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豁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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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千树直接哐哐两脚踹开院门。
动静有点大，震慑效果极佳，反正她抬头的时候迎接她的是满院子的“呆若木鸡.jpg”。
林千树淡定地掸了掸衣襟，扫了一眼院中的景象。
院子中央的一棵石榴树被连根铲掉，枝叶和才有核桃大的小石榴散落一地，被踩得稀烂；周围几丛半开半谢的花草也一副被粗暴蹂.躏过的蔫哒样子。从正屋大敞的房门可以看到里面那一地碎瓷片。西厢房门口聚了一小撮人，看穿着大部分是丫鬟，簇拥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
——几乎将“尖酸刻薄”四个字挂在脸上，一看就是恶毒女配的那种。
仓庚在西厢房门口做出阻拦的姿态，与其中两个丫鬟推推搡搡。
而早前欺凌她的两个——丁香和辛夷——却不见人影，鬼知道躲到了哪里。
简直是赤.裸裸的“有福我们享，有难你自己当”。
太真实了。林千树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向仓庚走去。
“哟，这是哪一房的下人，如此没规矩，明目张胆闯进来便罢了，见到我竟不行礼问安么？”
那女子明显认出了林千树，却还装作不知道，故意摆出一副倨傲的样子来。
“你——”仓庚气红了脸，正要开口，林千树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让她不要说话。
穿着这样华丽浮夸，又如此光明正大趾高气昂地找到她这里来，还趁她不在随意毁坏花草物件，甚至叫人挖掉了石榴树——有动机、有立场，也有能力这样做的，显然只有载濂时常挂在嘴边的“阿婉”，那位和他“一见钟情”的王氏。
林千树暗示仓庚先不要开口，之后也不看一眼那女子，只是闲聊一般随口问道：“院子里怎么这样乱，是不是哪里的野猫跑了进来？”
说着，林千树看了看那棵惨不忍睹的石榴树，赶在王氏爆发之前又找补了一句：“啊，看这样子应该是只野猪才对。是我着相了，光想着城里头不该有野猪乱跑，倒是没想到这王府里竟养了一头。”
不等王氏反应过来，一旁的仓庚就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幼时在山里生活过的仓庚表示秒懂，并有被笑到。
王氏这会儿才终于读条完毕，尖叫起来：“贱人，你竟敢骂我！你你你——”
听到这个一众宫斗剧宅斗文里永远少不了的经典台词，林千树不合时宜地有些想笑。
宫斗反派口中的“贱人”——这个词汇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她慢条斯理地打断王氏：“大姐，不要对号入座，我没有在说你啊？”
“你……你！你明明骂我野，野——”王氏一时之间几乎不知道到底该为她管年方二八的自己叫“大姐”生气，还是因她骂自己为畜物而愤怒。
“哦，野猪？”林千树恍然，又戏精上身一样故作惊讶状，“哎呀，我怎么会说你是野猪呢，这可是极大的侮辱——”
“你还知道你这是在侮辱我！”
林千树听见这句话，更“惊讶”了：“姐姐你想多了，我是说，说你是野猪，这是对野猪的极大侮辱。”
大概是这句话信息量过大，王氏这回呆在原地处理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连上线。
“贱人！！”王氏再次大声喊出这句经典言论，并发动了经典技能——
一个巴掌虎虎生风地往林千树脸上扇了过去。
林千树几乎要叹气了。
还能不能好了哎，你们！就不能来点有新意的吗！！
她闲庭信步一般倒背着手往后退了一步。
王氏的【耳光】技能看上去动作熟练，但显然还不能收放自如。
——于是她一巴掌落了空，由于用力过猛，连带着自己踉跄着转了半圈，顺带扭到了腰。
“——啊！！！！”
王氏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唔，对不起，我又辱猪了。
林千树在心里默默道歉。
“怎么回事……阿婉！你没事吧阿婉！”
就在这时，载濂“恰好”被一个小丫头领到洞开的院门口（林千树踹开的），听到、看到的就是他心爱的阿婉弯着身子痛呼的“可怜”模样。
林千树再次叹了口气。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他们这种人的基本能力，所以刚才这个接收到王氏的眼色悄悄溜出去的小丫鬟她自然也看到了。
她现在只想赞一句曹公怎么这么了解宅斗流程，也太会写实了……希望这小丫鬟不叫翠墨。
对不起，辱探春和平儿了。
这对狗男女配个几把钥匙。
载濂来的路上就听那小丫鬟颠倒黑白一番夸大，又看到这般场景，于是先入为主地认为是他的阿婉受了欺负：“阿鲁特氏，我早就警告过你若是胆敢欺侮阿婉便要禀阿玛赶你出去，你竟还……”
“好。”林千树干脆应道。
“你……什么？”载濂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说要让我走吗，好啊，我现在就走。仓庚，收拾行李，我们马上就走，别待久了又碍着爷的眼了呢~”林千树想到自己马上就能拿钱走人，开心得尾音都带上了波浪线。
仓庚本就有些一根筋，此时听了这话也不多问，答应一声便跑回正屋开始收拾。
载濂仍觉得这女人只是做出个样子来欲擒故纵，心疼地对着倒在他臂弯里嘤嘤哭泣的王氏哄了几句，目光转向林千树的时候又带上些虚张声势的狠厉：“我不管你又在弄什么幺蛾子，你如今只是凭着阿玛看重你罢了。若是阿玛知道你竟是个如此恶毒善妒的女人，他必然对你失望。到那时，你便什么都不是了……”
