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圣湖传说（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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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阿尔卑斯山下，有一座古老的森林。没有人知道这座森林存在了多少年，它就像大自然任何一个随性而成的痕迹一样，与生俱来的存在着。
森林永远都不乏来自各地的穿越者，有人向北，穿过森林去了大不列颠；有人意欲行往遥远的东方；可更多的，是向南——阿尔卑斯山的南面，充满了阳光和繁华的罗马帝国，对于那些充满了热血和激情的年轻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外来者从来都不会发现森林的秘密，他们大多数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或许离开的时候，还能得到森林主人为他们准备丰富的水和食物。而不幸窥探到秘密的外来者，就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一般，无声无息，泯灭成泡沫。
而我们的故事，就是从这样一座神秘的森林开始说起。
蓝色的苍鹰从林中飞起，盘旋于空中。却忽然一声低啸，向着东边展翅而去。
鹰的主人抬起手指，在空中轻轻一扣，嘴角边划出一道浅浅的弧度。
“看来，有客自东方来。”
蓝鹰是森林里最尽职的报信者，没有一个外来人能逃过它的法眼。森林的主人并不在乎外人的打扰，正相反，那么多年孤寂生活的他们，或许也需要一些来自那些诚挚的徒步旅行者的见识广闻。毕竟，守在这样一座古老遮荫的森林里，对于那些想看到山麓南面太阳的年轻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如何值得高兴的事情。
的确，很多森林里的年轻人都反感“加冠之前不得出林”这样一条古训，比如兰洛，比如瑞杰，比如……顾惜朝。
所有的人都说，顾惜朝是个奇特的人。幼年时，他不像森林里的其他孩子那样热衷于打闹，而是习惯于去听老古板长老滔滔不绝地讲他的魔法课程；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身上所表现出的那种安静的特质越来越有震慑一方的气势；虽然他与同龄人一样热衷于翻过冰冷的阿尔卑斯山，可他的目的却不是去玩。
“我要去罗马。”他不止一次地这样说，“我预感到那儿有我真正想要去追寻的东西。”
而长辈们却在更早之前便知道了他的与众不同。顾惜朝，是个生来便有着极强的魔法天赋的孩子。
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大家对于他能把黑色的鹰变成蓝色，白色的水变成七彩，甚至不需要去念咒语就可以控制一些东西，这一切，早就习以为常。
所以，没有人会去打扰他，尤其是当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圣湖边的时候。
圣湖并不是森林里唯一的水源，或者说，根本不会用来做他们的水源地。因为这里，是那样的圣洁而纯净。
顾惜朝没有将潺潺的流水变成七彩，那样做，长老们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是的，任何企图向圣湖施展魔法的人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因为那是对神的亵渎。
森林中的人虔诚的相信神灵，相传圣湖之水便是孕育他们初生的甘露。透明的湖水在瀑布之下汇集，形成一个天然的湖泊。天边的晚霞将湖水染上一层淡淡的琥珀色，仿佛智者的眼睛，清澈而充满光芒，似乎能直射到人的心里去。
顾惜朝几乎每天都会在圣湖边上呆上一会儿，这已然成了他必行的功课。而只有日落时分，他才会去看那瀑布之中的神剑。
