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暴君，我罩了！》夕言早

17、第 17 章

　　第 17 章——后来……他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般模样呢？

　　赫连鹏有几分胆色，顾斯言不会不知道。
　　若说他与何志生勾结，贪点钱财不奇怪，但弑主之事却是做不出来的。
　　想必是背后另有位高权重的人许了他们更好的前程。

　　赫连鹏口中嗫嚅着，久久没有回答。
　　顾斯言笑了：“怎的？还不肯说吗？你这一条性命倒不算什么，但你家人尚在，难道你也不在乎了？”
　　他初时疑不到这些人头上，正是因为这些在京中管理产业的人，其家眷亲属皆在封地，牵一发而动全身，顾斯言怎么都想不到他们竟会叛变。

　　赫连鹏的汗水从发间渗下，颤着声求道：“王爷！王爷我求您了！我、我在京中的妾室并三个孩儿都在那人手中！我若是说了——”
　　顾斯言冷笑一声，打断了他：“怕那边滥杀无辜？呵，就凭你今日干下的蠢事，难道还以为家人能有活命？不妨实话告诉你：你那妾室和孩子，落在哪路人手里都讨不得好！
　　你如今败露，他们是必然会被灭口！有这心思相信你背后的人会大发慈悲，还不如早点交待清楚，也好将功赎罪，至少双亲妻房得保！”

　　妻儿父母都要保，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他顾斯言又不是菩萨佛祖，想让他放过赫连一族其他人的性命，也得赫连鹏拿出东西来换才行！
　　饶是这样，都是看在赫连家往日的情份上了。

　　赫连鹏看着顾斯言的脸，心中一片冰凉。
　　是啊，自己是与王爷有一同长大的情分，可那又如何？自他决意背叛主子的那一刻起，这情分就消失殆尽了。
　　对敌人，顾斯言向来出手狠厉，从不留情。
　　以前在封地时，厉王的“暴君”之名人尽皆知，他也不是没见识过顾斯言的狠辣，只是从未想过，对方的雷霆手段竟有落在他身上的一天。
　　现在的他，如果能拿些有价值的情报来将功折罪，想让顾斯言轻易放过他的父母家人，怕是痴心妄想了。

　　赫连鹏眼角抽动，猛地抬起头来，下定决心一般开了口：“殿下，是——”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支利箭自林间破空而出，直向顾斯言咽喉而来。

　　顾斯言神色一凛，左手的扇子凌空飞起，与利箭击个正着。
　　一道金石相击之声响过，那利箭生生偏飞了出去。

　　“什么人？！”
　　顾斯言双目如电，朝利箭飞来的方向望去。
　　林中一道人影闪过。竟是一击不中便逃逸了。

　　顾斯言正待去追，却不想又有一支箭从别处疾射而来。顾斯言大惊，足下微动，正待抵御，却发现那箭并不是朝着自己而来，竟是射向跪在地上的赫连鹏！

　　箭疾如飞，哪容错失？
　　顾斯言再回身去救，已是迟了。

　　赫连鹏咽喉中箭，连声音都没能发出，已然扑倒在地。
　　血，迅速从他身下蔓延开来，眼见得是不行了。

　　顾斯言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急问道：“是谁？到底是谁？！”
　　赫连鹏面色煞白，身子不住地抽搐着，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直地望着顾斯言，嘴里只一个劲地往外喷着血沫。

　　他的属下见自家老大已倒，心神大乱，手中的动作也纷纷停了。有几个甚至直接就地跪倒，只求不死。
　　林乐儿足下轻点，几个起落便到了顾斯言身边。她低头只看了一眼，便知赫连鹏无望了。

　　赫连鹏却撑着一口气，嘴唇蠕动着，像要说出话来。可林乐儿怎么听，都只能听到血从他喉咙口突突冒出来的声音。

　　“他……在说什么？”林乐儿模仿着他的唇型，“呵呵？都快死了，有什么好‘呵’的？”

　　“……韩。”顾斯言已然满手是血，头都没抬，“是‘韩王’的韩！”

　　赫连鹏听他这话，整个人瞬时一松，点了点头，唇角竟逸出一丝笑意。
　　不过瞬息之间，吊着他的那口气便散了。顾斯言只觉得手中一沉，再看时，赫连鹏已经没了气息。

　　“这是杀人灭口？”林乐儿皱眉。
　　她虽以一敌众，却还一直分心注意着顾斯言这边。本意是担心赫连鹏突起发难，没曾想看到了那两支暗箭。

　　“他是被那个……‘韩王’干掉的？韩王就是指使他们的人？”
　　“嗯。”
　　顾斯言面沉如水，目光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是惋惜，又似是愤怒。
　　林中已无半个人影，显然适才那两个放箭之人不是为了袭击他而来，为的就是等着杀赫连鹏灭口的。

　　许先生带的人马直到这时才终于姗姗来迟。
　　他并非尽信林乐儿的说辞，但本着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念头，加之事关王爷安危，还是点了人马过来了。

