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宫影》足够大眠

1、第一章 退婚风波

　　第一章 退婚风波
　　自十月淮阳入冬以来，这天是一天比一天冷，今日明明是个大晴天，依旧冷的彻骨，冻得花廊下的小丫头直跺脚，把手蜷缩在袖子里，肉贴着肉才觉的好些。

　　小丫头眼巴巴望着廊前暖和的屋子，却碍着管事的嬷嬷，怕得到一阵数落，只能守着门。

　　那屋子里头，因着为家中的少爷小姐们提供膳食，半刻也离不得炭火，一进去就仿佛到了春天，热气直扑脸，几个管事妈妈，正躲在里头磨牙偷懒。

　　“好啊，我说在外面，怎么看不到嬷嬷们，原来躲在这儿。”

　　这些成了精的管事婆子们丝毫不怕，原来是大小姐身边的双夏来了。

　　她掀开帘子走进屋，“前头一个人没有，就一个小丫头缩在花廊底下，可难为了我，让我好生找，耽误了事儿，嬷嬷们可要赔我。”

　　“我当是谁呀！原来是双儿呀，怎么？大小姐要吃什么？”嬷嬷们都松了一口气，递过去一把瓜子，双夏也不客气，直接坐在炉前烤火。

　　“这样的日子，还是要吃些热的才好，但小姐胃口不好，就做些粥来，再来两个热乎乎的暖胃小菜就成，这个时间，小少爷也应该在小姐那里，说不准要一起用饭，还是要多备一些饭菜。”

　　管事妈妈们笑道：“前面炉子上，正吊了鸡汤，炖了一天这会正好一点油也没有软烂极了，做个鸡汁粥……最是暖胃。”

　　小姐身边的双夏，是府里家生子，她娘正是这厨房里的管事娘子，从小就认识这些厨房里嬷嬷妈妈们。

　　婆子们偷懒总是有的，可都是府里的老人，总是不好打发，况且府里主母管家规矩严的狠，又没耽误事，总要有松快松快的时候。

　　“嬷嬷们今天怎么都懒怠了，竟都躲到这来，门口就一个小丫头看着。”

　　嬷嬷们：“方才老爷刚回来，折腾了好一阵子，前头用饭都妥当了，这才歇了会。”

　　……

　　此时蒋家大小姐蒋瑛的住处。

　　“雪花飞六出，先兆丰年；日上已三竿，乃云时晏。

　　蜀犬吠日，比人所见甚稀；吴牛喘月，笑人畏惧过甚。

　　望切者，若云霓之望；恩深者，如雨露之恩…雨露之恩…雨露…嗯” 背书声前还铿锵有力，之后便渐渐小了下去。

　　原来是蒋家小少爷蒋怀璟，被他大姐姐蒋瑛揪着背书，可这他哪会呀，前面几句还像样子，流利极了，可往后几句就不熟练了，在之后的更不可能会了。

　　他抬眼偷偷瞄姐姐，又偷瞄门口，全然一副坐不住的模样，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出生时艰难，小猫似的差点活不了，家里都娇养他，平时处处小心，谁都让着他几分。

　　这般精细养法，没养出个林黛玉，反而养出个齐天大圣，别看蒋怀璟生的玉雪可爱，但却是天不怕地不怕，别人不敢惹他，他反而惹是生非的主，简直一个泼皮再世，只有蒋瑛才能治得住他。

　　蒋瑛半坐在桌前，翻着一本闲书，一双纤手皓肤如玉，映着半旧的书卷，肤白如玉滑腻似酥 ，浑身尽是秀气。

　　她分神看了眼，底下抓耳挠腮坐立不安的弟弟，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脸上的露出清浅的梨涡，说出弟弟卡壳的地方，“参商二星，其出没不相见。”

　　说话声音极甘冽清脆，显见她是一直关注蒋怀璟背书，得！这是跑不了了，小霸王蒋怀璟只能苦着脸，托着一口气继续背书。

　　“参商二星，其出没不相见…牛女两宿，惟七夕一相逢。后羿妻，奔月宫而为嫦娥；傅说死，其精神托于箕尾…盛世黎民，嬉游于光天化日之下…天地交泰，称斯盛世。”

　　总算在姐姐的提示下，磕磕绊绊背完全文，蒋怀璟他松了一大口气，趁蒋瑛喝口茶润喉的功夫，一溜烟就跑了，跑的比兔子还快。

　　等蒋瑛在抬头，连他影子都没了，他这一跑，整个琼英院都笑了起来，从小带大蒋瑛的奶妈妈于氏正打趣小姐，“怀璟少爷这是把我们姑娘当成老虎了，一抬眼的功夫就跑了呀。”

　　双夏正提着吃食，一路回到琼英院，刚进院差点被冒冒失失的蒋怀璟，撞了个跟头，赶紧护稳餐盒，便看见小少爷一溜烟似的跑出了琼英院。

　　进屋便听见奶妈妈于氏，打趣小姐的话，听到这里双夏捂嘴偷笑，双夏出声调侃：“奴婢方看见一道烟直直的，跑出琼英院，原来是怀璟少爷呀，这是谁吓跑的小少爷呀？什么老虎不老虎，难道我们姑娘是吃人的啊。”

