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花》顾默然

5、第 5 章

　　自那日皇帝微服出游后偕皇后共骑而归，二人的感情可谓一日千里，这位已被悬空已久的皇后又重新被尊到了后宫的最高位。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身处后位的她在得到皇帝的宠幸时，恰恰最厌倦的又是她的地位。
　　阿谀与敷衍，开始侵漫她的世界，她的爱情终究成不了她想要的颜色。

　　原本热烈灿烂的瞳眸逐渐被秋意朦上了一层水色，飘摇散下的火色花瓣旋转盘桓在她的眼幕间，这是多么神奇的一种花朵，就算是扑向沉寂死亡的大地，都是这般的绚烂多姿，轰轰烈烈——
　　她试图伸手抓住一片蝶般轻盈的花瓣，花瓣却丝绸般地从她指缝间滑过，掠于清风，舞下最后一幕华丽，离去也是没有一抹卑微的影子，死亡在瞬间被放得壮大磅礴——
　　她变得越来越多愁善感了，侍女吉娜的嘴角浮上一丝苦味，难道这就是得到之后恐惧，因为害怕失去？
　　“主子，傍晚起风了，我们进屋好吗？”吉娜给她披上披风，接过她手中那本《诗经》，无奈地摇了摇头，就因为皇帝那个‘巾帼’，她负气开始苦读汉学书，只可惜在草原上无往不胜的孟古青格格，与这些黄豆般的方块字却是半点没有通性，常常一知半解地就在那跟着郁闷起来——
　　正当吉娜不知道如何安慰她的时候，另一个小侍女兴冲冲地拿着一封信函跑了进来，孟古青欣喜万分地化开笑容：“是荣惠来信了吗？”
　　小侍女笑着点点头，她忙接过信，迫不及待地展了开来——
　　吉娜很久都没有看到她露出如此豁然舒心地笑容了，和着纷扬下坠的火舞之花，成为最热烈的一幅图。
　　“吉娜，荣惠找到她的巴图鲁了？他阿玛还答应他们明年就要给他们完婚呢？真好！”她兴奋地抱住吉娜，开心的手舞足蹈。
　　“真的吗？我这就给主子备纸，赶快给惠格格回信，告诉她您已经分享到她的好消息了！”
　　“嗯。”孟古青急切地点着头，喜悦之心溢于言表。谁都知道荣惠与她从小一起在草原上疯大的孩子，因为她的出身尊贵，脾气又拧，家里的小姊妹们其实都是对她有躲闪之心的。唯有荣惠是真心实意尊她做姐姐的好妹妹，她性子温顺，却也有草原儿女的倔气，她们是相知相伴十几年的好姐妹，即使远隔天涯，对方都是心里的悲欢寂苦第一时间想要倾吐的对象——
　　只是此刻执起笔来，那些久久怀念的蒙字，却再写不出一个来。
　　因为她不能在荣惠最开心的时刻倾吐的却是心中的犹疑与不快，她此刻很不开心，明日就是三阿哥玄烨的百日诞辰，而她作为一宫之后，势必要与他面对文武百官的朝贺，而真正被祝福的其实是另外一个女子。这将会是一个多么畸形的庆典，明明心中是最苦涩的人，却必须笑得最灿烂的人。哪怕是装的，也一定要装出来。
　　她不开心，很不开心。
　　在以前她可以装作无所谓，而此时此刻，却发现已然无法释怀。
　　是的，她不开心他和别的女的生孩子，既然碍于他是君王，无法干涉。那能不能不要逼着她跟着他们一起装作很快乐呢？
　　墨笔在纸上晕开大片大片的痕迹，终于顿了下来。
　　她换上一张新的纸，写道：虽然姐姐参加不了你的婚礼，但请你一定要幸福！
　　再没有添一个字，她怕她觉得自己委屈地哭了。

