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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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你是？”穿白大褂的男子皱着眉头问。
他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还是熟悉的眉目，右眼角下的泪痣还是像以前一样惹眼。
江眠呆在原地，一言不发，双目呆滞，像是上课走神的学生，根本没有听到那位“老师”的提问。就这么胶着了几秒后，这位“老师”从皱眉头变成了不怿，众人也不好再这么干看着，互相递着眼色，希望有人可以化解现在的僵局。
于是，梁局化干戈为玉帛消了对程君稀的气，接着主动跳出来介绍江眠。在他看来毕竟以后要一起共事，要是现在闹翻了搁谁脸上都不好看。
“哦，新人，知道了。”程君稀淡淡地抛出这句话，然后走开，开始忙自己的事情。
于思楠瞥了一眼程君稀，摸了摸江眠的头，对江眠说“走啦走啦，去办手续啦。”
江眠点点头，但每走几步就会回头看看程君稀的方向。
于思楠也随着江眠的目光看了看，一把揽住江眠的肩，“别看了，走吧走吧。”
直到两人走远，程君稀才抬起头，摘下眼镜，望了望窗外的浅绿、深褐、墨绿。
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夏天，蝉真的吵得要命，晦涩难懂的数学题，像黑色塑料袋一样。
那个地中海数学老师，又开始一遍一遍神采飞扬地强调高三、高三，和蝉鸣一个频率。真的吵的要烦死了。
窗外有栀子花的清香、有旁边小区居民楼飘来的阵阵饭香，黑色碎发垂在少年额前，墨绿色的光点在少年清秀稚嫩的脸庞上跳动。
操场上，上体育课的学生呼呼喊喊，篮球撞击跑道的声音清晰地印在了大脑皮层上。
教室内，上数学课的学生昏昏欲睡，老师敲击黑板的声音反复地出现在五十分钟里。
好容易才熬到了下课，每次从桌洞拿书的时候，总能碰出来三五封情书，不过程君稀还是如同往常一样，一封一封地还给原主，并且苦口婆心地告诉对方，在没有能力对对方一辈子好的话就不要冲动、皮囊不是最重要的、要找自己的柏拉图式的另一半什么什么的。
有的女孩子会莞尔一笑说没事，也有的在他说话时就簌簌地掉眼泪。
他是真的挺直男的，不过他也真的是很温柔的。
午休的时候，程君稀都会带便当去天台吃饭，然后看看书。从高一、高二都是这样一个人，过着平静如水的生活。直到高三，二月，沈丁花开满了路旁，他那天中午还是照常去天台，他遇见了一个人，他像一粒石子，掷过来，打破了自己平静无常的日子。
“学弟，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谢谢你了，一点小伤而已，我不用去医院的的。”
这是他们第一次说话。
隔天，程君稀就带了药和一堆东西过来“守株待兔”。“喂，过来处理下伤口吧，如果你不想得败血症挂掉的话。”
对方噗呲一笑说“那我其实还挺想死的。”
“那就处理好伤口体面点死。”最后还是说了老半天，对方才同意处理伤口。
“谢谢，我叫江眠，高一四班，今天算我欠你的一个人情，虽然说是你强买强卖，但以后只要有事都可以来找我。”
程君稀粲然一笑说：“不用谢，高三一班，程君稀。”
“君稀，君稀，太累了吗？怎么睡着了？”有人用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头。
程君稀睁开眼，心说，是沈杉“嗯……杉儿，没事，真的没事，只是太累了，下次会调整作息的。”
“那就好，对了，你刚才在休息，新人可能是不想打扰你吧，好像一直外面等你嘞。”
“嗯？他干嘛要等我？”
沈杉解释道“你怎么啦，睡糊涂啦？不过倒也没什么，就是新人的入职手续需要你签个字。”
程君稀叹了口气“行，谢了，杉儿。”
沈杉微微一笑：“明天见哦。”
程君稀向他笑笑，起身出去找江眠去了。
“抱歉，刚才睡着了，让你久等了。”程君稀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充满歉意，连表情仿佛都在说，真的不是有意的，不好意思。
“没关系，反正我们也才过来。”江眠这话给足了程君稀台阶下。
于思楠一脸不耐烦说道“哎，不是我说你，你这组长是怎么当的。”
程君稀面露惭色“抱歉，我以后会多多注意的……”
江眠打断他说“没关系，组长麻烦把字签一下。”
“嗯，好的。”
