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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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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的偏厅里,一左一右支着两座木架,前面各坐着两位绣娘,周围则散落着绢、锦、缎、纱等各色布帛。
“夫人放心,这嫁衣定能如期完成。”一位绣娘笑着说,毫不停歇地手起手落间,银针飞快地在布面上穿梭。
茗茗回以一笑,并未反驳,她当然不是担心嫁衣能否在婚礼前如期完工才会频频往这里跑,她还希望婚期拖得越久越好哩,事实上,她是烦不胜烦才会躲来这里。
从那个奇怪的午后开始,自己莫名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月底收账,有几家大户恐怕要夫人亲自上门。”皎皎店铺的管事提醒。
“爷请您过去一趟。”下人忠实转述。
“三爷派人来传话,说新得一副好画,请夫人过去一同鉴赏。”红岁小声说。
而无事一身轻的霍汲小同学,时不时打着“我在自家府里闲逛你管得着吗”的旗号,冷不丁冒出来,略带敌意的眼像探照灯似地刺探她的行踪。
霍谋找她还情有可原,毕竟他的“目的”自始至终就很明确,可是其他两个霍家兄弟……就有点奇怪了,特别是霍家老三的奇怪态度……被帅哥放电,在平时或许还会小小虚荣一下,可如果放电的帅哥是喜欢的男人的弟弟,那只会让她有种麻烦临头的感觉。
解决不了就躲吧,头一次遇到这种敏感尴尬的事,她只能采取鸵鸟态度。
叹口气,在偏厅一角找了处地方坐下,茗茗随手拿过绣娘的百鸟朝凤图研究起来。
过了一会儿,察觉厅内异常安静,她抬起头,看看默不作声低头干活的绣娘,又在心底叹口气,被视作主人家的她坐在这儿一定让她们不自在了。
“这个图能借我临摹一下吗?”她开口问。
两位绣娘对视一眼,其中一位道:“夫人尽管拿去。”
她笑着道了谢,走出偏厅,没走几步,就被人逮到了。
“就知道你在这儿。”拦住去路的恶霸男人先是露出会让良家妇女花容失色的笑,而后变脸似地忽然拉下脸,质问:“下人传话为什么不过来?”
她扬了扬手中的图稿,正大光明道:“我来看看她们绣衣裳。”
视线移到她手中的百鸟朝凤图,眼中的怒意便消弭了,他脸色舒缓下来:“喜欢吗?”
“嗯……喜欢。”她说得犹豫,因为……
“喜欢就好。”他嘴角微勾,心情似乎变好了。
她就知道……她只是喜欢美丽的嫁衣,就像喜欢任何美丽的事物一样,并不代表喜欢嫁给他,但显然,这个男人误会了。这男人总是一意孤行,以可怕的执行力来实现他的目的。这些天,置办彩礼、绣制嫁衣,婚事的准备工作以不可阻挡的态势进行着。
“凤冠可曾瞧过?上头的珍珠是……”
心下忽然一阵烦躁,她克制不住地打断他:“你、你就只会捡自己喜欢的听。我只是说喜欢那件衣裳,漂亮的衣服谁不喜欢,又不代表什么……明明说好顺其自然的,却自顾自地准备起婚事来,我又没说嫁给你……”
霸道的大脸忽然逼近,“不嫁给我?”连眼神都危险地眯起。
“我、我……”她结结巴巴,心下却感到一阵委屈,婚事的压力、被人示好的烦恼,还有莫名的敌意,一股脑儿全涌了上来。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朝他爆发出来——
“不嫁能把我怎么样?嫁你有什么好,一点都不尊重我……”一把推开他的大脸。
“原始人!野蛮人!我在现代过的好好的,干嘛来这里受罪……”再用力捶他两拳。
“你这是抢亲!逼婚!你们的捕快敬业一点就该把你抓起来关……”拍开伸过来的咸猪手。
“你看你看,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当回事……”望着他气定神闲,甚至还勾起嘴角的脸孔,她忽然颓丧下来,“还有那么多问题,我们根本行不通……几千年的代沟……”
“又说我听不懂的话了。”趁她消沉之间,霍谋猿臂一伸,如愿以偿地将沉浸在悲观中的人儿揽进怀里。
“谁不听你的话,你是霍府将来的当家主母,谁敢不尊敬你?”
