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笔记》云一旧草

14、清醒（下）

　　现在，我们站在了寥寥几人的空旷又昏暗的房间里，他们已经点好了香，恭敬地站在那里。
　　对于模仿，我还是是很会的。我转头找线香，然后从最前面的石桌上拿了六只，借了香炉的火，点燃了之后分给了他，并且再三嘱托他要诚心祈祷。
　　“虽然你我心知肚明，这个看起来就有点瞎扯，但是诚意还是要的，毕竟这可能关系到我俩的前途和未来，你知道不？！”
　　他乖乖地点头。
　　我满意地低头，严肃且专注地盯着线香上闪烁的三颗红火星，它们慢慢地下移，燃出了灰，掉落。突然我的眼睛像是被什么刺了一般，细微的火光燎出了我的眼泪，我迷迷糊糊，刚抬头就被一股力道拉得重心不稳，向前扑倒，香灰落在了我的手上，线香掉在了地上，红火星忽明忽暗。
　　而等它们灭的时候，我已经坐在了石椅上，我的舍友坐在了我的上首，我激动着又不安着。

　　我们确实在被膜拜，可我丝毫不知道他们膜拜我们的理由。
　　渐渐地我又觉得膜拜不需要理由。
　　我居然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底下人的躬身！
　　下面站着的人都很年轻，就和我们一样；穿着也很时尚，也和我们一样，但是我又直觉我们不一样。
　　我们似乎本来就应该高高在上，毕竟实际上，我们现在，就在俯视着他们！
　　这种感觉有点奇怪，中二又不现实，总觉得自己在骂自己“心里没数”。
　　我原来只是在成绩上差得不太要脸，但其实定位还是挺明确的，差也差得很清醒。
　　然而现在，我膨胀了。
　　我的内心突然涌起了一股恐惧，我看着下面飘着的烟，吸着渐渐浓郁的檀香，有些紧张得瞥向上位的舍友，然后渐渐皱起了眉。
　　他的表情，不太对劲，他很享受，这让我不禁想骂：你心里有没点数嘛！
　　太可怕了，他看上去表情那么严肃，镇定沉稳，而且周身的气势都强大了起来。
　　这不像他！他明明是个沙雕的大学生啊！
　　我现在真切地感到了可怕。
　　这难道就是推送吹的“彻底的改变”吗？！这个改变有毒嘛！是让人有自信，还是让人不清醒？！
　　究竟是什么原因？！！

