叫住:“要长得好看的。”

      女子笑着点点头道:“属下这就将姿容上乘的都叫过来给少主一一挑选如何?”

      卫承琬也是第一次到青楼,听到女子如此上道也是心动不已,故作矜持地点点头道:“如此便劳烦了,只是我不知姐姐姓名。”

      女子捂嘴一笑道:“属下是春风楼名义上的主人,少主若是不嫌弃,可以唤属下晴娘。”

      卫承琬看着面前的女子,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依旧风韵犹存,一举一动都是慵懒和魅惑。脸上也没有太多岁月的痕迹,反倒使得整个人有着成熟的美。

      在心中赞叹了一番,卫承琬的笑容越发乖巧:“那就有劳晴娘。”

      晴娘笑笑,看着面前平易近人的女孩子心里又亲近不少,再加上沐霜在信里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己多照应一下,表情更加和善。

      她招招手示意身边一位年轻一点的女子走过来,对着卫承琬道:“属下还有些事,这位是月娘,是我的左膀右臂,今天就让她陪着您如何?”

      卫承琬看了一眼月娘,见她的样貌也是一顶一的好,眉眼之间还有一丝不谙世事的天真,也是勾人得很道:“如此也好。”

      看着晴娘带着一堆人离开,卫承琬开心地看看四周,只是周围一片静谧,一点都听不到嬉戏吵闹声,便笑眯眯地对月娘道:“姐姐,能先带我逛逛春风楼吗?”

      月娘看着她双眼亮晶晶,一脸期待的样子,噗嗤一下笑出声,眉眼弯弯道:“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少主这样怕是不行,您先跟属下来。”

      月娘带着卫承琬走到一间偏僻的屋子,从柜子里翻出一件男装递给她道:“这楼里不是妓子便是恩客,主子还是扮成男装好一些。”

      卫承琬点点头,拿起衣服,走到屏风后面换好,然后美滋滋地跟着月娘到前面去。

      卫承琬心里飞快地打起小算盘,这次没有带阿大,一来宫里需要她打掩护,二来阿大不在正好没人管她,总算能够放飞自我一下。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也是最主要的,卫承琬知道阿大以前在勾栏的日子不好过,这青楼虽然比勾栏高档一些,但难免会勾起她不好的回忆。

      再说对于青楼,卫承琬的印象大多是话本里的什么花魁为了书生赶考,将自己的积蓄全数拿出,然后书生考取状元却忘恩负义之类的。从那时起,卫承琬就觉得青楼女子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比那些贪恋荣华、翻脸无情的小人好得多。

      卫承琬穿着一身宝蓝色的直裰,手里还装模作样的拿了把扇子,腰间挂了一只玉佩,粉雕玉琢的样子像哪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卫承琬潇洒地打开扇子,抬脚向前厅走去,还未进门,一股脂粉味便扑面而来。卫承琬拿着扇子捂住鼻子,从容地走进去,里面觥筹交错,游戏调笑的声音传来。

      她好奇地四处张望着,这才发现来这儿的人原来不只有像话本里说的那些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男子,也有脑满肥肠,大腹便便的普通人。

      对于妓子来说,他们都是客人,只要钱给的足够,那无论是谁,无论那人长什么样子,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美是丑,她们只能尽力伺候好他们。不是谁都像芸娘一般幸运,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人肯护着她,入了这一行,命,便不再由己。

      卫承琬的心情有些低落,这青楼尚且如此,那之前阿大待过的勾栏呢?如果没有师傅,那阿大过的将会是怎样的生活,卫承琬想象不出来,但她知道怕是连泥都不如。那样没有尊严、没有生气的阿大,卫承琬想想就心疼,便对她的家人更恨上几分。

      想想还是不解气,卫承琬“啧”了一声,眉眼之间全是不耐:“上次让你们查阿大家人的事,怎么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身后的人不知道卫承琬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但明显能感觉到她的心情突然变得很不好,也不敢耽搁,直接道:“此事已过去许久,如今已经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很快便会有结果,主子莫急。”

