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把将军拉下马》许百龄

2、晋江文学城独发

　　抬头看看天，快午时了，凌舜还没来，按照他的推算，最迟也是今日了，难道其中有变？

　　毕竟他不是神，做不到算无遗策。

　　等不来凌舜，只能先靠自己。

　　下官道，走几里阡陌小路便有一个小村子，这是他走了好几世逃生的路径。

　　熟门熟路来到一户农家讨了顿午饭，随后沿着村前小河朝下游继续赶路。

　　没走两里地，隐隐听到了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回头望去，沿河的小路上，十几对人马，统一黑色劲装，手握内卫特制的龙吟刀。

　　前几辈子内卫都不会追来，看来这辈子的计划，打破了既定的状态。

　　他无奈长叹：今日又要回去重生了吗？

　　十几对人马迅速将他围住。

　　他环顾四周，全是熟悉的面孔，特别是面前的内卫副统领牧青山。

　　细数过往，死在他刀下也有好几回。

　　“牧统领从密林中赶来的吧？”他朝密林方向看了眼，调侃，“等我等焦急了？”

　　牧青山神情微动，虽然面前人不简单，但也不该知道他们在密林伏击的隐秘计划。

　　“凌舜身在何处？”

　　萧默眼睛清亮，凌舜已经逃了？看来他的计划没出差错，只是眼前的情况有些糟糕。

　　他虽然文武兼修，想在十几个内卫的手下逃生，简直异想天开。

　　“牧统领，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一句质问透露给我多少信息？”

　　只要不动手，能拖延一刻就晚死一刻，说不定有奇迹发生，前九世就出现过奇迹。

　　牧青山目光微紧。

　　萧默轻叹，故作语重心长地教育：“和你们说过多少次了，内卫就该少说话多做事，你问凌舜干什么？你这一问，我就知道他出事了，此刻已经逃离京城。他受我连累，我能告诉你们他会逃去哪儿吗？”

　　“如此说他果真与你勾结。”

　　萧默蹙眉，摆手否定他：“勾结一词用得不恰当，同僚帮忙而已。”

　　“我知道你不是一个会开口的人，那就无需再问了。”飞身挥刀便朝他砍去，毫不拖泥带水。

　　萧默立即躲开，其他十几名内卫也紧随攻来。

　　“你们一群人打我一个，还要不要脸？”

　　内卫根本不搭理他，在别人的眼中或许还分寡众，但是在内卫的眼中只有生死，对错，从来不管对方男女老幼多寡。

　　萧默应对吃力，不过区区几招身上已经几处伤口，所幸轻伤。

　　“牧青山，你个混蛋王八，我救你你杀我，忘恩负义的东西。”

　　“忠义难两全，先忠后义，这是你教我的。”

　　“这你个畜牲记得挺牢。”骂声刚落，肩头从背后被砍一刀，疼得整条手臂都没了知觉。紧接着又是一刀砍在腿上，整个人栽倒在地。

　　他顺势迅速翻滚躲过长刀，跳进河中，顿时身边河水鲜红。

　　他奋力地朝河对岸游去，抬头瞥见对岸站着一人，面容冷峻，目露凶光，似饿狼扑食一般要将他生吞，正是凌舜。

　　身后几个内卫持刀飞身砍来，凌舜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动也不动。

　　他躲过身后内卫，对凌舜怒喊：“还不救我，我若死了，你这辈子跟着一起玩完。”

　　凌舜拳头攥得咯咯作响，眼中的恨意更甚。他堂堂的京卫营将军，受他这个奸佞小人陷害成为逆党，遭朝廷追捕，现在杀他的心都有。

　　此时内卫一击不中，再次出手。

　　眼看水中的人这次是必死无疑，他一咬牙最后还是出手。

　　先救下来，好好问问他，远无仇近无怨他到底为什么如此害他，这个逆党罪名就算难以洗脱，也要背个明白。

　　凌舜军职不高，大晋第一高手的名头却不是虚吹，从几个内卫手下救一个人不成问题。

　　他将萧默从水中拎起飞身回岸扔上马背，立即驰骋而去，不多做纠缠。

　　岸上的内卫正追到河中，对岸萧默和凌舜的马已经跑远，他们的马却在此岸，牧青山气愤地朝旁边青石狠狠砍一刀，转身牵马。

　　确定已经安全，凌舜让马慢下来。

　　“萧相，你……”

　　话刚出口，身后萧默朝下滑去，他顺手一挡没让人从马背上栽下去，这才发现萧默不知道什么时候经昏过去。

　　在附近镇子外找了个破庙将人抱下马，凌舜才看仔细萧默身上的伤。十几处刀伤，最重的右肩和左腿，已经见骨，失血过多。再不处理就会送命。

　　看着地上躺着半死的人，他愤恨地想一掌拍死，却不得不克制自己满腔愤怒。此人暂时还不能死，要死也得他问清楚原委，然后再将这无耻之徒剁了。

　　在庙里找来东西为萧默简单处理伤口，进行一半，他忽然觉得自己疯了，为仇人治伤，迟疑了片刻又继续处理，动作粗鲁，像打包废物一般。萧默在昏迷中被疼得眉间拧了又拧，发出低低闷哼。