　　因为一直被荣惠羡慕的她，此刻是那么羡慕荣惠那单一纯粹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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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以为她一刻都熬不下去了。
　　整场的晚宴，觥筹之间，解释刺芒一般的言语把她扎的无处遁逃。
　　每一句夸赞，即使是言向于她，真正被赞的也是三阿哥的生母佟佳氏。
　　哪怕是最最简单的一句，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喜添龙子，她都觉得可笑万分，但这样的笑容又是万万不能出现的。
　　席间皇帝意气风发、谈笑风生，他可以丝毫不用掩盖自己的感情，只消一句入耳的赞扬，赏赐便是挥金如土般的爽利。
　　恭维的王公大臣为了赏赐几乎已经口无遮拦，把这个仅仅出生百余日的皇子捧得天花乱坠，直说他面相金贵，眉宇不凡，他日必成大器，定将鉴证大清王朝的鼎盛之期！
　　…………
　　只限于他并非正宫所出，否则难保不会有直接夸他必成一代圣君之类的言辞。
　　孟古青看了看正含饴弄孙地皇太后与她身旁含笑不语的佟贵妃，局促地朝那些百官笑笑，他像是看穿了她的不自在，侧着身轻声咬她的耳朵：“朕的皇后好像吃醋了哦，是不是在想着什么时候也要给朕添个皇子让他们夸夸啊？”
　　孟古青羞红了脸，嘴上还是死硬：“才不是，我才不要生皇子将来位皇位争得头破血流，我要生也是公主！”
　　顺治闻言忍不住笑了：“朕还是头回听到皇后担心自己儿子的位置的！嗯，公主也不差，朕跟你保证，就算生的是公主也一定是朕最宠的公主！”
　　孟古青的双颊绯色更重了，咬唇哼了他一声：“那皇上的意思是还会有很多皇子公主喽？”
　　顺治闻见她愈见浓烈的醋味，笑意更为自傲：“先不说这个，你先告诉朕，为什么想要是公主，只因为是皇位吗？如果朕能承诺你储君之位呢？”
　　“因为……”孟古青咬咬嘴唇，头有点低沉下来，柔声道，“因为皇帝一定会让他的公主嫁一个只属于她的驸马爷！”
　　顺治难掩眼底的笑意，哧着笑看她腆然认真的表情，又碍于大庭广众不能太过放肆，只好作罢抬起首来。
　　也许是走神太久，差点错过了此刻的一场精彩戏段，皇太后正啧啧端详着手中的纹龙锦缎，看似是一面笑孩子的肚兜，但远目已经是繁复精巧，顺治忍不住探问：“皇额娘可否让儿臣也开开眼界，什么至宝竟能让额娘这般喜爱——”
　　“这可是我们博果儿家新媳妇的巧手给我们三阿哥的诞辰礼，来赶快呈给皇上瞧瞧，真可谓鬼斧神工啊——”皇太后立马遣太监把锦缎递呈给皇帝。
　　却见鲜红的喜色锦帕被细腻的针脚缝合成一个小巧的肚兜，而上头的图案则是一只初生的小龙，蜷身而卧，憨态可掬，眉宇安宁又清秀，人见人爱的可爱模样。顺治忍不住用手指去摩挲那栩栩如生的小家伙，好似会躺倒他手心底撒娇一般的淘气样子。而小龙的边上则绣有：玄龙祥降，先烨其辉。字脚娟细温婉，柔和生暖。
　　“这可真是绝品了。朕看来这小龙的可爱程度可不再我们玄烨之下啊，不知哪位刺绣大家之作，朕可得好好赏赏她！”这小小的肚兜明显是让龙颜大展，满座都没有看到皇帝如此叹服的满意的笑容，自是在下又是一阵浮夸。
　　“瞧我们的皇上，刚不才跟你说过，这可是你十一弟的新媳妇献给我们玄烨的见面礼，来乌云珠给大家好好瞧瞧你，皇上可是要赏你啊！”皇太后满面笑意地从她与太妃的座位边旁牵出一位女子的纤手，于是只听满场惊叹的声音。
　　“乌云珠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她的声音是轻细婉转的调子，眉目盈盈如水低垂，淡粉的双颊还如初妆般透亮，微微的笑容恭敬又美好，难怪，难怪，所有人都停滞了呼吸——
　　她身上的任何一个点落到一个平凡的女子身上，都可以使其成为闪亮的焦点。
　　他迟疑了很久很久才开口道那句平生，而她的手指在他的身旁颤抖了一下，他却完全没有感觉到。

　　有些人只有终生不见才能避免悲剧。
　　而这场轰烈的悲剧已然启幕，只是此时并没有人预视的到。
　　而博果儿和皇太妃看着她的眼色，还是骄傲与心疼的。

作者有话说

　　好了 开始要虐了
请不要在情节时间点上苛求我 故事只是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