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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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杨渝和柏可树走到店里的时候，这家门脸貌不惊人里头别有洞天的日料店已经开启了居酒屋模式。她担心大堂过于热闹，和服务员要了榻榻米的包间。
进去之前要先脱鞋，杨渝脱下自己的小高跟，心里暗自庆幸头下班前刚偷偷提了袜子，不至于出现“表面光鲜亮丽，袜子却踩在脚底”的尴尬场面。
柏可树跟在她后面脱了鞋，看着她的小高跟，带着笑意问道，“怎么了上了38层之后都不穿帆布鞋了？”
大概是从这句话开始，这位新晋老板和新手助理共进晚餐的夜晚开始变得轻松起来。
两人面对面翻着菜单。
杨渝之前偶尔来过几次，不过都是中午匆忙吃个定食套餐，没想到这家小店菜品还挺丰富，包间装修也很精致。榻榻米中间的桌子是升降式的，可以把腿放在桌子底下，不用跪着吃完整餐饭。
但杨渝还是很小心地收着腿，生怕一不小心和柏总的大长腿撞到一起。
“二位，今天是我们的情侣日，晚间有特惠的情侣套餐，您二位要试试吗？”杨渝正在纠结要不要在晚上九点吃一份高热量的炸鸡块，被服务员的一句话惊得猛地抬起头来。
更要命的是，服务员明明是看着柏可树问的，对面的人却完全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意思，反而抬起头来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自己，于是服务员也朝自己看过来。
“不……不用了，”杨渝也不好多解释什么，艰难地开口道，“谢谢您。”
“我们家八点之后还有清酒折扣，二位要来点吗？”不是情侣就是商务洽谈了，服务员非常上道地想。
这回柏可树开了口，“要不要尝尝？今天加班了，明天可以下午再来，回去好好睡一觉。”
“休息就不用了，”杨渝想了想，“酒可以喝一点。”
杨渝没怎么在工作日喝过酒，也没喝过清酒。她和童娜周五晚上一直都是喝精酿，两杯能喝一晚上，有点晕乎又不至于醉，正好能把心情调试到迎接周末的状态。
但今天，项目的事儿告一段落了，和新老板的关系也向前跨越了一小步，值得破个例。
点完餐后，服务员关上推拉门离开了。
等着上菜的时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说的都是公司里的事。柏可树刚来一礼拜，对除主管外的人员都不太熟悉，杨渝挑着有用的信息讲，偶尔插几句从童娜那儿听来的半真半假的八卦。
几轮聊下来，饭桌上的气氛变得不像是老板和助理，而是公司前辈给刚进公司的后辈分享社交经验。
聊天的空隙，杨渝想到这个比喻，忍不住笑了一下。
柏可树正在回复邮件，闻声抬头看她。杨渝没说话，轻轻摇了摇头，他便也没追问，继续弄邮件的事。
杨渝其实是那种在聊天中特别怕冷场的人。她怕沉默会让旁人尴尬，而这种害怕让她不安。
因此她很少参与小型聚会，平日里除了和闲不下嘴的童娜一起出去，几乎只参加公司里那种不愁没人说话的聚餐。大多数时候，她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
很奇怪，也许是因为柏可树平日里就话少，也许是因为这一个星期以来熟悉了他的气场，像现在这样两个人单独坐在包厢里一言不发，杨渝竟然没有觉得难受，反而有种独处时的舒适和放松。
大概是因为已经过了饭点，菜上得很快。
柏可树点了杨渝狠下心没点的炸鸡块，杨渝心满意足地享受着鸡块里的汁水，接受了对方“炸鸡块配清酒”的说辞。
殊不知自己的目光在菜单那一页停留了太久，久到引起了对面一直在不动声色观察自己的人的注意。
两人只要了一小壶清酒，柏可树喝得稍微多一点。
喝清酒的杯子小，杨渝一小杯一小杯地喝下去，没什么感觉。隐约记着清酒的度数似乎和精酿啤酒差不多，自己就喝了这么点，应该没什么大碍。
谁知道吃完饭准备离开的时候，杨渝穿好鞋站起身，突然迷糊了一下，用手扶住一旁的鞋柜才稳住身子。
“还好吗？”身后的柏可树上前一步，在杨渝看不见的地方，手臂虚虚地围在她腰侧。
“没事，可能起快了。”杨渝闭了闭眼，没什么事了，“李师傅已经到了，我们出去吧。”
晚餐是柏可树买的单，他说算是加班的犒赏，又说没有让女生买单的道理，酒劲正上头的杨渝想不出可以反驳的话，就没再坚持。
站到车跟前的时候，杨渝有些拿不准自己应该坐副驾驶还是后座，却看见柏可树为自己拉开了后座的门。
“李师傅晚上好，您吃饭了吗？辛苦您送我回家啦。”司机老李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上主动和自己搭话的杨助理。
之前都是在微信上和她联系，今天第一次见到面，果然和微信上一样，是个礼貌又没有架子的姑娘。
老李喜欢这孩子，而且多年司机的经验让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老板今天一天心情都不错，现在尤其，于是他一边将车驶出商圈临时停车区，一边和杨渝聊了起来。
“吃啦吃啦。不辛苦的，还是您和柏总比较辛苦，这么晚才下班。”老李笑眯眯地回道。
“我还好，还是柏总比较辛苦。”杨渝感受到了周五晚上熟悉的微醺感，没注意到自己说话的声音比平常大了一些。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头去看向身边的人。可是直到那人察觉到目光的注视也看过来，杨渝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没什么话要说的，于是只好乖巧地笑了一下。
柏可树被这笑容晃得有点脸热，意识到眼前人大概是有些醉了，于是不自觉地放柔了语气，“你住在哪个小区？”