圣湖的传说，有一半，是关于那把神剑。相传此剑名为青龙，悬于圣湖瀑布之上，自上古之时便是如此。而多年来，无数的人想要取下此剑，却终未果。青龙剑的周身，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魔力所笼罩，可所有的魔法在它的面前，却只能黯然无光。
顾惜朝思索过很久，日落之时，西边的阳光照射在剑身之上，光华如练。仿佛一条金龙盘踞在瀑布之上，乘风破浪，直济云帆。可除此之外，便再没有特别之处。长老们说，神早已选定了他的所属者，只有那个人才能取出此剑。顾惜朝原来是不信的。可当他亲身验证过那层保护结界的强大法力之后，却知道自己注定了徒劳无功。
于是，在他看着剑身上的最后一道光华也隐入了黑暗中时，他如往常一般地离开。
可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黑影向他袭来……
蓝鹰发出报警的呼叫，顾惜朝转头看去，一只庞然大物正向他扑来。黑色的爪子衬着绿光，他认出来，这是危害了森林很久的虎狰。在陆续伤人之后，长老们依旧拿它毫无办法，只好吩咐大家在天黑之前都回到住处，因为虎狰只在晚间伤人。顾惜朝屡次想要会会这个伤人猛兽，却总是被驳回请缨。
而现在，怪兽正张牙舞爪的向他奔来。
顾惜朝闭上眼睛，灵台一片清明。
“￥%#……*&#%”（咒语）
虎狰却似乎不受影响，继续向着前方的人类扑去。
千钧只在一发。
就在这时，顾惜朝猛然觉得身体一重，却是有人压在了他的身上。心中恼怒，手指扣紧小斧，作势预发。
那人却抱紧了他，顺势往边上一滚，避开了虎狰的攻击。
这才放开他，呼出一口气来，道，“好险！”
顾惜朝这才发现，原先他所站立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大坑，而虎狰正咆哮着准备对他们发起第二轮的冲击。
“站到边上去。”那人低声说道，语气很轻，却不容辨驳。
顾惜朝看着他，有些犹豫，去还是走开了去。昏暗中隐约看到那人的脸，很年轻的样子，深深的轮廓，明亮的眸子专注地盯着前方。
顾惜朝忽然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袭满全身。似乎这个画面，曾经在哪里见过，而这个人，仿佛早已注定，会出现在他的生命之中。
而此时，那人在和虎狰绕了十来个圈子之后终于停止了这种看似无意义的追逐，一个俯身后冲，便向着虎狰扑来的方向迎了上去。
顾惜朝来不及发出任何的声音。他只是看着那人低身飞到虎狰的腹下，眸光闪动中已将手中长剑刺入怪兽的心脏。
是的，是心脏。因为那样的庞然大物在被刺中后，只扭动了一下身体，便颓然倒下。
他杀了虎狰。顾惜朝混乱地想着，森林里所有的魔法师都无能为力的怪兽，居然，被一个凡人，杀死了。
而那位一下子成了英雄的人，却丝毫没有发觉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他只是实话实说地道，“真不敢相信，它居然真的死了。我还以为一定会丧身爪下呢。”
而后，他转过身，发现那位从虎狰出现开始就在发呆——请原谅年轻人对于“亲眼所见”之事的浅薄的认知度——他绝对不会想到顾惜朝是在念咒语——而他现在看到的，便是这位看上去气宇不凡的同龄人，依旧、仍然、继续，在发呆。
“喂，你没事吧？”似乎觉得这样问话有些不太礼貌，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你有没有受伤？”
顾惜朝忽然觉得很好笑。一个和虎狰奋力搏斗过的人来问根本从头到尾袖手旁观的自己，有没有受伤。
所以他真的笑了。淡淡的月色透过树林在他面上洒下一层朦胧，柔和的笑容便从这模糊不清的光线中，一点点的投射出去。
很好看。对面的人很认真的想着，然后露出灿烂的笑脸，“我叫戚少商，很高兴认识你。”
一瞬光华。顾惜朝差一点在光华中迷失了眼。
“在下顾惜朝。”
