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把将军拉下马》许百龄

15、装病

　　有赵清寒的亲卫护送，一路上不仅好吃好喝好住，安全也得到了保障，心情好了，多吃几口，萧默觉得才半个月自己都胖了。

　　他蹲在河边对着河水拍了拍自己的脸，这胖得有点夸张。

　　温千秋走过来瞧他一脸丧气，取笑：“怎么跟个姑娘似的，这么在乎你那张脸？丑不了你的。”

　　“我该少吃点了。”

　　温千秋噗嗤一笑：“你这样可好看了，之前太瘦，脸上干瘪，身上没二斤肉，一副文弱样，人人可欺，太不好。”

　　“真的？”

　　“自然，若你不是和凌公子……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萧默立即抬手打住：“没有的事，全是你臆想。”他与凌舜清清白白，绝无可能！那家伙天天想着宰了他，而他……只想和他拜把子，然后好好利用他。

　　“是吗？”温千秋莲步靠近，笑容揉进媚丝，大有扑上来的冲动。

　　萧默顿时傻眼了。这是不能说是，不是也不能说不是，怎么办？

　　“这个……或许……也可能……兴许有那么一丁点吧！”他起身朝岸边退了一步躲开。

　　前世他可是尝尽了面前姑娘的柔媚，这辈子就不要了吧！他真的招架不住，万一被姑娘占了便宜，那以后还怎么见人？虽然他这辈子立志要做个不要脸的人，但是也不能什么脸都不要。还是先囫囵应付面前要紧，反正凌舜现在又不在，宰不了他。

　　温千秋停下步子，取笑：“你可确定？”

　　“我……应该……能够确定……的吧？”

　　温千秋点点头，掩面嗤笑一声，转头望向马车和瑞王亲卫。萧默慌忙奔命朝马车跑去，惊得亲卫们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个个紧张戒备。

　　单郞将上前询问。他摆摆手：“无事！”转身钻进马车，“咱们启程吧！”

　　河边传来温千秋咯咯笑声，踩着轻盈的步子走来，笑容满脸。

　　单郞将见此浑身一颤，立即翻身上马，其他亲卫这段时间也都没少受这位姑娘的调`戏或打趣，他们都是武人，哪里应付得来，个个吓得如见了虎狼似的动作麻溜地上马。

　　温千秋踏上马车，看着萧默缩在一边，笑着道：“外面郎君也没如你这般。”

　　他们？他们是没见识过你前世模样，前世没有被你欺负，他们哪里知道你的可怕之处。

　　“我……我是文人，胆小。”

　　“世上怕没有比你胆大的文人了。”

　　“别扣大帽子，我不是。”

　　瞧他紧张样，温千秋觉得很有意思，看了好一会儿，大约觉得看着又碰不得没意思，掀起车帘去撩拨亲卫们，萧默松了口气。

　　又行了十来日，车马已经到了南楚南境，距离炎都也不过六七日行程，估算赵清寒已经见过大晋贵人，差不多也要回到炎都了，心里挂念凌舜。他身边有瑞王亲卫护卫，这一路也没有遇到内卫，行路顺畅，不知道凌舜那边如何，他孤身一人，可别有什么不测。

　　摸了下胸前的伤处，这笔账还没算呢！

　　他这几日已经有水土不服反应，不能再向南了，否则又要遭一回少时的罪，他可不想。今日也该来个爆发了。

　　午饭时间，他继续反胃吃不下东西，身体虚弱地躺在马车内，勉强喝着几口热粥，下午在温千秋的帮助下上吐下泻，当夜便发烧皮肤发红说起胡话。

　　单郞将等人被骇住，询问温千秋情况。

　　温千秋担忧道：“萧公子水土不服严重，不能再南下了，否则人没到南海命都没了。”

　　“怎会如此严重？”

　　“萧公子受过几次重伤，身体底子本就薄，又从小长在大晋，受不得此地气候水土很正常。”

　　单郞将看着床榻上只剩半条命的萧默许久，道：“萧公子的身体要紧，劳烦温姑娘救治，明日我们便回炎都。”

　　“这……去南海是萧公子夙愿，如今他昏迷着，我们就这么贸然改道恐有不妥。”