　　下面的人越来越多，像是把光都挤灭了，天黑了。
　　老尼姑过来点了蜡烛。
　　可其实这个房间里是有灯的，之前我一进来就看到了。
　　但是她们就是不开灯。
　　现在烛火摇摇晃晃，照得影子摇摇晃晃，和其他人的糊在了一起。线香的火星一点一点，像是无数只小眼睛，朝着椅子上的我们。
　　我们像是在举办什么邪教仪式……
　　坐在上首的是教主……
　　“我封你为总护法！”“教主”突然说。
　　我痴呆状地扭头看他，此时我既有我们依旧是相同的沙雕配方的惺惺相惜和欣喜若狂，但更多的是羞耻！这么中二的话想想就好了，你说出来就突然显得很智障了，关键是让我也显得很智障！而且这让我更心惊，他的表情不像开玩笑，他太严肃了，就像他的脑细胞已经被这奇怪邪教仪式侵蚀了，他渐渐变得有毒！（这句不是骂人！）
　　我赶紧站了起来，却有一种对虚荣的眷恋，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是无疑，这里的一切都不太正常，因此这种时候，我也顾不得“以下犯上”了，急忙去拉我那装得像模像样的教主。
　　说真的，现在我才想起来思考，他为什么坐上来？又为什么没人喝止我们？！确切来说根本就没人理我们！就像没看到一样！比如现在我拽他，他在拼命挣扎，还大叫着“放肆”！那模样就像那个在地上撒泼打滚要气球的小男孩！我看着他难得强硬的模样，然后打了他一顿……
　　是时候该清醒清醒了，让他品品到底谁在放肆！
　　他目光悠悠地看着我……
　　我成功地把他拉下了椅座的台阶，这个时候，下面那群人才像看到我们拉拉扯扯似的，一个个接连偏头，在黑暗中，在火光里，凝视着我们。
　　紧张，前所未有地紧张，像是真真正正地突然闯入了一个邪教集会现场。我用力捏紧了舍友的手腕，他从位置上下来之后就不出声了，也不再闹腾。我扭头看他，他扭头看上面的两张石椅，于是我也去看，就是脖子扭得有点酸，于是我转了个身。
　　石椅周围是一圈红蜡烛，略显光滑的凳面上映着跳动的烛火，暖黄色的光把冰冷的石头照得看起来有了温度。我们下来了，上面就没有人了。
　　但是至于是不是真的没有人，我也说不太清楚，就像他们看不见我在上面打人一样，我会不会也看不到其他人在上面“打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拉着我不太正常的舍友慌慌张张地往外走，却又被门槛绊了一下，舍友再次扶住了我，就像进来的时候那样。我心里侥幸着，也许那石椅，那供奉并没有什么延后的作用，也许离开了就好了！毕竟我还是那么活蹦乱跳，心性好像也没怎么变化！
　　我前所未有地清醒！
　　我清醒地知道自己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又像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不会被迷惑！
　　但是他……
　　我仔细地观察他的微表情，他依旧诡异地笑着，并且愉快地冷哼了一声。
　　这个表情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出来的，总之看起来很有毒。
　　所以我们必须要赶快逃离这个奇怪的地方，这个会让我们产生“巨大变化”的地方！

　　我拉着他快速地穿过街巷。
　　七点五十，市集上人声喧闹，我找回了一些安全感，但是他还是沉默寡言。虽然他在我的身边，可是此刻的他却陌生得让我感到心慌。
　　我开始没话找话。
　　“你为什么要去坐那个凳子？！”
　　“那是椅子，因为它空着。”
　　“空着你就敢去坐那个凳子了吗？！”
　　他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可以坐。”
　　我没法接话，只默默地走。
　　“那他们朝你敬香火的时候你有没有感觉他们在拜你排位？”
　　“没有，很爽！”
　　果然，我也这么感觉。
　　现在有个最重要的问题……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一样？”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把我看得莫名其妙。
　　“我感觉前所未有地清醒！”
　　果然，我也是！
　　不愧是相依为命好兄弟！感觉都一样！
　　“所以，我封你为总护法是真的！”
　　呃……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里映着市集的灯光，亮亮的，没来由地好看。现在他又释放出了那种沉稳霸道的气场，简直不像一个刚挂科的沙雕大学生……
　　“好吧教主！怪我让你中毒！我就不该带你去那种奇奇怪怪地地方！”
　　他神秘一哼。
　　教主就教主吧，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教的，不是拜他会学业有成嘛！他自己好像不太有说服力。
　　我对他的教主能力持保留意见，毕竟现阶段我们都还是死马！

　　接下来的几天，是期末考试，他恢复了正常。
　　正常就是指和我同样配方的意思，带点智障的沙雕着。
　　可是，等我看到成绩的时候，我突然心甘情愿地想喊他教主！
　　因为他的成绩好得不正常！
　　我想打他！
　　他也许真的是教主！
　　他也许真的清醒了！
　　但是这个清醒的是什么？
　　突然开窍会这么厉害吗？！
　　不会吧！
　　还是本来就很开窍！！！
　　什么鬼？！细思极恐！！
　　难道他成绩烂是在装？！
　　不会他的沙雕也是装出来的吧！！
　　哦，这个倒不会，他骨子里就挺沙雕的！
　　不过还是太过分了！！
　　所以我这么装是为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