　　把蒋瑛笑的直捂肚子“瞧瞧，连你也打趣我，得罚。”屋里的人又笑成一团。

　　蒋瑛笑眯眯地说：“就罚你去怀璟院去，让他把《幼学琼林》好好给我抄一遍，明天就给我。”看到双夏挨罚，整个琼英院又笑个不停，连一向不言语的婢女语冰，也捂嘴偷笑。

　　蒋府大小姐蒋瑛六岁时，亲生母亲赵氏赵宝嫣去世，当时正值蒋父蒋文洲，从京都外调淮阳期间，守丧、办公，因此续娶的事，就耽搁下来。

　　在初时蒋父外调淮阳，蒋府人员也简单，主子们只有蒋文洲夫妇，还有一个良妾钱氏，和三个儿女，十岁的长子蒋怀珏，六岁长女蒋瑛和两岁的幼女蒋瑰。

　　家中主母去世，整个蒋府没有女主人主事，府里只有一个小妾，却一问三不知，连字都不认识，不堪主持事物。

　　可是日常交际上下打点，都需要家中有人主事，男主外女主内，况且蒋父一直醉心诗文，不通烟火气息。

　　最后只能是让年仅六岁蒋瑛管家，还好又有几个得用的管事妈妈帮着，才没出错，也就养成了，蒋瑛外柔内刚干脆果敢的性子。

　　因为自己是姐姐，所以事无大小的关心幼弟幼妹的性格，一年后，蒋父在蒋瑛七岁时，求娶了家风洁正的冯氏，冯氏一年后育一子蒋怀璟。

　　蒋怀璟年幼，男生女相样，面貌颇似蒋瑛，蒋家上下皆怜惜，蒋父一向信奉君子远庖厨，儿女事不插手，家中琐事全不管，家中儿女全由冯氏做主管教。

　　偏怀璟又是个泼猴性子，蒋父蒋文洲一贯不管事，冯氏生产时又伤了身子，怜惜蒋怀璟是自己独子，生来又体弱多病，打又打不舍，骂又骂不听，全家上下只有蒋瑛罚他，便只有蒋瑛治得住蒋怀璟几分。

　　……

　　用过午膳后，蒋瑛便除了钗环，在软塌上小休片刻，刚闭眼躺下没多久，语冰就进来说“太太让紫葵请姑娘去太太院里一趟”。

　　蒋瑛才被叫起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她揉了揉眼角道：“母亲怎么这时候叫我，可说了什么吗？”

　　紫葵是太太冯氏的大丫鬟，在太太面前十分有体面，冯氏一向是半刻都离不得她，此时正午刚过，太太居然差紫葵叫她，肯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发生了。

　　语冰动作不停，“没有，只叫快些去了，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才这么急。”语冰手巧几下，便将之前除下的钗环佩戴上去，婢女们帮着蒋瑛穿戴整齐，她便赶紧去了太太院里。

　　来了太太屋里，冯氏坐在桌案前，叫蒋瑛过来一起坐，便将屋里服侍姑姑嬷嬷，大小丫鬟全都撤下。

　　屋里只留一个大丫鬟紫葵，和一个身边得用的老嬷嬷，看着窗边门口，蒋瑛坐过去，看到冯氏这样吩咐，立马就精神了，她哪还有睡意。

　　继母冯氏行事稳重，这样一定是有大事。

　　“瑛儿，你要老实说，你跟周家那小子，可有书信或交换过什么东西？”蒋瑛一听这话，再看冯氏脸上一派严肃，便知不好。

　　蒋瑛：“母亲怎么这么问？”

　　周家三郎周显阳，与蒋瑛自幼有娃娃亲，这是由双方长辈定下，虽没在明面上下定，但早就私下，交换信物定了下来，只等蒋瑛十八岁便上门提亲。

　　“他们家要飞上天，眼界高着呢！这亲事是结不成了！”冯氏家教修养甚好，蒋瑛从没看过，继母动如此大气。

　　她轻蹙眉头，她跟周显阳是双方长辈都知道的娃娃亲，从小相识难免有些来往，也是双方长辈乐见其实，毕竟是未来小两口，培养感情嘛。

　　结亲不成，这可不是小事，两家虽没有过了明路提亲，可两家私下来往，一直没有断过，如今亲事结不成，与男方并没有什么阻碍，但对女子就……妨碍甚大。

　　蒋瑛不是个糊涂的人，他俩虽说是有婚约，但她素来爱惜羽毛格外持重，也带着几分女儿家的羞怯，即使两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关系，蒋瑛不肯过多亲近周显阳，更别提给他自己的东西了。

　　只是以往在给哥哥的东西中，也分给周显阳一些，但都是吃食，或者笔墨纸砚，都没有特殊意义。

　　她思索一番立马道:“他是哥哥的至交好友，只给哥哥写信的时候，在信尾捎带问候过几句，没有单独的往来，母亲这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