“港馨一区，”杨渝又转向前面，“李师傅，和柏总家顺路吗？不顺路的话您就先送柏总吧。”
“顺路的，先送你吧。”柏可树先接了话。
“那还蛮巧的哦。”
没想到柏总竟然知道我住的那个小区。看来是真的顺路，之前上下班一直路过吧，被酒精偷走了一大半神经的杨渝想道。
悄咪咪把车从直行变到左转车道的老李：柏总在胡说，我有证据，但是我不敢说。
杨渝家离公司只有差不多半小时的车程，但是公司边上是个大商圈，这个时候正赶上好多人吃完饭逛完街往回走，路上的车不少。
车走走停停地，杨渝觉得自己头更晕了。
“柏总，我可以稍微开点儿窗吗？”杨渝用手扇了点风，“头有点晕。”
“当然可以。”柏可树放下一路上用来掩饰自己在透过玻璃反光偷看杨渝的手机，名正言顺地侧过身去看她，“你还好吗？是不是晕车了？”
“没事，可能是因为堵车，刚才的酒有点上头。我吹会儿风就好了。”
“哎呀，杨助理，您没事儿吧？”老李开了后排的窗，从后视镜里关切地问道，“要不待会儿让男朋友到小区门口来接你吧，这么晚一个人太危险了。”
男……男朋友？
柏可树攥紧了手机。
对啊，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想过，杨渝可能有男朋友这件事。
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屏住了呼吸，在等待着杨渝的回答。
“啊我没事的，就是觉得有点闷，”呼吸到新鲜空气，杨渝觉得清爽了很多，“再说我也没有男朋友。”
柏可树的手松开了，不过几秒，手机背面已经布满了湿意。
“这样啊，不过您条件这么优秀，肯定会找到很好的。”李师傅说道。
我的确是不错，柏可树心想。
杨渝从来没和除了童娜之外的人说过感情上的事，今天喝了点酒，又吹着温柔的晚风，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她偷偷瞥了柏可树一眼，发现柏总正戴着蓝牙耳机，专注地看着手机，应该是在处理工作。
于是她借着酒劲，小声和李师傅聊起来。
“其实我不久前刚被人甩了。”杨渝往驾驶座的方向靠了靠，“果然我妈妈说得是对的吗？快三十岁了还没有正经工作的男生不靠谱。”
“他是我朋友男朋友他们乐队的贝斯手，不对，前贝斯手。他和现在的女朋友在一起之后就退队了。好像是一起回老家考公务员了吧。”
杨渝的声音闷闷的，“所以他还是愿意过平淡生活的啊，和我说什么向往自由自在的屁话。”她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老李看着她明显失落的样子心里也不太是滋味。他想起了自家女儿，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觉得您妈妈说得对。要我说也是，找对象还是得找个工作各方面都稳定点的。我也总和我家闺女这么说。你们年轻人呐，总嫌我们这些做家长迂腐，但是我们是真心真意地想你们好嘛。”
“嗯。”杨渝很快收拾好心情，重重地点了点头，又冲后视镜里笑了笑，“我下次一定找个成熟温柔，工作稳定，对我特别好的！”
“好好好，”老李也笑了，“等找到了您一定要告诉我啊！”
“嗯！”
一旁，耳机里没有一点声音的柏可树没想到今天晚上还能听到这么一段故事，一时间心里又酸又胀，刚才得知杨渝没有男朋友的欣喜早已荡然无存。
他看着半米开外那张笑着的侧脸。
你回头看看我。
我可能不够成熟，不懂温柔，但是我工作稳定，而且。
我一定会对你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好的。
出了商圈之后，车流量小了很多。又过了二十分钟，车就到了杨渝家小区门口。
杨渝在座位上检查有没有落东西的功夫，柏可树已经下车帮她打开了门。
“谢谢柏总送我回家，”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杨渝微微举了一躬，“还有请我吃饭。”
“还有项目的事。”
“还有……”
“总之您辛苦了！”杨渝还是有些迷迷瞪瞪的，整理不好想说的话，有点生自己的气，语气里也带上了孩子气。
“没事。”对面的人好像笑了一下，“今天太晚了，明天上午也没什么事，下午再来上班吧。”
“不行，”还在忙着和自己较劲的杨渝脱口而出，“明天中午不是要一起去食堂吃饭吗？”
这话一出，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我……我还得换办公室里的花呢。”杨渝干巴巴地补充道。
“那好。”这次她清楚听到了笑声，柏总的笑眼在路灯下亮晶晶的，“快回去休息吧，进家门了给我发个微信。”
“好的，您也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杨渝说完又弯腰冲李师傅挥了挥手，“谢谢李师傅，您待会儿开车注意安全哦！”
“那柏总，我先走了，晚安。”杨渝挥了挥手。
“晚安。”
一、二、三。
两个人谁也没动。
“你……”
“你……”
“怎么了？”柏可树语气里的笑意明显，“是要目送我吗？”
“对……对。我看着您走了我再走。”杨渝打了个磕巴。
绝对，绝对不是喝迷糊了在想该朝哪边走。
“不用了，你先去吧。这么晚了我不放心，等你走进小区门我再上车。”
柏可树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揉揉杨渝头发的念头。
“好，好的。那柏总，晚安。”
“晚安，杨渝。”
杨渝点点头，转身朝小区大门走去。
柏可树就这样站在车边，看着她一步步走到门口，在包里找了半天门禁卡，进门之后又转过身，动作幅度很大地冲自己挥了挥手。
柏可树于是也举起手挥了挥，大概是自己一身齐整西装挥手的样子实在是有些违和，不远处的人绽放出了大大的笑容。
这个笑容和那句晚安一起，被柏可树细心地放进心里收好，坐上了回家的车。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