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把将军拉下马》许百龄

18、人性

　　萧默回到瑞王府就钻进了跨院，悠闲地翻看闲书等着三日后凌舜将牧青山那个忘恩负义的混蛋绑来。

　　温千秋也研究起她上次失败的药方。

　　他们二人两耳不闻窗外事，跟着他们的护卫却被瑞王赵清寒骂个狗血喷头。

　　“你们脑子是摆设吗？这分明是脱身之法，你们却……却……我身边怎么养了你们这群四肢健全的废物！”赵清寒气得骂不出话来，索性挥挥手负气道，“你们另择他主吧！”

　　几名护卫立马慌了，面色惶恐，纷纷伏身请罪。

　　一旁的云乔木看到这儿，上前一步劝道：“殿下息怒。萧默为人阴诡多计，善于伪装，大晋朝堂便有老臣折于他手，何况是几位侍卫郎。此事是属下过错，明知此情却没有提点嘱咐侍卫郎们，殿下降罪属下。”

　　赵清寒看着云乔木诚恳模样，知他用意，终是忍下了怒气，泄气道：“罢了，罢了！”

　　云乔木道了谢后，又道：“殿下也不必如此焦虑，萧默两次甩开侍卫们，正验证了他的确非独身一人，身后有联系之人，且南济寺便是联络点。”

　　他又相劝：“萧公子所为之事也并不见得就与殿下有害。萧公子境遇特殊，如今对殿下并非完全信任，有些事必然是不想他人得知，以免惹来更多麻烦。萧公子如今身份，初来炎都，想必今日所见之人，处理之事，都是与殿下无关紧要。”

　　赵清寒沉默片刻，想了一通，询问：“你觉得萧默会是见谁？所为何事？”

　　云乔木思索一瞬，笑道：“不瞒殿下，属下倒认为可能是凌舜。”

　　赵清寒诧异，几名护卫也吃惊看着他。凌舜刺伤萧默的事情众所周知，在吴国他们还去探望过。萧默在成平王府养了一二十天，那可不是小伤。

　　凝眉沉思片刻，赵清寒若有所悟点点头。凌舜刺伤萧默看似因为仇怨，细细推敲的确有可疑之处。当时只因萧默伤重，没有想到这是做戏。

　　“凌舜脱身你说会是因何？”他有些担忧。

　　云乔木沉思须臾，回道：“当时正是萧公子与凌公子遭遇大晋内卫追杀，萧公子负伤，想必是因为此事。单郎将等人所禀，他们护送萧公子一路南下改道炎都，似乎并未遇到大晋内卫，这很蹊跷。大晋内卫是萧公子创建，追查追杀的本事可想而知，不可能一路未露面。属下认为多半因为凌公子缘故，至于凌公子到底用什么方法缠住内卫，属下不得而知。”

　　赵清寒心里稍稍宽慰些。瞥见还未有退出去的护卫，又是满肚子火，命他们立即去查凌舜行踪。

　　云乔木又多叮嘱一句：“若是所为乃大晋内卫之事，可暗中适当给予援手。”

　　*

　　深夜，萧默正宽衣准备入寝，外面温千秋敲门，他随手将衣服掖了下便去开门。温千秋双手抱胸，目光在他身上上下一扫，一把将他推开钻进屋内。

　　“深更半夜，你一个姑娘硬闯男人的房间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还怕我占你便宜不成？”

　　萧默低头看了眼松散的腰带，立即勒紧，口上却硬气：“你身为姑娘都不怕，我怕什么？左右我吃不了亏。”

　　“那你勒什么腰带？”温千秋不屑翻了个白眼，大步走到桌边坐下。

　　“我……我脸疼！”

　　温千秋错愕一瞬，反应过来萧默所指是在连州时候他在她面前解衣带被她打的事情，噗嗤大笑。“我对你放心。你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这点品行还是有的。”

　　“你这‘夸人’的方式很特别。”他随手倒了杯凉茶递过去，“找我什么事？”

　　温千秋收起玩笑，一本正经道：“我左思右想，总觉得今天的事情瞒不过瑞王等人，他们必然知道我们是做戏，很快便能够查到凌公子，他会不会有危险？”

　　萧默摆手请她放心：“你以为我真的想瞒着他们？”

