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笔记》云一旧草

13、清醒（上）

　　这是什么情况！
　　在我的眼中氤氲着泪花的时候，舍友猛地把我拉向了他，我踉跄地往前扑去，快要跌进他的怀里，可是我的膝盖用力磕到了冰凉的石椅，痛得我默默地留下了眼泪，我龇牙咧嘴地揉按着惨遭横祸的膝盖，眼前有一些模糊的影子，身后是一些处在明灭烛光中的人，他们诡异地沉默着，垂首而立。我暂时被吓得不敢出声，舍友凝视着我，往旁边的椅子瞥了一眼，我忐忑又兴奋地坐了下来，在他的下首。我捏紧了疼痛的腿，揉皱了夏天轻薄的裤子，额角冒出了细密的汗，眯着眼紧紧盯着下面的那群人。
　　他们摆出了服从的姿态，而奇怪的是，就在刚刚，我也是“服从”中的一个。
　　在这个昏暗的缭绕着烟雾的房间里，我就站在人群的最前面，那里还散落了一把三支烧了小半的香。
　　又一段香灰折到了地面，持香的人低眉顺眼，对上面拜了拜，也许是指腹的汗濡湿了线香的末端，他局促地碾了一下，不再动了，恭敬等待线香燃尽。
　　像他这样的，有很多人。
　　夕阳黄昏，暗橘色的光线从木制窗框里射进来，绵软无力地飘落在地上，拉长了一个个模糊的黑影。
　　天快要黑了。
　　不过这却像是一个开始，房间里陆陆续续地有人进来，那些一开始还在低声嬉笑的，最后也渐渐消了声，同化成那些弯腰持香的人。
　　六十六、六十七、六十八……
　　我坐在上面默数低着的人头，有些快意。
　　他们在朝拜！
　　可是，为什么朝拜呢？在祈求些什么呢？
　　我看看坐在上首镇定自若的舍友……
　　朝拜他吗？
　　我莫名想笑，但是不安让我突然有点怂。

　　今天下午，我收到了一条推送，据说有一个藏得很深的小庙，那是个祈求学业有成很灵验的地方，而这个地方会在今晚黄昏开放。
　　黄昏啊，一个很模糊的时间点，很奇怪的时间点，听起来有点诡异，却又神秘得让人信服。
　　重点是，我们俩暂时都比较需要，因为我们又挂科了，我凭智力挂科，他凭惰性挂科，我们俩是好舍友好兄弟，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挂一起挂，要好一起好，我们需要相互依偎，互相取暖。
　　所以，五点多钟，我们急匆匆地出现在街道上。
　　街道上人群渐少，集市开始进入短暂的休眠，一会儿将迎来热闹的夜市。
　　岔路口摆摊的小贩正在收拾他零碎的塑料玩具，有个小男孩拉着他妈妈的手扭着身子吵着要买氢气球，5块钱，他买了一个。我再回头，小贩又送了他一个，火红的，是哪吒。
　　气球在空中鼓鼓地浮着，阳光照在了哪吒的牙齿上，白生生的，尖利利的，还挺吓人。

　　我们七拐八拐，走到了一户水泥平房的背阴处，拐进了一条小巷，闯进了一户院落，打破了一片寂静。
　　木板门推着哐当哐当响，里面有些人声，几个尼姑模样的人来来回回地走，香炉都被捧进一个角落的小屋，从外面看，里面也就只有五六平米大。
　　我们无聊又尴尬地站在院子里，我揪了几片旁边树上的叶子。
　　应该是这里吧……
　　我们对视了一眼，用意念交流。
　　六点多了，夏天的太阳就要落山，街道上的小贩又换了一批，远远地能听到卖卤菜的喇叭声。
　　这里的时空像是凝固了，我心里打着退堂鼓，把叶子撕开，“要不是为了求个好成绩，”我默默地看了舍友一眼，心里想，“我就回去了！”
　　我装模作样地默默表示着愤恨，实际上还在锲而不舍地找借口留下。
　　其实夜晚来烧香，有点刺激！但是傻等着，就一点也不刺激！
　　后来，我们终于被一个老尼姑发现了，她恭敬地带着我们进了那个小屋，就是那个外表看起来只能容纳五六平米的单间。
　　我紧紧跟着舍友，像是被坑蒙拐骗了相依为命着，进门时由于紧张兴奋还被那褪漆的高门槛差点绊倒，被舍友扯住才缓过劲。在我感激地望向他的时候，我看到了他扬起的邪恶的笑容，他在无声地耻笑我！
　　于是我对他高冷地哼了一声，以示我的倔强。

　　屋里有点暗，不过不小，房间被打通了，看起来有五六十平米。
　　里面已经站了一些人，他们在小声地交谈，看到我们进来，就都安静了下来，低下了头。
　　莫名有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导致我又开始慌张，神经质地张望，却只看到了我的沙雕舍友。他擒了一抹不太正常的笑容，在我看过去的时候很快收回了，嘴角一歪变成了一个傻缺的咧嘴笑，是我习惯的模样。但是我还是捕捉到了他的隐藏，他不太正常……
　　我有点担忧，并且担忧得很合理，因为推送上说了一些很蛊惑人心的话：
　　这里会让你学业有成，你会有奇妙的体验和彻底的改变！
　　挺刺激挺洗脑，彻底的改变啊！和学业有成联系起来，你能不好奇吗？你能不激动吗？你能不死马当活马医吗？而且我们看起来就是两匹死马……
　　哦对了，他还贴心地给了我们一个定位。
　　于是，我们来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