他们需要回到了森林的住处。途中，他们谈了很多，顾惜朝这才知道，戚少商的家乡，在遥远的潘帕斯草原。在那儿，他有一个名号，唤作“九现神龙”。可这名号的来历并不像它听上去那般有气势，正相反，这完全出自于性格爽朗的长辈们的调侃之心。原因很简单，戚少商年幼的时候是不折不扣的“坏孩子”，从不按时回家，白色的衣服总是很快变黑，打闹也总少不了他。鉴于他的长辈根本找不到不知道去哪里玩耍的戚少商，便给他取了一个“九现神龙”的名号，这意思——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而这个名号渐渐在草原上喊开，却是后来的事情。随着年龄的增长，戚少商俨然成为那帮孩子的首领。每次打猎，他都能捕到最多的猎物，而一旦有外族的侵入，他都会站到最前面守护他的民族。
长辈们说，戚少商，迟早是要离开的。
是的，潜龙岂能长卧于野？鸿鹄岂能受困于渊？
于是他离开了。在他听说了遥远的彼方，罗马帝国的繁盛与荣华。那样一个多彩的世界，那样一片浩瀚的天空。
徒步穿行沙漠与绿洲，从水路经过了湖泊和大洋，终于来到了连绵起伏的阿尔卑斯山下。
（表问偶为虾米从阿根廷到瑞士要从东往西走，也表问偶这么远的路程小7为虾米没走上个几十年。。ORZ。。故事就是故事。。请忽略一切的不合常理~~）
“那么你呢？”说完了自己故事的戚少商转头看向身边的人，黑色的双眸满是期待。
顾惜朝自然没提关于魔法的事情，只是简单说了森林的情况和周围的风土人情，不出意外地看到戚少商眼中对于阿尔卑斯山南麓的热切向往。
不知不觉已然回到了森林中人的居住点。篝火边，大家早已聚集在了一处。瑞杰眼尖，第一个发现了他们，不由得一阵欢呼。
“看！我们的英雄回来了！”
戚少商杀死虎狰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森林，当然这得感谢蓝鹰在第一时间的通风报信。长老们用奇异的眼光打量着这位远道而来的外乡人，发现他除了长得英武了些，笑起来很孩子气，外加身上那件袍子已经脏的看不出本色，并没有什么特别。
只是当他们看到顾惜朝的时候，才略略有些变色。他们看到那个孤高清傲的男孩，脸上有着柔和的笑容；他们看到那个睥睨天下的少年，有着一丝得到朋友的满足。
他们疑惑地看着戚少商，能让顾惜朝认为是朋友的人，那个人一定不简单。
很不简单。
他们很快意识到了这点。因为这个看起来似乎有些腼腆的少年，居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着他在欧亚大陆上的见闻经历，将整个森林人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去。长老们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年，有着他独特的魅力，正如一些人，生来，便是有做领袖的潜质。
当戚少商最后一个故事说完，人群才渐渐散去。丢下的锅碗瓢盆无人理会，而天边，早已是星宸密布。
他并不急于离去，而是抬起头，望着那苍穹中的星宇，说道，“星河辽阔，碎梦狼河。顾兄弟，你是不是也经常这般遥望？”
身旁的人没有说话。顾惜朝看着他，又望了望天空，而后坐在草地上，顺势一躺，说道，“我比较喜欢这样，会觉得，天空离你很近，月亮，仿佛都触手可及。”
“说得没错。”戚少商也在他身旁躺下，“很美的星星。和我在别处看到的不一样。有一种……呃……很特别的感觉。”
那是因为森林上部的结界，顾惜朝在心底默默地说。长老们为了方便观测天象，在半空中设下了星辰结界，使得星月能够更加清晰的映射在森林的上空。
参与商，在奇妙的折射效果下，出现在了同一片天空。
这个认知让顾惜朝有些惊讶，这么多年，他每夜在这里观察星星，这现象，还是头一遭见到。
而戚少商，却望着遥远的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叶清香，月光洒在二人的身上，融汇成为一种近乎透明的乳白色，营造出微妙而舒适的氛围，谁都不想破坏此刻的宁静。
不远处的篝火依旧噼啪作响，戚少商忽然坐起身来，低身说道，“还有没有吃的？我……还是觉得饿。”
顾惜朝一愕，随即大笑出声，“刚才你只顾着说，根本没吃上什么，怎会不饿？”