字签完之后，江眠被于思楠强行拉着走了。程君稀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在走廊上踱来踱去。程君稀一直看着他们走远，才回办公室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对了，问你个问题可以吗？”于思楠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江眠。
“嗯，你说。”于思楠一本正经地问“你怎么认识程君稀？”
“噢，以前的事，想知道啊，调头吧，去喝点酒怎么样，我可以勉为其难告诉你一点点的了哦。”
“哎，你疯了吗，你胃病好了？还是变神仙了？你想喝酒就喝酒，找什么理由啊，再说，我才不稀罕你那点破事。”
江眠只好作罢，两手撑着脑袋，看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霓虹灯、吉他手、小孩子和意气风发的青年男女。
“中午好，江同学，能不能坐下，伤口让我看看。”是程君稀！为什么他天天都在啊，真是阴魂不散。
“我没事，谢谢关心。”江眠觉得只有冷淡的回绝对方，才不会伤害到对方，毕竟像自己这样一身刺的人，阴郁孤僻，怎么配拥有朋友呢。
但是只要他一出现，就好像身处黑暗的人看到了星子的光芒，每每看见他耳边就会想起陈绮贞的《鱼》里的那句：“别让我飞，将我温柔豢养。”
江眠一开始觉得“豢养”这个词用得不好，感觉只有饲养家畜才会用豢养，后来看书时，看到了这么一段：“金鲫始于钱塘，惟六和寺有之，未若今之盛。南渡驻驿，王公贵人园池竞建，豢养之法出焉。”才明白陈绮贞这词用得真好啊，谁不想被温柔的人豢养啊。
那年夏天，因为有那个人的存在变得比以前要长，如果这段记忆是一个罐头的话，江眠希望这一罐罐头永远不会过期。
“程君稀，明明都已经夏天了，为什么，你身上还会有沈丁花的香味呀？”江眠摆弄着一片树叶，问程君稀。
“哦，我家洗衣粉是沈丁花香味的啦。”江眠小声嘟囔着说“真好，显得你更温柔了。”
嗯，你说什么”江眠赧然报以一笑“没什么的啦。”
“江眠，江眠，发什么呆呢？到了。”于思楠的声音一刀切进来。
江眠揉了揉头发说“没事没事，今天谢谢你，不用送我到楼下了，我走啦。”
“嗯，路上慢点。”
“嗯。”江眠正一点一点淡出于思楠的视线，于思楠觉得江眠还是和以前一样，有什么都藏在心里，什么也不说，就像这五月的天气一样飘忽不定，刚才还是滚滚热浪，现在却下起了小雨。
江眠回到家后，下厨做了饭，然后坐在沙发上，拿了本杂志看，等卢月回来一起吃饭，分针在表上，从一指到五，这才听到了钥匙捅锁的声音，锁舌鸣叫，蚀锈的门发出不满的呻、吟。
随后门被缓缓打开，而后又重重关上。客厅里两人四目相对，江眠把杂志放回原位。
走到厨房盛了碗饭对卢月说“妈，累了吧，坐下吃饭吧。”
卢月一脸凶相，怒视着江眠说：“别叫我妈，还有，我在学校吃过了，今天备课很忙，我要去休息了。”随后“砰”的一声，卢月房间的门重重地关上。
江眠在原地愣了一会，仰头看了看天花板，冷冷一笑，然后自己一个人坐在客厅默默地吃饭。
王文文文文文申请添加好友。差不多十点半的时候，江眠冲完澡，就看到这条信息，他先是同意，然后打开聊天界面。
——白日眠：“你怎么加的我？”
——王文文文文文：“问于副队要的，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因为明天你正式实习，我和说说注意事项什么的。”
——白日眠：“哦哦，那麻烦你了。”
大概说了半个小时，江眠扫了一眼钟都凌晨一点多了，窗外正下着雨，墨绿的树叶特别亮，路灯的光透过百叶窗，钻进房间，一滴、两滴……雨声用温柔而易碎的口吻讲述冗长的故事。
——王文文文文文:“我可以冒昧问下吗，你认识组长？”
——白日眠：“嗯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睡吧，拜拜。”
程君稀申请加为好友。（来自好友推荐）江眠有些吃惊，又有些不解。
——程君稀：“明天不要迟到了。”
——白日眠：“谢谢提醒
不会迟到的。”
搞什么，都十五分钟了，一直正在输入中江眠心说。
而屏幕那边的程君稀，把打上去的话删了又打，犹豫要不要发送。
——程君稀：“江眠，你还记得我？……当年的事？”
——白日眠：“没事
我不在乎的
以后就是同事了
多多关照。”
——程君稀:“晚安，明天见”
江眠的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打湿了枕头。
程君稀坐起身，点了根烟，吐着灰白色的烟圈，整个人都泛着难过的气息。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