　　“总不能不顾身体，待萧公子醒来，我劝萧公子。”

　　次日，原本南下的车马转头驶向炎都。

　　萧默继续每日迷迷糊糊，直到第三日才稍稍好些，脑子清醒。单郞将与他说了情况，萧默感叹一声，满眼悲痛失望，不言一语。

　　单郎将劝他：“萧公子的孝心，令堂必然已感知，萧公子养好身子，也是尽孝。”

　　萧默又一声轻叹，这一世重生，他打着尽孝的名义在天牢中拉凌舜下马，从成平王那里脱身，如今又利用瑞王前往炎都。他已是大大的不孝。

　　他也知道父母不会怪他，父母为了救他而自杀顶罪，他活着是他们最大的期望，也是对他们尽最大的孝。

　　他已经辜负了他们九世，这一世，无论是什么手段方法，他只求活下去。

　　眼中泪光盈盈，没抑制住顺着脸颊滑落，他忙抬手拭去。灰心无奈地道：“也罢！”便闭目不言。

　　一路上为了照顾他的身体状况，车马行程很慢，原本六七日的车程走了小半个月才抵达炎都。萧默的身体也彻底被“调理”好。

　　掀开车帘望着炎都城门口进进出出的车马，他深呼吸一口，终于来了。记得上一次来炎都是在少时，那也是他第一次见过这么大这么繁华的城池，父母兄长带着他在炎都玩了半个月。也有二十年了，玩了什么都忘得差不多了。

　　马车缓缓驶入城内，街道宽敞干净，车水马龙，两边店铺林立，热闹喧嚣。城门口店铺的伙计打量进城的人，瞧着是外地的便小跑上前拉客吃饭住店，或者是推销一些当地的特色东西。

　　萧默瞧着一个小姑娘提着篮子过来，里面整齐摆放着一个个木雕娃娃，形态表情各异，有些倒是逗人。

　　“公子买个娃娃吧！”小姑娘大着胆子凑到他马车前推销，“这些都是我爹亲手雕刻，寺里师傅开过光，多子多福，公子买个吧！”

　　“多子多福？”他喉咙嘀咕一遍。萧家五代单传，从曾祖母、祖母到母亲，个个都信这个，求子求福。母亲是萧家百年来唯一生了两个男丁的。母亲曾说，当年怀他的时候，所有人都说定然是个姑娘，直到出生后次日，全家人才反应过来，真的是个男娃，祖父说他打破了萧家数代单传的命，为了庆祝，满月的流水席摆了整整九天。

　　若是母亲还活着，必然会买一个娃娃的。

　　亲卫准备上前挡开，他拦下，对小姑娘道：“我买一个。”

　　小姑娘兴高采烈地从篮子里挑了一个最大的垫脚递到车窗口。

　　木娃娃打磨光滑，穿着红色肚兜，留着几绺头发，咧嘴大笑，粉嘟可爱，手里摆着一个拨浪鼓，栩栩如生。

　　“手艺不错。”

　　“你占便宜了。”温千秋瞥了眼木娃娃。

　　萧默看向女孩，亲卫给了块碎银子，买这个木娃娃绰绰有余，不算占便宜吧？

　　温千秋解释：“这手艺看着就是出自南楚南家之手，花这么点银子能够买到，岂不占便宜？”

　　“你对南楚很熟悉？”萧默好奇。

　　“以前随师傅来南楚时为南家家主治过病，见识过一二。”

　　萧默瞧了她须臾，点了点头。

　　马车穿街过坊在瑞王府门前停下，云乔木已经在门前等候多时。单郎将上前与其言语几句。云乔木淡然笑了笑迎上来。

　　“前几日收到来信得知萧公子途中身体不适，这段时间清减了。炎都气候温润适宜，水土养人，萧公子尽可在此安养。”

　　萧默致谢，又问及瑞王安好。

　　云乔木边领着他进府边道：“殿下今日奉召入宫，午后方回。殿下听闻萧公子有恙，请了太医已经在府中侯着。”

