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渡的，被寻觅（单元文）》仪落

2、雾蓝

　　天夕将两个伤员安置在一起，收走温丞的袖枪，她必须要入睡了。

　　舒眠关心：“天夕～没有我你怎么睡呀。”

　　天夕也在苦恼，可是不能不考虑舒眠的内伤，还是让她独自休息吧。她的治愈术治标不治本，舒眠看着是好了，可还是要切切实实养着才能痊愈。还有，她这个喜欢抱舒眠睡觉的毛病也该改改了。
　　“你就呆在这，我没事。”
　　天夕再一次做了口型：看着他，见机行事。
　　舒眠会意点头。
　　天夕走远，没入藤蔓深处，层层藤蔓垂下。
　　这塔里就像是一个迷宫，还会随便生长变形。
　　捆绑温丞的藤蔓就是从地板冒出来的。简直像是魔法，但温丞还是固执认为这是另一种科学体系，只是没有被人类勘获。他假装出从昏迷幽幽转醒的样子，准备套路一下这个宠物。

　　舒眠一看他醒来就装作要喊天夕的名字。

　　“等一下。”

　　舒眠应声停住。

　　温丞气息虚弱地吐字：“她救你消耗不少吧。你看我这样，又跑不了，你先别打扰，等她休息好了再喊。”

　　“这话很对，很贴心细致，可这不该出自刚被主人暴打的俘虏之口。你想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呢？”温丞苦笑。
　　这倒也对。舒眠点点头。
　　舒眠佯装听取了这个为天夕好的建议，至于决定权就交给天夕吧。这个傻俘虏，根本不知道整座塔都在天夕的掌控下。

　　天夕那边本有意放任这个外族折腾，看看他能有何种手段，能在她的地盘掀起多大的风浪。

　　她静静地远程看温丞演戏套话，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舒眠一开始还算机警。温丞就一边吐露自己的遭遇，引她好奇，一边问她，偶尔和她起一点小争执再道歉，舒眠就不知不觉越说越多。

　　天夕也对温丞展现的说服力有了大概估计，终于现身。舒眠看到天夕出现，缩到天夕臂弯探天夕力量恢复状况，天夕顺手撸两下，惹的舒眠跳脚，天夕便顺势把她支走。

　　看完这场小闹剧，温丞还能唇边挤出酒窝，温和微笑面对天夕。

　　“你真是一秒也不安分。无时无刻不在装。不压抑吗？”

　　温丞避而不谈，继续重复自己的核心诉求，“放了我吧，天夕姑娘。”

　　天夕避而不谈，反问，“我的猜测对吗，我知道你在装睡。”

　　看着温丞完美无瑕的面具脸皲裂了那么一两秒，真实的面孔又隐于水下。天夕觉得可能他没有接触过像她一般直接又强大的对手，所以一时间找不出应对措施。

　　温丞知道他必须给出答案，于是他颔首。

　　天夕道：“早说不好，免得受苦。”

　　“您要关我多久？”

　　“我现在放你走，你走的出去吗？你根本走不出岛。”天夕斩钉截铁的给出结论。

　　窘色爬满温丞双脸。

　　天夕玩味之后，好心提出橄榄枝：“不如你求我，说不定我会帮你。”

　　温丞虽然弯的下腰，也放得低姿态，但从未求过人，他根本不会。
　　“求你。”他说起来别扭古怪，二字而已，情绪复杂到能抵万言。

　　“光说不做，凭什么指望，我呢，会帮你。”天夕继续挖坑。

　　“我要怎么做？”温丞果然又退让。

　　“看你养伤这段时间表现吧。”
　　天夕说完，真的去睡了。

　　—

　　温丞的肩角、胳膊肘等各各关节处在挣扎时都有擦伤和红痕，这些好的倒快。可就是那打在他身上的枪，在右腿上内侧，尚未痊愈。

　　病友舒眠看他一瘸一拐，毫无保留的洋洋得意。

　　温丞仍旧一片平静。

　　尔后，舒眠发现不对了。她这伤怎么今天趋好，能到处晃悠，明日恶化，疼得无法动弹，如此反复无常，时好时坏。
　　舒眠紧张问询：“天夕，是不是你的……又坏了。”天夕抿唇，是也不是，她的缺陷没好，但这应该是那个人类搞的鬼。

　　天夕二话不说揪着温丞衣领逼问：“伤药交出来。”

　　温丞不慌不忙，坦言：“我没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

　　天夕忍住怒气，提醒：“不要忘了，你也受伤了。”自己的命也不要了吗？

　　“就算我给你伤药，她可能也适应不了。”温丞道破真相，璨然一笑，比他所有的假笑都要耀眼，也危险，“我本来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到这。你不是说了吗，我的目标就是扫去人族一切痕迹，当然也包括我自己。刺杀宣时的任务我失手，自然有其他人同步进行，我们不会只布置一手。”

　　真是一步一步算计。天夕感到无力愤怒的同时，伴有微妙的刺激欣赏感。既不能鱼死网破，那就谈条件。

　　“你想如何？”天夕彻底冷静下来。

　　“你和我一起去总驻点，帮我杀宣时，我给你伤药。”

