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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司恒永二 ...

  •   一直到两人进门,司恒永的情绪都仿佛在软乎乎的云上飘,一点也不真实,头脑都有些晕乎乎的昏。

      等他洗完澡后,正有点尴尬,却发现权煜半天没进去。

      奇怪地看过去,却听见权煜说:“在想怎么样让你再说几句话。”

      他心脏便漏跳了一拍,瞳孔骤缩,竟然忘了吞咽,一口水呛在喉咙。

      他不可置信地看过去,权煜也好像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忙去洗澡了。

      顿了一会,就听见水声哗啦啦响起。

      他似乎有些坐立不安,便从冰箱里找出几个水果,又拿了盘零食。

      等了五分多钟,又觉得这样有些刻意,把水果和零食拿回去。

      可是,拿来招待客人倒也无可厚非…他又把水果摆回来。

      但是权煜可能没打算久留,放果盘在这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又将水果放回去。

      这么反反复复的犹豫了好几次,他忽然意识到权煜怎么还没洗完澡。

      等了许久,他忍不住开始烦躁,胡思乱想了好一阵——是不是权煜此时也正觉得尴尬所以并不想出来?如果是,为什么觉得尴尬?

      权煜,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这些……想法?

      他无论怎么想也得不到答案,手里摁着遥控器胡乱换着节目。

      五花八门的广告,电视里的女主持一脸灿烂到虚伪的笑容,介绍着一款减肥产品。司恒永竟然抽空想了一下,为什么商家要雇佣这些一看就是没用过这些减肥产品的人来做广告。他又忽然意识到自己莫名其妙的苛责,又涌上来一股心烦。

      他平时耐心很好,可是此刻心焦的几乎要冲破胸膛跳出来。里面的水声早也停了,排气扇微弱的响声,扯着他的心好像也乌拉拉地飘荡安稳不下来。

      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从开心到怀疑到焦虑到难过又回到期待,循环着绕圈,最终让他几乎精疲力竭。

      心里忍不住冒出来一股子火气。

      这股怨气来的全无道理,可控制不住。

      权煜出来时,焦躁已经像是凝聚成了实体将他层层叠叠围了一圈,忍不住出言讽刺他。

      为什么每次都好像是只有他一个人在意,司恒永有些忍不住地委屈。权煜却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甚至很普通地问他,雨停了没有。

      他觉得泄气极了,哑着嗓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好摁出天气播报。

      窗外台风过境,狂风骤雨。

      他这才看到新闻,勉强努力找回自己的理智说:“给你家长打个电话,今晚就先住我这,回去也不安全。”这都是作为一个老师、成年人应该做的事情,他这么告诉自己。

      可是,他没想好该怎么和这个少年共处一夜。

      想了许久,结果少年早已经睡的不省人事了。

      权煜整个人大字躺在床上,睡得香甜,床头亮着一盏昏黄的灯。权煜的眼窝很深,暖色的灯光打了层柔光,让略显冷硬的骨骼柔和起来。

      柔和的,让他几乎有种错觉——正温柔的邀请着自己。

      那错觉太让人着迷,让他抛却了心智,极其缓慢地屈膝半跪在他身前。

      柔软的床垫无声地下陷,越靠近权煜,他便越紧张,不自觉摒住了呼吸。

      他慢慢地、慢慢地弯下腰,单手撑在他身侧,鼻尖都萦绕着他身上刚刚用过的沐浴露的味道。

      着迷于这种距离,近乎于贪婪地嗅了一口,明明是惯用的,却好像那么陌生,让他几乎忍不住深陷进去。

      定定地注视了几秒,确认少年真的没有醒来,他才颤抖着,轻轻碰上了他的唇。

      像是烟花在天空一片片炸开,又像是牡丹伸展开一瓣瓣花片。

      如同触电般让他脑子一片空白,可那轻轻挨着的唇,又是那么温暖又柔软。

      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哭。

      阖上眼,咽下逼出来的泪。

      他不敢靠近一点,也舍不得移开,只是这么触碰着,又虔诚又贪婪。

      权煜忽然动了一下,他便是一惊,倏地起身连连向后退了几步。

      床垫猛地弹了两下,他瞪大着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却发现权煜只是嘟囔了句梦话,转个身又睡了过去。

      激出来一身汗贴在衣服上,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简直恶心!