　　萧默一边寒暄客气，一边打量瑞王府邸。相较于成平王府，瑞王府规模宏大，庭院楼阁更加讲究，有楚地文人雅士园林之风，这与赵清寒的性情截然不同。

　　云乔木领着他前往客院，一路上给他介绍王府。

　　几人在客院花厅落座，云乔木目光落在温千秋身上，温千秋却是四周打量，或者听萧默说话，眼睛始终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无论走到哪里都被姑娘注目的他，不免有些好奇。

　　“这位姑娘想必便是神医温姑娘。”他问。

　　温千秋这才将视线转向他，淡淡道：“不过一个无名郎中而已，何敢担神医之誉。”

　　萧默察觉温千秋语气中的那一丝厌烦，这是她从没有过的。前世她第一次见云乔木，虽然没对他有任何非礼的举动，但是言语似乎没有这么不耐烦。

　　难道自己记错了？还是当时病糊涂了，没瞧出来？

　　他瞥见温千秋平静面容下的双眼中写满不喜，立即岔开话题。

　　待送走云乔木后，他叫上温千秋走向一旁无人的花架，玩笑问：“云公子相貌如何？”

　　温千秋扫了他一眼，知他之意，笑着靠近他挑逗道：“自然不及你了。”

　　萧默忙朝后退了一步，后悔自己多管闲事，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添堵吗？

　　“我有些不舒服，我先休息了。”人立即逃开。

　　午后赵清寒回来，两人相见攀谈一场，说的都是一路见闻和他身体状况，表示关心，最后又怀着好奇问及当日在成平王府受伤的事。

　　萧默只道：“萧某和凌公子之间的个人恩怨，无甚要紧。”赵清寒闻言不便再追问下去。

　　萧默在瑞王府静养几日，这日借口要看看炎都繁华独自出门，刚转弯温千秋追上来，说自己无聊要与他一起。

　　萧默本欲婉拒，但想到前世她舍命相护，他觉得这一世她也是可以相信的。

　　“内卫应该已经追到了炎都，你这样出府，不怕出得来回不去吗？”

　　萧默呵呵一笑：“你以为瑞王殿下会真的让我一个人出门，后面还跟着一串尾巴呢！”温千秋回头看了眼，发现几个跟踪者。

　　“不过，我有点私事，要甩开这几人，你帮我个忙。”说着附耳几句。

　　温千秋冷哼：“我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

　　“你也要帮我个忙。”

　　“什么忙？只要萧某能够做到，义不容辞。”

　　温千秋想了想，招了下手，萧默侧头过来，温千秋也耳语几句。

　　萧默沉思下，苦笑着点头答应。

　　“一言为定。”

　　“君子一言……”

　　“你不是君子！”

　　萧默噎了下，白她一眼，嘴角却无奈宠溺一笑，改口：“大丈夫言出必行。”

　　温千秋满意笑了，伸手一把抓着他的衣领朝前拽。

　　“干什么？”萧默大惊。温千秋不言，拽着萧默绕过一条街，钻进一间赌坊。

　　半刻后，萧默从赌坊后门离开，直奔城南一座寺庙。在门口买了几个香梨，走进一处僻静偏院。

　　半个时辰后，偏远内终于走进个人来，萧默手中梨核掷去，来人挥剑打落，抬头望过来。

　　“赏你个香梨。”萧默跌坐凉亭顶，抛了一个青梨过去，来人伸手接住，看了眼握在手中。

　　“我坐在这儿等了你许久，你一直不出现，我以为你已经被内卫给砍死了呢，正准备回去找个好木匠给你刻个灵牌祭奠。”

　　凌舜冷冷斜他一眼，走到凉亭里放下剑，擦了下香梨狠咬一口。

　　萧默身如游龙绕过亭檐跳进亭子内，取笑：“不怕我下了毒？”

　　“没有听完我查到的消息，你还不会杀我，何况，你还要靠我护命，巴不得我长命百岁。”

　　“哈哈哈，这个倒是真的。不过，你上次下手那么狠，害我在床榻上躺了那么多天，你觉得依我的脾性我会就这么的算了？”

　　“那都是轻的！”

