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奇谭》什么炒蛋

19、宝地——寄尔3

　　九重天，雪花殿。

　　雪花殿里冷冷清清，连些仙君们大爱的仙草仙树仙鹤都没有，本来殿里有两条带气的活物——姜衍和姜寄尔，姜寄尔跑下凡去，现下空留老父亲姜衍。

　　仙气缭绕的神殿内，姜衍做在椅子上，衣衫齐整，一丝不苟，长袍颜色是像雪一样洁白，衣角处的刺绣纯白在阳光下宛若透明晶莹；

　　他坐了好久，就像有人罚他坐着；

　　良久，终于有了动作，随着他动作衣服起了皱褶，布料极其柔软，一抖，一点折过的痕迹也没有留下，他歪斜了身子，去拨开脚下的云，云就像飘在水上的柳絮，听话极了，很快出现一块光秃秃的云洞，显出下面的人间景色；

　　再仔细看，更奇怪的事情发生，随着姜衍手指拨动，那块景色在发生变化，最后赫然停在一处熟悉的景观——万花不留地。

　　原来，虽然姜衍看起来身体还留在雪花殿，但其实随着他拨动的几下，云拖着整座雪花殿移动，他已经到了宝地的上空；
　　他想再回去雪花殿原址也易如反掌，只要再拨动几下手指。

　　宝地上的水纹结界，可挡不住姜衍的眼睛；
　　只要抹去神识探入的痕迹…

　　但是…

　　结界挡不住姜衍的眼睛，现在姜衍却想自己挡住自己的眼睛。

　　他的儿子姜寄尔有多似缠人的小狗，他一清二楚，喜欢谁就狂热地去贴谁冷屁股，虽然这项技能最初是在他身上练的…

　　那条真正的小狗崽—闻节幸，总以耍弄姜寄尔为乐。姜寄尔在九重天的脾气呢？不是一点就着吗？

　　看得姜衍火冒三丈，就好似丢人的不是姜寄尔，是他姜衍。

　　姜寄尔被骗过很多次，闻节幸说姜寄尔不想下山，他们两个去集市，姜寄尔自己被留在宝地；吃红色的未成熟的果子；等来等去发现是假的…幼稚而拙劣的捉弄，不胜枚举。

　　让姜衍冒火，受不了的是：姜寄尔受伤。
　　有次，闻节幸貌似无意向姜寄尔透漏姬凝想要一个新的钱袋；
　　姜寄尔马上乐颠颠去扯最好的布料，他手指拿惯了粗重兵器，小小的绣花针使不明白，手上有茧会刮得面料起丝，他磨掉茧子，用脂膏细细养了几日手，再去给姬凝绣钱袋，这下手是嫩了，但也没有变得巧起来，而且失去了茧子的保护，白生生的手上扎得都是血孔；

　　他姜衍怎么会生出蠢笨如斯的儿子—
　　再拿起兵器，手指会重新磨起水泡，水泡破了再次结茧……

　　寄尔单纯，绣了姬凝的，还不忘给节幸绣一个。

　　没有天赋，第一次绣出来成品就很普通。闻节幸拿着姜寄尔给他的钱袋道：“好像最近姜寄尔痴迷刺绣。”
　　姬凝对刺绣有着魔的爱好，绣得不错，听了这话，她果真以为姜寄尔对刺绣感兴趣，很是惊喜，拉着寄尔，教授了几天心得。

　　姜寄尔又绣了个钱袋，这次绣得有几分像样了，不变的是他还是很容易扎手，但他都躲着不让姬凝看到，他将这个钱袋也送给姬凝。

　　姬凝收下钱袋，说很喜欢，很感动；
　　下山采购，姬凝将钱袋抛给闻节幸。

　　姜寄尔黯然问道：“为什么给他？”

　　姬凝无知无觉道：“一向他帮我拿着钱袋，钱太重了…等着回到宝地他再还给我，你怎么了…”

　　闻节幸看着姜寄尔，不露声色，但姜寄尔觉得他在得意。

　　…

　　姜寄尔审美堪忧，扯布时顺便为自己定制了几套五颜六色的衣服，姜寄尔爱美，却不会美，他喜欢颜色丰富绚烂多彩；

　　在雪花殿时姜衍不让，说看了眼睛疼，把他的衣服都给换成白色，因为姜寄尔总出去打架，衣服破破烂烂脏兮兮地回家，不是换不起衣服，是因为觉得丢人，于是又给他置办了一批黑色的衣服。

　　姬烦看到了，口无遮拦地对姜衍道：“嘿，一个小黑一个大黑，你的儿子看着和赢醇越来越像了。小孩子穿得五颜六色多可爱，你非要管。”

　　“穿五颜六色没问题，将五颜六色一起穿在身上，不行！”

　　“我知道，你是怕别人以为姜寄尔是昴日星官的儿子，不用担心，一点也不像，你家姜寄尔早上报晓吗？”

　　昴日星官是天上二十八星宿之一，住在上天的光明宫，本相是六七尺高的大公鸡。神职是“司晨啼晓”，公鸡以毛色鲜亮为佳，星官不忘初心升仙了还喜欢穿五彩缤纷的衣服。

　　姜衍脸黑着道：“你看见谁家孩子不说像赢醇？”