　　温千秋不懂，今日所为难道不是要避开对方吗？

　　“我虽然是要避开对方，但不是真的想避开，其实我现在在瑞王地盘，在他眼皮底下，我也不可能真的避开。不过是不得不绕个弯子这么做。”

　　“为什么？”她糊涂。

　　萧默一笑：“给瑞王和云公子找点事做。”

　　温千秋拧眉看他，还更不懂了。

　　萧默笑了：“不给他们找点事，他们就得给我找点事了，既然都闲不下来，那就让他们忙着。难道你希望我留在南楚成为赵清寒的幕僚？”

　　温千秋面色沉了沉，未答。

　　萧默注视她，看着她眼底的情绪变化，霍地爽朗笑了声：“我的事，你就莫费心了，夜深了快回去休息吧，否则脸色要变暗沉了，不美了。”轻轻拍了下她肩头，像个宠爱妹妹的兄长，举止自然流利，让温千秋有些恍惚，似乎他真的就是自己的兄长。不自觉听了他的话。

　　三日后，萧默没有换地方还是去了南济寺，只是未入南济寺，而是去后山一处无人居住的破禅院。跟随的护卫再次被他甩开。

　　他踏进房中瞧见被绑在柱子上的牧青山，身上并无什么伤口，耷拉着脑袋，面色灰暗，唇色泛紫，死气沉沉，可见身上的毒尚未清。

　　听到有脚步声，牧青山抬起头，目光冷峻。

　　“牧青山，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若是日后你落到的我的手上，我会将你如何吗？”他走到跟前，一把掐着对方的喉咙，迫使对方与他对视。

　　“要杀要剐，随意。”

　　“我自然是要活剐了你，否则也消不了我这十……我这心头的恨。”他松开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手起刀落，干净利索，直接插在对方的肩头。牧青山闷哼一声，紧咬着牙，目眦尽裂瞪着萧默，全身轻颤，额头青筋暴出，汗水淋淋。

　　“感觉如何？这还不抵你砍在我身上的任意一刀重。”他猛然抽出匕首又对着牧青山腰间连捅了几刀，还要再捅，凌舜一把抓住他，斥问：“你想杀了他？”

　　“这样杀了他，太便宜，我说过，我要活剐了他，自然是要一刀刀的剐，这几刀不过是开胃菜。”

　　“你疯了！”凌舜怒吼，立即去夺匕首，萧默避开，凌舜再去夺，两人交了几招，萧默身手哪里抵得过凌舜，被对方制服，夺下匕首。

　　“你让我抓他可不是为了此事？”

　　“难道你真的认为我会放他去给大晋朝廷报信？”

　　“你——”凌舜满眼愤怒。原本还为他身负深罪不忘家国感动，并心疼他，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瞎想，是他太高看了他。

　　他一掌打开萧默，转身一步，挥手割断绳索。牧青山顺着柱子瘫倒在地，身上的血立即染红一片地板。他脱下外衣拧成一股帮牧青山止血，然后架起人就准备离开。

　　萧默看完他这一连串动作，走到一旁跳到高脚桌上坐下，冷笑道：“你救他，他不会念你半分好，待他缓过手来，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若是你死了……哼！你认为你探听到的消息还能够传到大晋朝堂吗？”

　　凌舜愣了下，看了看肩膀上只剩一口气的人，再抬头看了看萧默，犹豫一瞬继续朝外走。

　　萧默抬腿屈膝踩在桌面，取笑道：“凌舜，没想到你在我身边这么久，还没有改了你意气用事的毛病。”

　　凌舜不搭理，他不认为这是意气用事。就算是意气用事，他也不觉得这是什么毛病：“总比狠戾毒辣更有人性。”

　　“人性？”萧默冷笑几声，“凌舜，我告诉你什么是人性。你可知牧青山在成为内卫之前是什么身份？”

　　凌舜不感兴趣。

　　萧默道：“他本是我萧家的家奴。”

　　凌舜准备跨出房门的脚步顿住。他听说过牧青山和萧默有一些渊源，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萧默提拔他，在创建内卫时，把他送到内卫营，牧青山才有机会一步步走到今日副统领的位子。其他他便不知晓。

　　“怎么？你不信？趁他还有口气，你可以问问，让他告诉你何为人性。”

