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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宫中的谣言已经漫天飞。
      说是皇上被那襄亲王的新媳妇迷惑住了,开始借太后身体微恙引其照看为由,频频探视慈宁宫同她谈天说地。几经交流却更是被她的才情深深吸引,说是遇见了少有的知己良朋,以至于后来索性亲自下旨招其入宫见驾,谈叙人生风月,但外人的眼里耳里看到的听到的却是兄夺弟嫂的一幕毫无伦常可言的丑恶剧目。
      孟古青一向都是憎恶谣言之人,她认为深宫谣言不过是那些无聊者的无聊余兴节目,被流言席卷的人,其实有时毫无办法。
      然而皇太妃一次声泪俱下的控诉,才结结实实给了她捶胸的一击,原来有些时候,谣言并非都是空穴来风的。
      那已经是五日之前的事了,如果不是今天皇帝的再次召见,她也不会变得如此敏感,难道皇帝真如太妃所言完全视皇室威严与伦常不顾,为了一个看中意的女子,全然地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地位,甚至完全忽视了自己与对方伴侣的存在。她的丈夫,那个曾经对她软语温存的男子,有时还似偶尔闹着脾气的孩子,真的完完全全被那个女子迷惑住了吗?难道自己的付出竟如此的不堪一击,同那个乌云珠一比就完全消去了颜色,失去了分量?而她真的必须如太妃所言,成为那个唯一有发语权的人,来阻止这场闹剧吗?她能有这个能力吗?

      “主子,这是吴公公刚才给呈来的两张纸,说是那董鄂氏方才在御书房写给皇上的字句——”吉娜看着她的脸色,话音声也变得诚惶诚恐。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她那清秀婉约的笔脚正如她的人一般透着灵气,只是淡淡地两页临摹的古诗,却那么直白地流露着哀婉的气息,淡而深远地字里行间纵是孟古青这般不熟识汉文的人,也那么轻易地嗅出了别样的味道来。

      她奋力压下亟欲呼喝地怒气,猛地把纸张啪在案几上,沉声道:“把襄亲王给我宣进来!”
      襄亲王博穆博果儿此时身跪在她座前,那两张写满字句的诗稿飘着他的眼前,那清秀的字迹他一眼就认出了出处,此刻的他除了震惊之外再参杂不了一丝别的情绪。
      “十一弟,我自小没有怎么学过汉文,对于这类的精奥之句实在难以理解,还是你从小受到的教育全——是不是可以给我翻译翻译这首诗的意思啊?”孟古青的言语里咬着反感与愤怒,更令年少的博果儿益加难堪,拽着捡起的诗稿的右手开始不停地颤抖,嘴唇也跟着微微张合,哆哆嗦嗦地用蚊蚋般的细声道:“这是——这是唐诗人李白敬劝知己共醉的诗句,是为表达诗人对现实生活的不满与难逢知己的畅快——”
      “知己?知己难逢的畅快,你是说皇上和你夫人——”孟古青冷笑道,“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
      孟古青向来都是心直口快之人,她这一声厉声的喝问,立马把博果儿震到,伏地叩首道:“微臣知道该怎么办了,请皇后娘娘放心,就算是为了皇室宗家的名誉,微臣也不能再让这件事如此恶化下去——”
      她冷冷地睇了博果儿一眼,不过也是个可怜人。比起顺治皇帝的肆意任性他这个弟弟则显得孤默怯懦的多,就像皇太妃仰仗皇太后一样,博果儿与他的兄长始终有着君臣之隔,自小到大都是对他敬重尊崇有嘉,至于皇帝的举止行为他都是从不敢妄言半句的,只是今天的事实却是告诉他在他的哥哥心中,其实没有半分半毫的地位。
      孟古青挥了挥手绢示意他退下,她已经顾虑不到他的难堪与苦闷,头开始昏沉地绞痛起来,心酸地有点想要落泪却落不下来。