　　萧默又大笑两声，坐下来，一边啃着香梨一边道：“我知道你每天都想把我给大卸八块，但是你下不了手，因为我对你也很有用。”他摊手道，“你看，你对我有用，我对你也有用，世间还有比相互利用更加牢固的关系了吗？若是不介意，咱们歃血结拜，你为兄我委屈给你当小弟。”

　　凌舜冷哼一声，蔑了他一眼，满脸嫌弃。

　　“唉，我可是给你机会了，你别不抓住，以前想给我当干儿子的人都一大堆，我都没瞧上，现在我自降身位给你当小弟，可是你莫大的荣幸……”

　　“滚！”

　　萧默抬手拍了下他手臂，调侃：“我若真滚了，你会想我的。”又遭遇凌舜一个大大白眼。

　　萧默见调侃他差不多了，便问起正事。

　　凌舜这才语气转和气些。“瑞王去大晋所见者是宁王。宁王与瑞王私下交易。宁王命人向瑞王私售粮食，数量巨大。然后用换来的银钱暗中招兵买马，训练军士，谋反之心昭然若揭。”

　　“粮食？”萧默想到去年和今年楚国沿江十几州洪灾严重，南楚朝廷赈灾不及时，力度不够，今后还会爆发百姓暴`动。明年会有更大地域洪灾，南楚民心大乱，起义暴`乱不断，朝廷出兵镇压，一时间国中动荡。

　　而瑞王低买高卖，一是为了敛财，目的为何不言自明。二是国中缺粮从大晋购得，明面上又为国为朝廷解忧，一箭双雕。

　　“瑞王如何你也不会关心，至于宁王，两年内不会谋反，不用担心。”

　　“你怎知？”

　　因为……老子前世在死之前，宁王没有起兵。距离如今也就是差不多两年后。当然这最有力的证据却成为了最荒诞的事，不能言明。

　　他解释道：“宁王短短两年间还没有那个实力。”

　　凌舜见他对此事毫不上心，虽然理解，却难免不悦，又不能够逼着对方如他一般，他沉默不言。

　　萧默也看出来他心系大晋安危，无奈相劝：“你现在自身难保，你能够做什么？人微言轻，谁会信？更何况你现在头上冠着的就是逆党罪名，你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凌舜沉默。

　　许久，萧默打破安静气氛，询问起他一路是否顺利。

　　“遇到了内卫。”

　　“可有正面交锋？是否受伤？”萧默关心问。

　　“未有。”凌舜放下梨核，“我见牧统领似乎受了重伤，面色惨白，脚步虚浮无力，在临城你伤了他？”

　　“不过是中了飞镖，还没你刺我那一剑重呢！估计是温姑娘的毒所致。”

　　凌舜还不知道此事，经他详说后，道：“我是在大晋见到他，似乎也朝炎都来，即便身受毒`侵，这两日应该也到了炎都。”

　　“阴魂不散。”萧默骂了句，“这几日你多小心，我会尽快摆脱赵清寒，离开炎都前往勐国。”

　　凌舜怒视他，他在瑞王府吃香喝辣享福，让他在外面风吹雨打。越想心中越不平，越愤恨，这一切都是面前小人陷害，否则他怎会如此？

　　那一剑真是刺轻了，就该穿个透才解恨。

　　萧默从他表情变化，猜出他的心思，知道与此人不能长待，起身借口出来时间太长要回去，随手从亭子外折了两朵红艳的夏花，一朵插在自己头上，一朵递给凌舜。

　　“炎都的习俗，未婚男子喜欢发间插花。”

　　他本肤色白皙，红艳的花朵更是增了娇艳之美，胜于女儿家。凌舜一瞬间看愣了。

　　“我给你戴上。”

　　萧默见他未接，亲自去给他插，凌舜回过神来，想躲开动作慢了一拍，花已经插在他发间。“这样好看。”萧默笑道，“待会上街，必然引一路上姑娘回头。”

　　凌舜抬手欲取下，他立即打掉他手，“别摘，就这样挺好。大街上又不是你一个男人插花，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们是入乡随俗。”

　　凌舜看着面前人俊美秀雅的模样，鬼使神差的放下手，依着萧默。

　　当走在大街上引起众姑娘目光，他悔恨咬了咬牙，自己刚刚抽风了竟然听萧默的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