　　凌舜回头看了眼气走游丝的牧青山。

　　牧青山根本没有力气说一个字，被这样架着，撕扯着身上的伤，疼痛让他一阵阵晕眩，最后没有撑住昏了过去。

　　温千秋冷眼看了这么久，这时才对凌舜开口：“他死不了，萧公子下手的地方均不致命，但是若你这样将他扶走，没走到山下他就失血过多而亡了。我看想他死的人不是萧公子，而是你吧？”走上前用脚踢了踢牧青山，毫无反应，歪头对凌舜示意，“将人拖到里面，我要为他治伤。”

　　凌舜愣住，忽然有种又被萧默耍了的感觉，还是被连着耍。满腹怒气，转身将人扶回去。

　　萧默随手从刚刚提着的包裹中取出一个香梨，一边看着温千秋为牧青山处理血淋淋的伤口，一边啃了起来，还吃得津津有味，食欲一点没有被血腥的场面影响。

　　凌舜斜眼看着他悠闲模样，不禁皱眉，这卑鄙小人竟然还是个疯子。

　　“你想对他如何？”他要确保牧青山活着。

　　“活剐！”随口道，好似没有可怀疑的。

　　“你想报仇我不管，但是你既然答应我要他把消息送回大晋就必须让他送回。”

　　“可以。”萧默轻松笑着道，又啃了一大口香梨，指了指地上躺着半死的人，含糊道，“只要你能够保证，到时候再将人给我抓回来就行。”

　　“你……”他忽然骂不出口，转而问，“你非杀他不可？”

　　“这也要看他接下来找不找死了。”

　　＊

　　温千秋费了好些力气才帮牧青山处理好伤口。

　　凌舜看着温千秋包裹里齐备的医药物什，知晓原来这又是萧默故意而为，不免生气。

　　“现在你准备将他如何安置？”

　　“自然是你看着了。”萧默回答理所当然，“难道你让我将人带回瑞王府不成？就算我乐意，瑞王也不会乐意。”暗中与大晋内卫交手可以，但是明着他还不愿意得罪大晋，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凌舜望着地上的人，瞪着萧默，拳头紧了紧。又是让他收拾烂摊子，非找个机会好好将他打一顿解气才行。

　　萧默将梨核随手一丢，手在衣袖上擦了擦，从高脚桌上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浮尘，笑着走到凌舜的身边，拍了下他的肩头道：“你看着他，多得是机会好好给他说说宁王的事情，岂不是更好。”得意挑了挑眉头。

　　凌舜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至少不会如萧默说得那般好，思绪百转，却猜不出什么头绪。

　　萧默伸了下懒腰，扭了扭脖子，长吁一口气。“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朝牧青山扫了眼，问温千秋，“人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早则明日，迟也不过后日。”

　　“那好，我后日去寻你。”他对凌舜说完便准备离开。

　　走到门槛前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无奈摇了摇头，满脸担忧地回头道：“你照顾人细心点，别粗手粗脚的，别让他死了，我的仇还没报完呢！”

　　凌舜扭过头不想搭理这个卑鄙无耻又阴狠的小人。

　　萧默哈哈笑着大步离开。

　　温千秋将包裹丢给凌舜：“这里面有药。”

　　护卫们这次被萧默甩掉后没有再如前两次着急担忧，只是询问他去了哪里，萧默三言两语搪塞，护卫没有追问，此事便揭了过去。

　　回到瑞王府，正巧碰见瑞王和云乔木从迎面走来。

　　赵清寒笑容满面：“萧公子今日气色不错。”

　　“这都多亏殿下的照拂。”说完拱手相谢。

　　瑞王立即虚扶一把，客气道：“萧公子住得习惯就好，若是有什么招呼不周的地方，萧公子尽管开口，不能委屈了自己。”

　　“不敢不敢。”萧默与他言语周旋了几句。瑞王朝一旁看了眼，笑道：“萧公子这段时间身体不适，小王这么久还未与萧公子畅谈过，今日难得天气舒爽，不如我们到园中把酒言欢。”不待萧默回应已经吩咐人去准备。

　　萧默笑笑，这一场谈话迟早是要来的。早来总比晚来好。他现在也想着尽快离开南楚前往勐国，总要给瑞王一个交代。不能白白顺了别人的便宜，连个利息都不给，他可不想再得罪这一尊大神，成为自己逃生路上拦路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