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门柳》挽珠帘

9、第 9 章

　　辞了玄妙和尚，柳文栖回到金陵城。
　　玄妙和尚虽然仿佛什么都没说，却又似乎在点拨些什么。
　　柳文栖一路都在琢磨那句“俯身下去”到底是何意。
　　不知不觉间，竟已是走到了青阳河畔，满河的画舫正是张灯耀彩的时候，各个佳人儿纷纷立在船头，或搔首弄姿或拨弦弄音，来往的人们纷纷翘首瞩目，窃窃私语。
　　柳文栖心中有人，自然看不上那些个庸脂俗粉，徒自讪笑着便要离去，一转身却被一位浓妆艳抹的老妈子扯住了衣衫。
　　“这位客形单影只，神色匆匆，莫不是头一次来这南都花街寻欢？！”
　　柳文栖瞧了一眼这个眉飞色舞的老妈子，朝着她拉在衣襟上的手轻轻地打了一下，“这位妈妈却是看错了，青阳河却似在下的后院，熟的很！”
　　“哟....这位客原来还是个自来熟！”老妈子用团扇挡住了嘴，偷笑道：“但就怕客是只见了这表面的浮华，却不得内里的温润吧！”
　　柳文栖尴尬地轻咳了两声，如此直白地说辞让自诩斯文的他反倒有些不适应了，连连摆手道：“老妈妈另寻俏客吧！在下挑剔的很，不打眼，请辞！”
　　“唉....这位客！站在岸边上能看出个什么啊！”那老妈子连忙拉住柳文栖的手，死死不放，“这手是真嫩啊！您别瞧着画舫上那姑娘矫揉造作，那却是妈妈我新去雁行挑来的雏，今儿头回揽客，有些事儿啊！得俯身下去方得真章，打眼瞧那哪行啊？！”
　　柳文栖一愣神，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顿时笑了起来，反倒让老妈子有些无措了。
　　柳文栖伸手从怀中取来一锭银子丢于老妈子，“今儿实在是没心情，这是打赏你的殷勤，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你个老妈子歪打正着反而说到我心坎里了！”
　　那老妈子得了银子，顿时笑得合不拢嘴，正要谢赏，一转脸，柳文栖却早已混入了来往的人潮中没了身影。
　　柳文栖穿行在这熙熙攘攘的人潮中，两岸的灯红酒绿都似乎与他无关一般，正走着，却有一个头戴狐仙面罩的女子横身挡在了他的面前。
　　不需问，只是闻那股独特的幽香，便知道，这是莺儿了。
　　“公子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
　　“去哪？自然是去冠军侯府喽！”
　　“怎么去？”莺儿隔着妖艳的狐仙面罩诧异地盯着柳文栖，却又被他下颌上的那枚痦子逗得忍不住偷笑起来。
　　柳文栖没好气地白了莺儿一眼，“笑什么笑，还不是你做的妖！”
　　“哎呀...公子何必生气呢！你去冠军侯府是为了盗取百花翎，又不是登门求亲，何必这般在乎长相呢！”
　　柳文栖无奈地看了莺儿一眼，脚下也不停，径直朝着城里走去。
　　武库街上，早已没了白日的喧闹，却多了一丝庄严肃穆。
　　来往巡回的甲士手持剑戟成纵成行，沿街高台上林林总总的篝火，将整个皇城根都映照的如白昼一般。
　　莺儿躲在一个漆黑的角落里，打量着外面的情形，小声嘀咕道：“公子...你就打算这么明目张胆的闯进去么？你虽是能打，可也别忘了，皇城内外皆有高手在侧...”
　　“我是贼，又不是寇！想什么呢？”柳文栖呵呵一笑，“我就是来瞧瞧形势，再做决断！”
　　“瞧好了么？”
　　“瞧好了！”
　　“决断呢？”
　　“硬来不得，只能智取！”
　　莺儿在黑地儿抿嘴一笑，“你不是直入皇城偷摸玉玺的盗圣么？怎得还要智取？”
　　“那百花翎你知道藏哪么？”
　　“不知道！”
　　“那你不得先摸清楚了么？”
　　“怎么摸？抓个舌头来盘问？”
　　“冠军侯是带兵之人，府上也大多是兵士出身，你抓个舌头不就等于要他们严阵以待么？”柳文栖瞧了瞧路上巡街的兵士换岗的频率，默默地望了望天边渐渐高挂的弯月，“我打算...去当厨子...”
　　“厨子？”莺儿一愣，摘下面罩打量着柳文栖，“公子，你今儿喝了几两？糊涂了么？你往日灶房都不下一次的人，去做厨子？”
　　柳文栖呵呵一笑，瞧了莺儿一眼，“你以为，你是天生厨艺高超的么？还不是我这副刁嘴给逼的么？”
　　“吃和做可是两码事，你虽是会吃，颠勺烧火可是另一回事儿了！”
　　柳文栖笑着伸出手，狠狠地刮了一下莺儿的鼻子，“傻丫头，拣你的时候你才一两岁，合着你以为前面十几年，我都是饿着肚子闯荡江湖的？”
　　“那你平日还不下厨帮忙！”
　　“学会徒弟饿死师傅，我等着你学成那日丢我饭碗呢！”
　　莺儿没好气地白了柳文栖一眼，“那你进了冠军侯府，我怎么办？你也说了，冠军侯是带兵的人，他府里必定也是卧虎藏龙的，以我这三脚猫功夫，怕不是没见着你，就先给逮了！”
　　“你就先在金陵城里逛逛呗！不刚好还要去趟淮北么？我交给你的活儿这么快就忘了？”
　　“我？自己去？”
　　“又不是第一次...”
　　“你...”莺儿顿时急的想发火，撒娇似的一跺脚，“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你就这么放心么？还不是第一次，你还想丢下我几次啊！”
　　柳文栖瞧着莺儿这蛮横的样子，也是抿嘴一笑，“我不还有影子跟着你么...你怕什么...”
　　“他是你的影子！不是我的！”
　　“我的影子！所以会替我照顾好你！”柳文栖笑着瞧了瞧四周，轻声问道：“对吧！元坤？”
　　也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回应，算是听到了。
　　莺儿气得撅起了嘴，眼泪说掉就掉了下来，“你...你就是想甩掉我！你老是这样！我不...”
　　柳文栖顿时慌张了，连忙上前搂住她，似儿时一般轻轻地拍抚着后背，宽慰道：“乖...莺儿乖！我这不是为了生意嘛...”
　　莺儿却是一把推开了他，带着哭腔嘟囔道：“你才不是为了生意呢！你就是为了那姑娘！”
　　“哎呦姑奶奶...”柳文栖手足无措地介绍道：“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向天发誓，我真不是为了那姑娘！”
　　“我不信，除非你发誓，就算你拿到了百花翎，也不会要那姑娘！”
　　“哎呀！莺儿，我那就是激她的...我柳文栖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么？”
　　“我不管，你发誓！”
　　“好好...我发誓！”
　　“发誓你拿了东西也不要人家姑娘！”
　　“我发誓，拿了东西也不要人家姑娘身子！”
　　“你！不要身子...你还想要心么？什么都不准要！”
　　“好！我不要...什么都不要！行了吧！”
　　莺儿顿时收了脸上的委屈，噗嗤一笑，“行了，你跪安吧！影子，陪我去淮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