      博果儿离开后的一个月,宫里就再没有出现过那乌云珠的身影,单纯的孟古青就是以为,这件事如此便算平息了。
      她无暇去顾虑那些流言蜚语,顾不得她是被软禁了还是被打压了,这本就是一出笑话,当不得真。

      只是一个月后的噩耗传来,如醍醐灌顶般把她的噩梦浇醒。
      襄亲王博穆博果儿意外丧身山野。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口剧烈地跳动,血液紊乱地在周身流窜,意识变得恍惚难测,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觉得是自己害死了那稚懦无力的孩子,是的她不应该告诉他的,不应该嘲讽他的,她把那个女人看的太过轻巧了。她意想不到他们的爱情竟可以如此的迅猛,像巨兽一般,吞没所有。
      博果儿的生命。还有她的意志。在一个时刻訇然间丧失无形了。

      那个女人很快就又出现在了皇宫里,这次似乎已经被默认了她的身份。
      她穿着一身缟素的旗装,淡妆轻抹,眼里透着微丝单薄的哀伤,愈加是我见犹怜的样子。
      一个巴掌猛烈的甩过去。
      孟古青的手劲丝毫没有一丝遑让,乌云珠清弱的身体不禁踉跄起来,在她还未及反应过来看清来人之时,孟古青反手又是一个巴掌,乌云珠终是矜弱惨呼一声摔到在了石径边。
      孟古青倨傲地站在她的面前,冷冷地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这个样子的女人在草原儿女的眼里是最不削一顾的。
      “皇后娘娘——”乌云珠终于抬眼看到了她,面目冷峻又孤傲,双眸像着火的烈空忿恨地瞪着自己,而她的双眼则是翦水的瞳眸,隐忍着泫而欲出的泪珠望着孟古青,“您这是为何呢?”
      孟古青侧过脸去不想再看这张憎恶万分的脸,厉声喝道:“吉娜,给我把她的头花摘下来,她没有资格给襄亲王戴孝!”
      “娘娘——”吉娜怯懦地叫了声,“我们还是不要惹这是吧,万一惊动了万岁爷就不好了——”
      “你去是不去!”孟古青只是狠厉地剐了侍女一眼,不怒自威。
      孟古青看吉娜完全没有胆魄近她的身,索性上前一手推开她自己去摘他的头花。
      乌云珠畏惧地拼命往后缩自己的身体,双手紧抱住头,埋在臂弯里只是无助地抽泣,无力地摇头:“不要这样,求你不要这样,这是我唯一还能为他做的了——”
      “你也配吗?他就是被你们害死的,既然想要追求自己伟大的爱情,又为什么要在别人眼前装贞洁烈妇呢?真是看着让人恶心!”看她固执地不让人侵近的模样,孟古青也不想对其硬来,铮铮地在她的身边丢一把匕首,道,“既然如此坚贞,就让我看看你实意吧,不然就自己乖乖地摘下头花,省的襄亲王死了都受侮辱!”
      “这是?”乌云珠滞神地望着那把匕首,终于放下了挡在头上的手。
      “用它证明你跟皇上之间是清白的,我们都误会你了,你没有害死你的丈夫——”孟古青明显的看到她眼中的不可置信与恐惧,她越是惊惧地往后退缩,凌驾在她身上的憎愤就更多一分,孟古青轻巧地抽出匕首,递到她的面前。