林千树听出他这番话里隐含的意味，实在忍不住了。
别以为王氏跟载濂说悄悄话她就听不到。“王爷看重她”？不就是暗示她凭着讨好了奕誴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呸！
“我凭什么？你们想不想知道我凭什么？我现在就让你们知道！”
“你不就是凭——嘎啊啊啊！！”
王氏一句抽噎着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又一次变成一声惨叫。
这回还混杂着一声公鸭嗓。
林千树收回掐在两人尺神经（胳膊肘处的“麻筋”）位置的手，脚下划过一个诡异的半圆，瞬间绕到载濂侧后方，一只脚虚绊在他小腿肚后面，伸出一只手就那么扯了王氏一把。
往载濂的方向。
最后给两人另一只胳膊的麻筋也分别补了一下子，自己迅速站回原处。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
于是满院子丫鬟再次目瞪口呆地看着夫人在小爷和王姨娘旁边飞快地绕了一圈，那两位就倒在地上，还以极其不可描述的姿势叠在一起扭动着，发出同样不可描述的声音。
仿佛当着包括正室的一众人在室外就开始不可描述。
——其实是胳膊又麻又痛使不上力气，挣扎着想要起来却毫无效果而已。
……真的好菜哦这俩人。
林千树鄙视了一番这对战五渣狗男女，好心叫几个丫鬟小厮过来把他们扶起来搀回去，又三两句话赶走了院子里的一堆丫鬟。
然后迈着战胜者的步伐走进正屋，“啪”地甩上门，顺便把丁香辛夷这两个事情结束了才冒出头来的给关在了外面。
仓庚还在忙忙碌碌，像只飞来飞去快乐的小雀儿。
林千树看了看她收拾好的东西不禁有些惊讶：“你还挺懂的啊！你自己的东西也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仓庚再次得到表扬，眼睛亮晶晶，“我小时候见爹娘出门之前收拾就是带这些。”
“仓庚真厉害。”林千树爱怜地摸了摸小姑娘毛茸茸的圆脑袋。
仓庚是猎户家的孩子，七八岁时父母意外跌落山崖双双丧命，为了养活自己不得不给大户人家做下人，辗转就到了原主身边。这小姑娘虽然身世凄惨又经历过不少人心险恶，却仍然心无杂念、乐观善良，使得原主和林千树自己都对她很有好感。
林千树突然道：“仓庚，记不记得我让你托人找当铺的时候顺便买回来的那几套衣裳？”
仓庚一愣，答道：“夫人是说那几套哥儿穿的衣裳？”
“对，就是那些。咱的包袱里外衣就不要包女子衣裳了，一人包一套那个就行。待会儿咱俩穿男装出去。”林千树说着，低声叹道：“大清没亡，还得女扮男装。幸好还是两个小孩。”
仓庚：……？？
虽然听不太懂，但夫人刚刚似乎说了一些了不得的话？
但她还是听话地走去拿了那几套小男装过来，两套包进包袱，两套放在床边上准备待会儿换上。
林千树打开床头的暗格拿出装满小钱钱的匣子和钥匙郑重地交给仓庚：“千万收好了，这可是咱们的盘缠。”
仓庚也郑重地接过，甚至当场秀了一把满点缝纫技能——从床上的男装里找出一顶帽子，拿出针线布头飞速在内衬里头添了个结实的夹层用来藏钥匙。
林千树：……哇。
两人很快收拾完毕，各自把头发拆了编成男子模样的大辫子，换上男装，一人拎起一个包袱。
“走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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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千树和仓庚一路大摇大摆穿过园子来到角门，除了门口的婆子和守门小厮之外竟也没遇上别的什么人。而守门的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林千树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吓得缩了回去，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任这两人过去。
林千树带着仓庚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角门外是一条死胡同，朝左走没路，右边通向大街。两人沿着胡同向右走。秋分未至，天长夜短，此时天色尚明，胡同口透进的一小片天光照亮了她们前方的路。
“夫人，离开之后我们去哪里呢？回去的话，……啊，好像回哪个府里都不行呢……怎么办哪？”仓庚一边走一边愁眉苦脸地扭头问道。
林千树笑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手指向西边天际：“你看。”
此时她们已经走出胡同口，站在了街上。耳边响起骡马踢踢踏踏的蹄声、行人的交谈与脚步声，隐约还能听到远处几条巷子里小贩悠长的叫卖声。
林千树所指的方向恰好是正在缓缓落入山间的一轮夕阳，火焰一般橙红色的光芒不甚炫目却也足够明亮。
眼前是车水马龙，天边是远山落日，一旁身量未足的女孩眼中熠熠有光。
仓庚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澎湃的情绪，与她父母双亡后决定独自离开故乡谋生时有些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
她听到林千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仓庚，你瞧。”
“山长水阔，天高地迥。这大千世界有无限的可能，我们何处去不得？又何必在那牢笼之中自甘受缚，为些鸡毛蒜皮蹉跎一生！”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豁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