　　小鸡崽，小兔崽，一切毛茸茸的可爱幼崽，姬烦都说像赢醇，没有别人会认同。

　　小猫崽爪子一耙一耙的，心都给萌化了，像…像成天板着脸好像要到处收账的赢醇？他是哪里看出赢醇和可爱沾边的？姜衍听了都恶寒地汗毛直立。

　　姬烦有可无也可地道：“我觉得像而已，我随便说，你随便听。”

　　-

　　姬烦是九重天出了名的闲心重，而且他格外喜欢往雪花殿溜达，没事就一趟，
　　他本来对姬凝不怎么上心，看见姜衍看儿子，顺带也多看了姬凝几眼。

　　姜衍在云上扒个洞，就像老头子在冰上凿洞垂钓；
　　姬凝调侃道：“我一猜，就知道你又在钓儿子。”

　　不过，姬烦对这此举是不赞同的，谁都有隐私，孩子也一样，他说什么配对都是玩笑话是看姜衍无聊过来打趣他的，长辈插手多了不见得是好事；
　　但他也没做什么，因为他的战斗力不在打架上，打也打不过，打不过伤不伤和气不说，至少伤脸皮，伤脸皮就没有必要，姬烦因为不算在意脸皮，脸皮已经所剩不多了，所以反而升起几分在意。

　　对于姬烦没事就来溜达，姜衍说，“难怪你别号“聊无神君”，可真够无聊的。”

　　姬烦号聊无神君，是因为他总挂在口头上“无聊无聊。百无聊赖，聊胜于无。”

　　戏看了伤心，但他喜欢，聊胜于无；
　　酒喝了不醉，但他也喜欢，聊胜于无。姬烦总说着无聊，一边去找最有意思的事情做，总有些闲事不想姬烦插手，姬烦就偏要管，所以也不知道神仙们是不是有意在传姬烦“无聊”。

　　姬烦看到姜寄尔手指受伤，暗道不妙，每次姜寄尔受伤，姜衍心情就很不好，他心情不好就要有别的神仙跟着遭殃，

　　姜寄尔被扎一下，他就跟着抖一下，事不过三，抖到第三次姜衍就不能忍，要跳下凡间找姬凝算账，被一把拉住。

　　姬烦道：“小事小事…”
　　—姜衍的青筋有突起的痕迹：哪里小了！流血了！破皮了！

　　“你还是那么在意他的身子。”对，等姜衍下凡，也早就愈合了。

　　姜衍稳定下来，下凡去，他也不知说些什么，难道要让儿子知道他一直在暗中监视？
　　姜衍冷道：“我关不关心儿子的身体，关卿何事？”

　　姬烦道：“我不过是恰巧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不知你好不好奇？”

　　“不好奇，送客。”

　　“别急着撵我走啊，你先看看我说的对不对”

　　你儿子一出生我就见过，那时他是白白胖胖健健康康，没有一点缺陷的仙童，对吧—”

　　“你对姜冀说过，他活不过两千岁，害他平白哭了好几场，我问他可是有心愿未竟，他说他夭折以后就无人陪他父亲了—”——听到后半句，姜衍略显僵硬。

　　“你的后院有三处坟茔，都是空的，小的那个墓碑上刻着“小萝卜之墓”，这是你为姜冀准备的，对吧—”

　　“姜冀的眼睛，是你做的手脚，你当初故意支开我们—为了控制姜冀，他如果完美，就很难受你控制了，你现在就在监视他，做着一切都出于你有见不得人的目的，对吧—”

　　姜衍面露狼狈之色，向来是他逼得别人如此，他又何曾面临过这样的时刻，
　　良久，姜衍出声，略含喑哑，道：“和你想的不同，但我不能告诉你缘由。”

　　姬烦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没办法知道了？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我劝你不要对姜冀下手，我已经察觉你有异样，你是最了解天法的，知道后果。”

　　“当初帮你制出姜冀，不是让你用来作孽的！”

　　姜衍默然，不知是听没听进去。

　　神仙打圆场的能力很强，只要他们不想感觉尴尬，就能让感到尴尬的人是别人；
　　虽然，察觉推断出姜衍有对姜冀不利的迹象，但毕竟现在姜衍什么还没做，不能和他闹得太僵，说自己没什么好说，那就说说小辈吧—

　　比如“姬凝被我养的真是好呀，活活泼泼，可可爱爱，善善良良—”
　　姜衍嗤道：“你又要说，就像赢醇，对吧。”

　　被拆穿想法，姬烦也不尴尬，笑得颇为志得意满，
　　姜衍看不得他这幅模样，上赶着的不是他家小辈！

　　“你看你教出了个什么徒弟，如此不解风情的怪物！”姜衍冷道。

　　姬烦未及反驳，只见—
　　姜衍盯着他，古怪地笑，道：“有师如此，徒弟难怪，难怪…”
　　姬烦莫名其妙地想道：“他这是在讽刺我对徒弟不上心？”
　　姬烦不由升出几分愧疚，但想到有赢醇在，赢醇教得只会比自己更好，于是难得的愧疚也很快烟消云散。

　　姬烦道：“看来你儿子喜欢我徒弟喜欢得紧呢，怎么样？干脆就像我说的，将他们凑做一对。”
　　“我就当你答应了，以后莫要打我徒女婿的主意噢。”

　　厚脸皮！
　　姜衍没有说话，他上下牙抵在一起，磨得霍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