　　半夜，萧默迷迷糊糊转醒，浑身断骨割肉般疼，让他动也不敢动，借着油灯微弱的光看到全身伤口已经处理过，转头看向旁边，凌舜靠在柱子上闭眼休憩。

　　他终于来了，这一世应该不会那么轻易死了吧？

　　刚这样想着，靠在柱子上的人起身朝他走来，手中长剑直接抵在他的喉咙处。

　　“疼！”他轻叫，吃力地抬起手推开长剑。

　　凌舜将剑滑到他的心口，怒声叱问：“我与你何仇何怨，你如此害我？”

　　萧默看着剑尖，皱着眉头有气无力地道：“用得着这样问话吗？我都一个半死的人了，你是怕我跑了还是怕我飞了？”

　　凌舜扫他一眼，别说现在面前人连站起来都费力，就是没受一点伤，他也能轻而易举将他大卸八块。

　　他收回长剑。

　　萧默故作轻松地舒了口气，吃力地想坐起来，右肩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放弃。

　　还是躺着吧，躺着舒服些。

　　只是凌舜这家伙居高临下地站着，仇视的目光让他很有压迫感。

　　他朝身边的空地上睇一眼。

　　“坐下来说。”

　　凌舜迟疑，见对方态度坚持，忍着愤怒不情愿地坐下来。都半死的人，也耍不出什么花招来。

　　“说吧！”语气中都含着阴冷的恨意。

　　萧默呼吸了几口，缓了缓力气问：“今日的内卫，若正面迎敌，你能够对付多少？”

　　凌舜冷冷瞪着他，“我再问一遍，为何害我？”语气更加阴冷入骨，大有将军临阵杀敌威严气势。

　　萧默斜他一眼，这家伙脾气太差，难怪得罪朝廷高官被排挤。当然，无论谁被害这么惨没将仇人千刀万剐都算好脾气了。

　　“回答你的问题前，我先问你一句，你可知内卫为何杀我？”

　　凌舜见他这次一本正经，没再拒绝这个问题，但这答案显而易见。

　　内卫只听命陛下，自然是陛下要取他性命。

　　他当年偷偷救下逆臣常王世子，暗中勾结常王余孽，意欲谋反，陛下自不能留他性命。

　　他本是死罪，是其父为他扛下所有罪名后自刎谢罪，加上太后、皇后与几位老臣求情，陛下迫不得已才免他一死，将其贬为庶民驱逐出京，永不召回。

　　如今离了京，不在太后、皇后和老臣的眼皮底下，陛下要再取他性命。

　　萧默看出他心思，苦笑道：“你听到的、看到的都是假象。”

　　凌舜常年在军中，这件事情是最近回京听闻，并不知道其内里还有什么缘由。

　　见他目光中露出微微探寻之意，萧默继续说：“我十四岁跟着陛下，陪他从不起眼的郡王走到如今至尊之位，我若真的是常王逆党，常王就不是逆臣了。”

　　他自嘲地冷笑一声，牵动了伤口，疼得皱了皱眉头，缓了一会儿才攒足力气。

　　“我感念陛下当年的知遇之恩，一路相佐，创建内卫，为陛下做了太多见不得光的事。如今陛下稳坐江山，有些事有些人就没有必要存在，存在即威胁。”

　　他心中长叹，也怪他自己放手太晚。

　　早已料到自己会是兔死狗烹的结局，本要辞官回乡，远离朝廷争斗，最后因为一个承诺和那一点点不该有的牵念而犹豫了，才落到如今抄家灭门的下场。

　　凌舜没说话，见萧默有些喘，刚刚说那么多，消耗不少力气，没有催逼。

　　他所见，此人这几年在朝野上下掀起了不少血雨腥风，却并没去想这背后之事。

　　但是此人有句话说得确是不假，若他真的是常王逆党，如今坐在人主位子上的或许就不是当今的陛下了。

　　“常王世子不是你救下的？”

　　萧默自嘲冷笑，“世上早就没有常王世子了。”

　　当年他献计截住逃亡的常王世子，最后被如今的内卫统领卓占元亲手杀死。这件事情只有陛下、他和卓占元三人知道没有公开罢了。

　　真是报应来了，他想。

　　沉默片刻，他见凌舜又要开口问为何害他，他笑着道：“不拉你下马，我现在还能活着？”

　　凌舜闻言顿时怒火上窜，恨意在胸中翻涌。

　　他一把掐住萧默喉咙，目光如剑，似要剐了面前人解恨。

　　“你个卑鄙无耻小人，为了活命，拉我一个无辜之人来替你挡刀。”

　　萧默被掐得喘不过气来，想掰开他的手却用不上力。

　　“你今日救我，已经做实了自己罪名。”他断断续续从口齿间挤出话来，“就算拿着我的人头献给陛下，也难逃死罪。”

　　凌舜手上力道丝毫未减。

　　萧默眼冒金星，意识开始不清醒。

　　这一世是要死在凌舜的手里？

　　那他不是被自己作死？

　　不行！

　　他咬着牙拼劲全力和最后意识道：“不如我们联手求生！”

　　说完视线渐渐模糊，随后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