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与死神约定 ...
-
他微眯眼睛。回想刚刚结束的对话，他好像答应了死神一个不小的麻烦事。
作为地狱中传言堕落的灵魂要花一世纪才能到达的最下之窖的行刑官，他不擅长也不需要擅长“送人”，因为人尽知这通常是鬼差们的工作。
鬼差们循簿将新的死人送到地狱，工作流程秩序俨然调休分明工时可查，这一套套的运转下来自然轮不上旁人插手。
但要送的这位，据死神所说，倒正是因为他本身的种种反常规，才需特别交由邢官护送。
“人送到了，你可以减刑。”死神如此承诺，“减去余下的所有时间，两百年。”
他不置可否地勾勾嘴角，露出一副减不减都无所谓的样子。
事情就是这样，他受罚来到地狱劳改已有三百年，但说句实话，受罚缘由他早就忘了，甚至连同他本身来自哪里，惩罚结束后他又该何去何从这类基本的自我追问都能落空。
也可能他根本就没有在乎过这些问题。因为当他意识到自己的遗忘和一无所知时，那已是他待在地狱里的第一百八十多个年头了。
他当然明白这很反常。他也明白，回避昭示的是恐惧。他在怕让他受罚的缘由，怕他模糊一片的过去，为什么？
算了，他的回溯往往都是以这两字作仓皇终止，算了。
“你知道吗，”死神当时就是这样不掩饰哄诱地进行劝导，“你要送的这个人跟你关系匪浅，所以也就非你不可了。”
他好像是哼了一声。
“他算是……你的兄弟。”死神笑的那样不怀好意。“你们同生，注定同死。你要是不拧巴了，愿意朝前看了，那他就是你的一条明路。”
他当然不信。他本就是天为父地为母，意识生发自年复一年数不尽的光阴洗练，兄弟能从其中哪一环来？他也不愿有什么兄弟，依靠血缘根凭作维系也只凡人才如此。
虽然但是，虽然死神显然不是个好东西，但是他也的确无事可做。
于是他踢开一副散落在地的腐朽马铠，终于抬头瞟了瞟死神:“送去哪？”
死神身上那件标志性旧衣袍发出窸窣摩擦声，褴褛的布帛层层叠叠，披挂了不知道多少个世纪。翻找的窸窣声持续了一小会儿，直到死神将一节瘦恹恹的白骨手伸递过来。
那白骨手的食指上挂着一把玉制钥匙，颀长的钥匙在半空中晃荡出莹润光泽。在他把钥匙收好后，死神才缓缓开口:“就送到能对应这把钥匙的地方。”
“门、箱子、盒子、妆奁、某个抽屉或者就是一把锁。”死神说，“都有可能。目前来说谁都不知道在哪，又到底是什么。你得自己去找。”
“……”他觉得刚刚收进口袋的钥匙开始发烫了。
死神在帽檐下暗暗窥着他的神情：“你不要觉得麻烦。我为什么把这种对旁人来说毫无头绪的事情交给你，就是因为是你嘛。这把钥匙原该属于你要送的这个人，而你本人又正好与他关系匪浅，于是这件事如果交给你们共同完成，也就不是一件完全没可能的事情了。”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
“所以这个人到底是谁。”他说完又补充，“我没有兄弟。”
“既然你不认，那我还能说什么？”死神竟挥了挥衣袖，“百否。”
“什么？”
“我说这个人叫，百否。”死神又露出那种不怀好意的笑，“千百的百，是否的否。所以你知道了吗，千是？”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与死神约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