　　天夕低头考虑。

　　温丞追加：“这伤只有半个月期限治疗。”温丞其实在说谎，他只是为了弥补计划耽误的时间才故意往少说。

　　凡博弈之局，务必捏死对方七寸，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天夕不再犹豫，答应温丞。

　　温丞双手一拍，不胜欢喜地感激：“多谢，合作愉快。”仿佛所有隔阂都消失殆尽，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他真擅长粉饰太平。

　　天夕毫不手软地一拳打在他肩膀。
　　温丞闷哼一声。
　　她可没说会放过他。
　　“别再耍花招。”
　　“不会了。”
　　走之前，天夕忽然想起自己好像一直没有问起对方名字，而他已经对她所知甚多。

　　“你叫什么？”天夕攥紧手心问。

　　“鄙人，温丞。”他谦和地答。

　　温丞，天夕彻底记住他的名字。

　　—

　　人类总驻地。

　　温丞驾驶逃生小舰，畅通无阻地携天夕来到总指挥所。这是一座瘦高的椭圆形大厦，像刀鞘般穿插在一颗巨树外。

　　温丞表明身份，连随行天夕一起，被礼仪周全地迎了进去。舒眠被天夕留在浮岛看家。

　　走走拐拐，他们总算进了核心圈。透明玻璃笼罩在大树上，刚刚在外不识庐山真面目，这建筑物，是个甜甜圈才对，内侧还都是透明的。若不是在远处就低空飞行，不知全貌，天夕都演不了惊讶的表情。

　　温丞一早嘱咐，天夕现在的身份是他偷偷跟来的小堂妹温籁。天夕把翅膀收起，穿上人类服饰，面部移了骨。
　　温籁本人深居简出，且小孩成长一年一个样。宣时肯定得不到什么有效信息识破伪装。
　　温丞都承认天夕现在有七分吻合温籁的大体形貌。温丞怕她介意，没让她彻底变成小堂妹模样，虽然她可以。

　　装一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小姑娘，天夕可以参考幼时刚苏醒状态，本色复刻。温丞饶有兴致地欣赏她丰富多彩地表情，十分温柔，只是被牵着挽着的手臂略略有点僵硬。

　　“温丞。好久不见。”宣时走下主位，热切地迎接，拍拍温丞肩膀。这位一上来就和颜悦色地慰问温丞，还雷厉风行地处置了当时贻误救援时机的部下，亲自向温丞告罪。
　　温丞笑笑看他处罚属下，对宣时本人的罪己诏则四两拨千斤地化解。礼尚往来，宣时也露出回忆往昔地欣慰表情，感慨道：“老同学你如今可是如日中天。有朝一日我回母星，希望是参加你的就职典礼。此次来，望你多多照拂指点。”不论如何各怀鬼胎，面上还是一团和气。

　　两人最后约定，三日后进行检阅仪式，温丞将观礼并致辞。随后，温丞和天夕被安排进一处套房。
　　天夕隔绝窥视后，温丞松懈下来，两手交叠撑在额前，用突出的指节揉了揉眉心。看起来有点用脑过度。
　　天夕默默等他恢复的同时，试着沟通了那颗巨树的生命意识。成功后，她亲眼见证了这座基地如何拔地而起，基地中有哪些被抓来研究的种族，哪些投靠叛变的种族，她孜孜不倦地吸取这些资料。
　　温丞疏通好自己糟糕的情绪，再一睁眼。入目即是浑身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天夕，特别像坠落凡尘俗世的仙女，直觉告诉他不要在此时打扰。
　　两人各自默默守候一轮，终于对上眼，互换信息。
　　“检阅仪式致辞，其余小队中有一批会发动刺杀，但估计八成会失败。”他们是作为消耗品来送人头。
　　打草惊蛇地同时让宣时提高警惕，只有他调动所有力量全力武装，温丞才能把这些人连根拔起。

　　“我会装作不知情。你要适度的惊慌失措，但保护好自己。你不会在核心区，我无暇顾及。”

　　“我也许会受伤，不知道那边给我新的角色定位是什么？但我要借用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使一个伪双面间谍计。”

　　“你的任务和你的目的看来不一致。”天夕终于读出来古怪之处。那边。泾渭分明的称呼。

　　“别急，我受伤了，你自然有机会搞到药。”

　　“那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受伤。”

　　温丞轻笑。
　　天夕不自然地接道：“你受伤当误事，最好别受伤。”

　　“不过我不干涉你的动作。”天夕最后说，“我从巨树的生命意识中提取了一些信息，你看能不能用上。”
　　天夕示意温丞靠近，然后抬起手，轻轻点在温丞额头。霎时间，温丞的意识被暴风席卷般植入大量信息。
　　他消化好一会儿，才抬眼望向天夕，感激开口道：“多谢，信息很有用。”
　　天夕翘了翘嘴。
　　温丞第二次端端正正注视天夕，不带任何算计的平视，恍然发觉天夕实在坦率地可怕。不知不觉蛊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