顾惜朝找来了一些野味，就着佐料在火上烧烤起来。不一会儿，便是香气扑鼻。戚少商丝毫不顾形象地吃了起来，或许是因为太饿，又或许，是因为料理之人的好厨艺。眼见顾惜朝并不多食，戚少商忽然停下，道，“有肉无酒，岂能尽兴？”
“酒？那是什么？”顾惜朝努力搜索着魔法书里的学术名词，未果。
“你没有喝过么？”戚少商很好奇地看着他。
摇头。对于未知的事物，顾惜朝一向很诚实。
“那岂非少了很多乐趣？”戚少商笑起来，显出两个圆圆的酒窝，明明是孩子气的一张脸，却硬是说着大人的话，“这世上有很多东西你不用见识，可有两样，你一定要知道。不对，不仅要知道，还要接触过。对，接触过。”
顾惜朝看着他的一本正经，绕是他清淡无求却也不免勾起了好奇心，问道，“那是——？”
“酒和女人。”戚少商说道，“酒，能使人清醒的时候糊涂，糊涂的时候清醒，但你要相信，它会是你最好的朋友。而女人——”
戚少商的面上忽然浮现出一种有些窘迫的神色，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顾惜朝终于忍不住笑起来，他笑的时候，平静的面容便显得格外生动，戚少商一时心动，竟移不开视线。他只得解下系在腰间的酒壶，灌了一口，扔给对面的人，道，“这可是我们草原上的酒，味可浓着呢。”
顾惜朝伸手接过，也照着他的样子灌了一口，却是一口酒全数喷了出来，“这是什么？！”
“是酒啊！”戚少商以一种明知故问的态度回答他，又道，“这酒呛得很，必须一口闷下去，那才叫个爽快！”
顾惜朝将信将疑，却也敌不过那份好奇，重新拿起酒壶，倒了一口。那酒水从喉中滑下，那一路直如火烧一般，辣人得紧。顾惜朝不由得皱了皱眉。这样的东西，哪里说的上是乐趣！
可偏偏有一股劲头窜上来，让人觉得晕晕乎乎，不知今夕何夕。那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似乎一下子就抓住了顾惜朝，他忽然有些明白戚少商所说的话了。
再是一口灌下去，戚少商急忙夺回了酒壶，笑道，“这可是不掺水的酒，后劲极大，你再喝可是要醉了。”
“便是醉了又何妨？”顾惜朝挑眉淡笑，面颊上已然浮现出不自然的红晕。
戚少商叹了口气，和一个醉酒的人果然是不能争什么的。特别还是，从来未曾喝过酒的人。
“你今日救了我，还没谢你。”顾惜朝说道。
“那不用谢。”戚少商说道，“你知道的，我不杀它，它就要杀我，顶多算是自保。”
“你教会我喝酒。我也该谢你。”顾惜朝又说道。
“呃……”戚少商总不好说他有请人喝酒的习惯，所以一时间没了言语。
“你说了很多见闻，我闻所未闻。”顾惜朝继续说道，还有，你喊我兄弟。顾惜朝没有说，那样亲切的称呼，那样熟悉的感觉，在向来都清冷孤寂的顾惜朝的身上，显得格外的弥足珍贵。森林中的人对他有敬，有爱，有疏远，有隔观，却从来没有如此亲近的。他望着戚少商，后者的面上浮现出一个温暖的微笑。
“我说了那么多，希望没有打扰到你才好。”戚少商说着礼貌的话，可眼神中却一点客套的意思都没有。
“如果你不介意，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戚少商依旧微笑，他说得很慢，很认真，甚至，还带着一些虔诚的意味。
顾惜朝笑了。
“求之不得。”
顾惜朝不知从哪里抱来了一把琴，很普通的三弦，只是日子久了，那木质有些斑驳的痕迹。
他说，我为你奏一曲。
戚少商其实是很懂得欣赏的人，于是他点点头，静静坐在一边。
琴声如水，却不是细水长流。那广博愈发的气势，只有奔腾的大海方能媲美。风华秋叶，号角欲催，仿佛云层碎裂，却是一片夺目的光彩。
朦胧中见到那人微湿的发鬓，戚少商呼吸一滞，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梦中似乎也曾有一袭青衣扫过自己的眼角，与眼前的身影重叠成一致。
却不知那人奏霜引露，是否，也已醉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圣湖传说（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