      “放肆!”只听背后一声暴喝,孟古青手中的匕首被他暴怒地手掌甩落,“皇后,请你尊重自己的身份!不要弄得像个怨妇,别老把吃醋当情趣,过了头真惹人厌恶!”
      孟古青怔忡地对着眼前的两个人,他小心翼翼地掺扶起她,温声地询问她有没有受伤,悉心地为她拍落身上的尘土——一阵胸闷气短的感觉直冲心口,恶心难耐,当着他们的面就干呕起来。
      皇帝见她这般表现,更是难抑怒火,嚷声道:“你究竟是想怎么样?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过分?”孟古青在一旁冷笑起来,反手对他怀里的乌云珠又是一个巴掌,“皇上你是说这样吗?”
      他实在怒不可遏,面对她的无理取闹却又毫无惧色的脸,他第一反应就是顺手一个巴掌撂过去,疾疾地扫下半面通红:“别以为你是皇后,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她咬紧牙关却忍不住泪水,直勾勾地瞪着她的丈夫。冰凉彻骨的心彻底分崩瓦解。
      “皇后?这样的皇后,谁爱当谁当去——”她侧身擦干净眼泪,坚决地对着他,“你以为我稀罕这皇后的位置吗?稀罕你这样连帮你开疆拓土、扶你登上九五之尊的叔皇都可以抄家灭族的好皇帝,稀罕你这位为了一个女人,连同胞手足之情都枉然不顾的好皇帝吗?我只能说我错看你了,你根本不是我的巴图鲁,你也不配拥有天下,拥有那么多巴图鲁——不过是一个伪君子!”
      “你再说一遍!”顺治暴怒的双眸几近冒出火来,“你是不是很不清醒才胡言乱语的,告诉你,朕可以给你戴上这后冠,也随时可以把它撤下来给别人,你最好说话认认分!”
      “皇上,不要这么生气了——”乌云珠拉住他亟欲上前搧人的手,劝解道,“娘娘只是一时负气,等她冷静下来就好了——”
      “还用不着你给我解释!没什么好冷静的,我说的都是事实!就算在你们”孟古青愤然地摘下顶上后冠丢弃在他们的面前,“这皇后的位子不是你给的,既然你想给别人,我也没理由拦着——”
      “娘娘三思啊——”随从侍女太监纷纷跪满一地——只是他却没有半声阻拦的意思,她冷眼瞥过洒落一地的珠玉,背手想要离开。
      “好!好!自我大清有史以来,的确还没出过这般骄横的皇后,你愿意当朕又何苦为难于你——来人啊——给朕拟旨——”顺治大喝一声,“自今日起废绌博尔济吉特氏皇后之位,改号静妃,即日搬出坤宁宫改居侧宫——这个静字,你就好好带回去斟酌斟酌!”
      摘落后冠的孟古青此刻披散着一头长发,深秋的碎风把她吹成一幅柔美绝尘的印画,她依然倔强的扬着嘴角,冷然地看淡这一切,既然没有完整的爱情,那就索性摧毁它,因为本就已经不名一钱了。她恭敬地跪向他,“静妃领旨,谢主隆恩!”

      羁绊的步子寸步难行。
      她抬眼望去那棵曾经灿烂夺目的凤凰花树已在这个季节凋零了所有的花瓣,徒剩光秃秃的枝桠瑟缩在这北方料峭的暮秋里。
      伏在树干上的双手变得苍白无力,一遍一遍的摩挲这棵树,不知为何,她还是崇敬这样的生命,热烈开过,訇然远逝,就像她的命运一般,从不在乎陨落后的悲凉。
      只因为无法萎蔫潦倒、苟延残喘地度日。
      只有轰轰烈烈选择陨落的命运。
      急促的呼吸一阵压过一阵,昏沉的头像被突然之间的剧痛袭过,终于她被悲恸打晕了过去。

      就在他拖过她的手准备回乾清宫的途中,疾疾赶来的吉娜挡住了他们前去的方向。
      “皇上,皇上,刚才娘娘在坤宁宫晕倒了——”吉娜已然跪倒在他们面前,喘着粗气道。
      顺治心烦地瞥了她一眼,以为是孟古青唱的戏码又改了一出,道:“那宣太医看看就是!”
      吉娜看他不耐烦的样子不禁为她的主子悲从中来,原本急切的语调也变得平缓起来:“回皇上,看过太医了。太医说,皇后娘娘,不,是静妃娘娘她有喜了——”
      他的身子明显地摇晃了一下,紧抓着乌云珠的手倏地松脱了,半天没有一句言语出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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