      狼狈地躲到阳台,手指发颤地拿起烟,放到唇边又想起刚刚的那幕,手抖了一下,烟掉在地上,瞬间被风卷走。

      他眼睛通红像只受伤的小兽,抖着手又拿出烟,左手圈起护着火却怎么也点不着。像是无知无觉般,重复这个简单机械的动作,一遍遍不死心地点火。

      深深吸口烟,缓缓自肺中吐出,他觉得被尼古丁安抚下来的心稍稍恢复平静下来一点。

      只有一根接着一根的香烟,让他觉得能在这夜里抓到点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拉开的声音。

      抬头便看到权煜,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

      碎碎的头发散在额前,他的眼神还有些不清醒的迷糊。

      之前的那暧昧的一幕又不合时宜地浮了出来。

      他看到权煜靠近,便下意识躲开。

      司恒永简直不知道怎么样才好,权煜就像是毒品一样,仅仅是忍耐着去触碰,已经快要耗尽自己全部的力气。

      而偏生少年什么都不知道,还这样若无其事地招惹自己。

      司恒永试图躲开,却没想到激怒了他。

      可是,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

      他连自己的衣服都没换,就穿着一身自己的居家服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司恒永觉得又看到了那个人。

      他们果然是亲兄弟,都不会在意自己,走的都一样无牵无挂,从不回头。

      不,他们不一样。

      权煜是不一样的,他也从没招惹过自己,更没伤害过自己。

      不能再介入他的生活了。司恒永想。

      司恒永单方面地决定从今不再和他有任何交集,以保护权煜的名义。

      可惜,老天似乎又和他开了个玩笑——他竟然把那个人送到了自己面前。

      在台球厅遇见权煜和权彬的时候,司恒永觉得天旋地转般,周围的一切都在飞速倒退又消失,只有他一贯的温柔而虚假的笑容。

      权彬持着万无一失的礼貌笑容同他招呼,司恒永没有这种淡然自若的能力,只能呆滞地点头。

      他做事还是如此滴水不漏,将权煜逼走的不着痕迹。

      权煜走后,他便扯下了那副温柔的面皮,随意道,喝一杯?

      可是那语气里丝毫没有征求他的意见,只是冷冰冰的命令而已。

      司恒永什么都没说,顺从地收起球杆寄存。

      从台球厅出来后,他连过场都懒得走,径直到了旅馆。

      看着他在前台开房,司恒永都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

      那个时刻,司恒永有想,有可能会痛,希望别生病,周一还有课。

      直到被熟悉的痛感席卷时,司恒永才迟钝地回忆起来,好像说过恨他的。

      一如往常的粗暴,不,甚至比以往更加。

      他还有什么不满的事呢?

      司恒永疼的紧紧皱着眉头,视线涣散而又破碎。

      ……

      高中的时候,他也是这样。

      总是笑的温润如玉,一旦离开人群,连目光都冰凉的不带温度。

      他抽烟很凶,一晚上就抽两盒。月光映着他的侧脸闪着莹白的光,那张好看的脸却充满了他看不懂的情绪,又冷,又冰。

      司恒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陪着他。

      无论他想要什么。

      包括自己。

      有时候,他会变得极度暴虐。可司恒永还是选择了沉默的承受,用自己的方式去陪伴。

      大约,那时候自己做错了吧。司恒永心想。

      因为他并没有解脱啊。

      他的气息越来越冷。

      眼神越来越冰。

      后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来着?

      ……

      身体的疼痛一阵比一阵汹涌,几乎无法思考。

      “怎么?不习惯了么?”低沉沙哑的声线敲打在耳边,明明是好听的,却让人骤起一身的冰意。

      习惯?这话该问谁呢?