“你。”
霍谋挑高眉,“我哪里不听话?你叫我吃素,我就算憋死也忍着不敢对你这样又那样。”
古人不是很含蓄吗?眼前这个怎么不一样?她红着脸,拧了把腰间的手臂,“那这是什么?”
“这叫望梅止渴。”他振振有词,再举例:“还有,上回你左手一个大书生,右手一个小书生,我有多说什么吗?”
“什么大书生小书生?”
“就是那天在亭子里,别以为我没看见,哼……”
“乱说什么……”说起这件事,她反倒不知道怎么说。
沉默中,头顶上飘来怀疑的声音:“不会是心虚了吧?”
“才不是。”她偷偷白了他一眼,一点都不了解她的苦心。
感觉背后的大掌拍了拍,“好了,别气了,只要你答应成亲,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在他低沉诱哄般的声音中,她不自觉地软声道:“再缓缓嘛……”
“不行!”男人马上翻脸露出野蛮的本性,“就是这个没得商量。等二弟妹一回来,马上去你们老家成亲。”
她气呼呼地嘟起嘴,却出其不意被两根指头捏住双唇,她大吃一惊,反射性把双唇抿进嘴里,戒慎地盯着他。
他哈哈大笑,实在忍不住凑上前亲了一口,道:“乖乖做我的小娘子吧。你们老家成亲可有什么礼俗?这些彩礼够不够?不够我再让人准备……”
“我要回家的!”她受不了地大声道,望着面前这张调笑的脸,眼底不觉起了浅浅的雾气。
“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不会长久留在这里。”
最后一个字飘散在空气中,气氛陡然沉默下来,周遭只余下风吹树梢的微响。
半晌——
“一定要回去?”霍谋不复调笑,表情冷肃。
她咬咬唇,“……对。”
“就因为这个所以不愿嫁给我?”
“……对。”
忽然,笑声在他喉间滚动,随后转成大笑,笑得她一头雾水,好半晌,他止住笑,开口道:“原来你担心这个。我早就打算过了,你若是真不喜欢这里,等老四走上仕途,就把霍家这个担子交给他,然后与你归隐山林也好,去你家乡也罢,都依你。”
他双手环胸,志得意满地道:“这回,总可以成亲了吧?”
茗茗惊讶地望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急促地传来,来人从回廊奔下,双脚踏上石径的瞬间,目光下意识朝这头望来,随后身影猛然一震,脚跟转向往这边跑来,伴随着大呼小叫——
“大哥大哥——”
霍谋望去,不由斥道:“将来要做官的人,怎么如此不稳重。放榜之前你得跟在我身边磨练磨练。”
“是!”霍汲喜出望外,随即想起刚才的目的,赶紧道:“不过大哥,你先听我说。”
视线溜过一旁的女人,虽然不高兴一个没注意又让她缠上大哥,不过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嗓门道:“大哥,咱们府里闹鬼了。”
“又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闹鬼的是二哥的余容轩。就在这几天,二哥院里的下人一觉醒来,发现地里的芍药好像已经整理过枝叶,有的还浇过肥,一连好几天都这样。”霍汲说得有板有眼。
“说不定是哪个下人多事。”
“可是……”霍汲左右张望了下,嗓门压得更低,“今早发生了一件更离奇的事,二哥留给下人的养花手札上,一夜之间多了一行字,写着‘浇水过多,减量三分’,与二哥的字一模一样,绝不可能是哪个下人胡乱添上去的。”
他说着说着,注意到那女人眼睛睁得这么大,吓到了吧?女人就是女人……心中不免有些得意,于是说得更起劲:“大家都说,是二哥养的芍药成精了在作怪。”
“无稽之谈。”
什么?他不服气道:“我亲眼见过那行字,真的跟二哥的字一模一样,而且墨迹较新,绝不是原来写上的。”
霍谋挥手打断,“好了,此事我会彻查,不准你再插手,府里也不许再传,谁再议论此事我就打断谁的腿。”
大哥摆明不信嘛……一腔热血被泼了冷水,霍汲闷闷地闭上嘴,不免又迁怒地瞪了旁边的女人一眼。
难道就这样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