      卫承琬点点头道:“让他们再快些,回禀的时候记得要避开阿大。”

      月娘见他们的对话结束,感觉卫承琬的心情还是不太好便开口道:“少主要不要去看看姑娘们跳舞,我们这儿的歌舞可是一绝。”

      卫承琬知道月娘有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没有拂了她的好意,笑着点点头道:“好啊,既然如此有名,去看看也无妨。”

      月娘带着卫承琬到楼上的包间,里面布置得清雅,熏香也是淡淡的很好闻,坐在椅子上,可以将整个大厅收入眼底。

      台上的女子带着面纱,一举手一投足都流露出媚态,舞势随风婀娜,以目传情,如水波一样清澈,让人神魂颠倒。女子一会儿慢舒广袖,一会儿急动莲步,进退之间仪态万方,动作丰富多变,妩媚多姿。

      一舞毕,所有人看得入迷,台上的女子似有魔力一般,让人久久不能忘怀,等大家回过神来便是经久不息的掌声和叫好声。卫承琬笑着走下去,正想和跳舞的女子说说话,谁知一个穿金戴银的男子插进来,拉着女子便要她侍候。

      卫承琬的脸一下子沉下来,可是碍于身在魏国,此次出来又是掩人耳目,不好上前,便对着月娘道:“那是何人?”

      月娘看了一眼道:“不是什么大人物,少主放心,属下这就去处理。”

      卫承琬点点头,坐到旁边静静地看着月娘处理,随手拿了一块放在桌子上糕点正准备放进嘴里便被人抢下来。她疑惑地看着他道:“阿二,这糕点可是有问题?”

      阿二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埋着头红着脸道:“青楼里的吃食里难免会放一些那个……助兴的药物。”

      纵使阿二的声音越说越低,卫承琬也听明白了,来青楼的大多都是为了寻欢作乐、眠花宿柳,为了尽兴自然会用些药物。思及此,卫承琬立刻将盘子往外推了推,把手擦干净,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摇着扇子看着戏。

      月娘笑着走过去道:“这位爷,我们家清晗向来是卖艺不卖身的,您就不要为难她了。您看这楼里还有许多好看的姑娘,我再给您介绍介绍如何?”

      那男人一身酒气,甩开月娘的手,指着清晗道:“爷今天就要她,爷有的是钱。”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狠狠拍在桌子上,一脸得意地看着月娘。

      这里闹起来,周围的人都没有上前,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场好戏,心里想着这闹事的人肯定是没见过世面,不然怎么敢在这儿闹事。

      传闻这春风楼幕后的东家可是个厉害人物,再加上睿王殿下坐镇,在这儿闹事无异于找死,想着想着他们的目光变得怜悯起来,就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月娘见这人不肯善罢甘休,也不再给他好脸色,直接手一挥。两个身形高大的龟奴走过来架起人便往外走,走到门后便把人“嘭”的一声扔在街上,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人直接脸朝地摔了个鼻青脸肿,站起来对着大门破口大骂,甚至还撸起袖子准备往里冲。

      这下月娘怒了,既然有些人就是不识趣,上赶着找死也就不必有所顾忌。一个眼神下去,几个龟奴将人拖下去,拉到偏僻的角落,一顿拳打脚踢,看着人奄奄一息才随意扔在巷子里随他自生自灭。

      看着人被拖走,所有人都像忘了刚刚的事一般,乐声响起,玩乐欢笑的声音也响起,丝毫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扰了兴致,至于那人的死活根本不在他们关心的范围之内。

      卫承琬静静看着下面的闹剧,心中本就烦闷,看了这一出更不开心,手指点点桌面道:“去处理掉吧。”

      阿二点点头,恭敬地退出去,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找到那个闹事的人,嘴角微微一勾,一脚将人踢入旁边的湖中。看着人慢慢下沉,醉得都忘了挣扎,最后失去踪影,湖面恢复平静他才转身离去。

      黑暗中的湖面依旧波澜不惊,没有人知道有一个人刚刚在这里失去了生命。就算等到尸体浮上来,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是醉酒失足落入水中,至于真相如何,谁又会在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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