      司恒永忍不住轻笑出声。

      后来,他说要去外地上学。

      有些欣喜地以为那是邀请,慎重地选了那个城市的一所大学。

      可是他消失了。

      毫无预兆的,完全失去了他的联系,他就像是从来不曾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没有人有他的联系方式,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干干脆脆的,切开了和过往生活所有的联系。

      无数次站在他所谓的“志愿大学”的大门,希望能看到他,可那只是自欺欺人。

      连续一周,这种举动被门卫强行终止了——因为司恒永当时看上去,实在不太像正常人。

      司恒永终究是查了他的高考录取成绩,找到了他的学校。

      那是一个完全没听他提起过的大学,和这个城市离得很远,远得有些刻意了。

      司恒永忍不住笑了。

      坐了十四个小时的火车,窗外的景色在飞速的倒退,他觉得自己的生命也在飞速的流失。

      他坐着的,是一条通往死亡的列车。

      他脸上是带着笑的,是他期待已久的终章。

      站在他的学校门口,这次终于看到了他。

      他过的很好。肉眼可见的好。

      甚至有了女朋友。

      他并没有什么意外,甚至向约好了见面一样自然。他自然地把女朋友介绍给自己的时候,司恒永觉得很好笑。

      他说,现在我想过一点安静简单的生活。

      他说,我觉得很幸福。

      他说,希望你也幸福。

      真的太好笑了,司恒永笑出了泪。

      那些在一起的日子,都好像还是昨天,记忆那么清晰,要将他的心一片片撕裂开。

      可这些伤痛,都抵不上他这些话来得万分之一可笑。

      那天晚上他坐在那个城市的江边,据说是自杀热门圣地。

      十二月早已入冬,江边的冷风像带着刀子一样割在脸上。

      几对散步的情侣亲亲我我,从远处来,又向远处去。

      司恒永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冰冻住了,离江那么近那么近,站起来就能够得到那湍急的水流。

      他默默地抽了一整夜的烟,一根接一根。

      ……

      昏暗的房间里,弥漫着的是粘稠的张不开口的情,却安静的出奇,只有变粗的呼吸,偶尔压抑不住钝重的闷哼。

      直到电话声打乱了这诡异的安静。

      是权煜的电话。

      权彬温柔的声线响起,司恒永终于得到了机会喘口气,轻轻呼吸缓解疼痛。微微眯起眼,视线相对,看到他的眼神有点凶狠。

      真是神奇啊,这个人怎么可以做到这么表里不一。怎么会相信这样的人会爱自己。

      司恒永微微勾起了嘴角,微微起身,右手拂过他的发丝。

      这个动作仿佛触怒了他一般,权煜惩罚地弄痛他,司恒永没留神便忍不住闷哼出声。

      权彬挂掉电话,是那么凶狠。

      司恒永看到他的眼睛猩红,凶恶如同地狱的使者。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权彬扣着他的下巴,眼神带着狠。

      “恩。”随便他说什么都好。

      “你想都不要想,你走不出去,也拒绝不了我。”

      说着斩钉截铁的话,他的动作也是绝对的势在必得。

      权彬俯下身,吻向他的唇,却被侧头避开了。冷笑一声,毫不在意地啃咬着一路向下,几乎是烙印般用牙齿在他身上落下一块块痕迹。

      掰过他的脸,烙上了一个凶狠的吻,即使这么顺从,还是咬破了他的唇。

      他的直觉总是那么敏锐。司恒永看着他,眼里竟然有怀念的温柔。

      啊,还是那个他。

      不可否认的,即使现在觉得痛极了,他从这份痛中,还是得到了一份熟悉,熟悉的让他要有错觉了。

      ……

      权彬走的时候已经十点,司恒永勉强撑着身子到了家,却看到了角落里的那个孩子。

      下意识的,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此刻的状态。

      他的眼神是那么单纯,那样直白的责问,忽然让司恒永很疲惫。

      根本都遮掩不了的事情,既然他非要确认,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这么自暴自弃地让他自己去看的时候。

      他眼里充满了惊恐与不知所措,看着这样的他,司恒永甚至有种恶劣的解脱的快感。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司恒永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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