　　他一路疾驰，还没走近悬崖，便见林乐儿一袭黑袍，仍旧带着面具。见到他下巴微抬，连声音都是冷冷的：“许先生来得还真及时，正赶上收尸呢！”

　　这句话真真把许先生给吓得一哆嗦，险些没当场从马上栽下去。
　　直到发现顾斯言还好好地半蹲在林乐儿身后，他才踉跄着翻下马来，三两步跪到了自家王爷身边。
　　赫连鹏倒在血泊中的尸首跃入眼帘，他这才明白林乐儿口中“收尸”一说从何而来。

　　顾斯言站起身来，长睫低垂，声音很轻：“把人都带回去……派人设法去崖底看一看……瀚宇应该就在下面……”
　　许先生怔了怔，忙一叠声应了。

　　顾斯言闭目缓了一会，才又道：“派人回城看看，何志生，还有汪德其……他们怕是都被灭口了。”
　　“何……灭口？！”
　　许先生眼睛瞪得滚圆，想问清楚，但看着自家王爷的脸色，又什么都不敢问。半晌才极小心地问了句：“王爷，可知是谁……”
　　“不知。”顾斯言眉尖紧皱，“赫连鹏想告诉我的，可能是韩王。但人都死了，无论是与不是，如今也无从查证了。
　　何志生或者汪德其若能活着，倒还好。只不过恐怕——”

　　以赫连鹏这边的情况来看，那幕后之人绝非信人不疑之辈。那弓箭手很明显是从一开始就已经埋伏着的，只怕何志生那边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去。
　　便是现在派人赶过去，多半也已迟了。

　　许先生迅速明白了原委，面色也是一片灰拜。他想了一会，沉声道：“殿下放心！我这就派人追查！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说罢，他转身交待了几句，便自点了几个人，甚至都顾不上跟林乐儿说上一句话，随即又上马离去了。

　　那一边，许先生带来的护卫分成两队，一队跟随顾斯言的护卫一起，挨个把叛徒双手反绑，捆在一处；另一队已经在树上系着绳索，准备往崖底探寻王瀚宇的尸身了。
　　那些被捆的和捆人的，明明都穿着一般无二的服饰，却分成两派，一派束手就擒，一派满脸怒意，这场景看起来实在有些诡异。

　　顾斯言依旧站在原地，赫连鹏的尸体平放在他眼前，那惨白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笑意，此情此景让林乐儿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可是看着顾斯言的脸色，她又有些犹豫，不知道现在提这个话题，会不会让金主大人本就糟糕的心情雪上加霜……

　　顾斯言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忽然出声道：“如此犹豫不决，可不像你林大小姐的作风啊。”
　　林乐儿这人外表柔弱，总喜欢以娴静端庄的姿态糊弄世人，但他哪会不知道她的本性？

　　林乐儿一听这话，果然不再犹豫，指向那群被绑在一处的暗卫，开口就问：“他们就是袭击我爹娘的人么？”
　　顾斯言回望了她一眼，答道：“不是。赫连鹏不是那种人，他做不出滥杀无辜百姓的事来。
　　长乐镖局遇害的那些人，本王也曾去刑部亲自看过尸身，他们身上受的皆是刀伤，赫连鹏及其麾下用的都是长剑。”

　　历朝历代，为人臣者私蓄兵刃就是大忌。
　　但像顾斯言这样拥有独立封地的王爷，是被允许于自己封地内持有一定数量的武装。
　　这些兵器是由王府自行铸造，其制式自然有其特殊之处，顾斯言一眼就能分辨。

　　“……他们难道不会特地更换兵刃？”林乐儿追问，“他们不希望你知道他们是叛徒，自然会尽可能掩人耳目，对么？”
　　顾斯言又看了她一眼，点头道：“不错，可没有必要。若是赫连鹏动手，那杀了长乐镖局的人，再嫁祸给本王，岂不是更合了幕后之人的心意？
　　还未入京便背上命案，即便陛下再属意本王，也会重新考虑，不是么？”

　　林乐儿细想之下觉得有理，也跟着点了点头。

　　顾斯言沉默了许久，又叹息了一声：“而且……本王相信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都要杀你了，你还信他？”林乐儿奇了。

　　“他……是个十分正直的人——至少，当年是。”顾斯言道，“想当年，我们三人一同在冀州学艺，本王与瀚宇还会瞒着先生偷懒，可他从不会。
　　不逃课，不躲懒，便是被我们强拉了出去玩耍，回来后也绝不会说谎。每每都是自己招认，亲去先生那里领罚的……”
　　顾斯言越说越轻，最后竟没了声音。

　　后来……他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般模样呢？
　　是京城这花花世界改变了他？还是这才是他的本性？
　　贪墨之风绝非是由他这一代所始。他做出这样的选择，是不是为了保住父亲、祖父的性命和声誉，所以也只能按着父辈们早已踏错的路，继续走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