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处半梦半醒间》一方豆腐

22、第二十二回：2011.08.27修正

　　第二十二回：2011.08.27修正
　　（I）
　　守官领着千夜和小张，往城门外殷的军队走去。
　　小心翼翼地牵着千夜的坐骑，守官偷偷转过去瞄了千夜一眼——不愧是皇家的媳妇，真是个大美人，可是性格太横，娶到这样的妻子还真不知道幸还是不幸。
　　千夜坐在马背上，两眼紧紧盯着前方。殷的部队就在眼前，黑压压的眼前一片都是人。千夜随意四周寻看了一下，没有看见殷。
　　牵着缰绳的守官在军队外面停了下来，马儿自然也打住了脚步。见有人过来，守卫的士兵便过来询问。
　　“来者何人！”
　　“守城卫官黄二，求见殷殿下。”
　　“混账！这是什么时候，这个时间求见殿下？！”也怪不得那士兵生气。现在殷在那头等着人回来报告懿的事情，哪有时间见这么个小小的守官。再说这芝麻绿豆的小官，还真以为皇子殿下是说见就能见得着的么！
　　“我有重要的事情……”
　　黄二正要解释，没想到千夜忽然开口，说道：“说什么废话，去跟殷说千夜来了，看他见还是不见。”千夜的声音不大，语气却非常重。
　　那士兵见马上的女子这样的气势，既然敢直呼二皇子的名讳，敢情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士兵心里估量，还是先去通报，要是殷不见再打发她也不晚。于是便箭一般的跑了上去，像殷报告说千夜来了。
　　殷听见有人过来通报，心里正恼火是谁这个不知好歹这个时间过来打扰，哪知道来报的人说是千夜来了，殷还当真吓了一跳。
　　千夜？她来了？
　　殷脑袋一热，也没想到要骑马，提起脚步就跑了过去。
　　远远看见马上的千夜，殷不由得心里一阵窃喜。然而千夜一开口，便是一盘冷水当头淋，冷得殷呆立当场。
　　“混账！你是这样做人的吗？！你怎么能让懿自己一个人去冒险！”千夜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狠狠地盯着殷。
　　自从千夜决定要帮助懿，她便开始对殷不客气起来。之前在湖心亭被这家伙非礼过一次，千夜已经不打算再给好脸色他看。有了懿做靠山，千夜越发地强势起来。
　　对于殷，他们的约定不再能约束千夜，两人的位置似乎渐渐地换了过来。

　　“我赶来的时候，皇兄已经出去了。”殷有点心虚地解释。他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解释，又不是他叫懿自己去的，他错在哪了？然而千夜兴师问罪的态度太坚定，连殷都模糊地相信错的人就是自己。
　　“现在呢？情况怎样了？”千夜问道。
　　“我已经派了人过去放话，让皇兄夕阳之前务必要回来。”
　　“那人回报了没？”
　　“没有，我还在等呢。”
　　“这里有多少人。”
　　“三千。”
　　“他们呢？”
　　“二百。”
　　“嗯，起码数量上占了优势。”千夜喃喃说到。
　　“知道对方派来的使节是什么人吗？”
　　“北堪国主的亲弟弟，伽罗亲王。”
　　“对这个人，你认识多少？”千夜低下头，在对话之后第一次看上殷。她的表情很复杂，担心、疑虑不少，眼珠子下意识转了转，像是在估量什么，说话语气却像要考核学生的老师。
　　“我……”
　　“不认识是吧。”千夜接着说完殷的话。“果然是这样。对方这次是有备而来的。殷，军中有没有跟伽罗交过手的人？”
　　“这……”
　　“又不知道？！”
　　殷撇过脸不说话，算是默认了。不一会儿，殷忽然说道：“王度！是王度！他一定知道关于伽罗的事情！”
　　“很好，带我去见他吧。”
　　说着千夜已经拉了缰绳让马儿往前走。小张自始至终都是一言不发，看着千夜在那给殷做训示，心里好不凉快。

　　（II）
　　千夜骑马走在前面，殷在后面追。
　　穿过部队整齐的方阵，肃立两旁的士兵，见到了平时不可能见到的一幕。过去那个总是高高在上，有时候甚至是目中无人的二皇子，现在正跟在皇长子的皇妃的马屁后面，样子看上去似乎有点窝囊。
　　千夜见到王度，一个劲儿在心里赞许这个老将的气度不凡。
　　把殷扔在一旁，千夜下马来到王度身边。微微弯腰给王度行了一个礼，礼貌地招呼道。
　　“王老将军，北堪亲王的事情，您知道多少？”
　　“回殿下，老臣略知一二。”
　　“多少都行，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好了。”
　　“是。伽罗这个人，很厉害。”王度开口就给予伽罗很高的评价，这让千夜非常不放心。“伽罗这个人，跟他的兄长大不相同。北堪的国主是个冲动的人，做事经常欠缺考虑。之前好几次的战事，我们几乎都能逼得北堪国主亲征。然而每次都是有伽罗的阻拦。他这个人遇事冷静沉着、深思熟虑。一旦看准了目标，行动果断迅速。正因为这样，我们才不能一举消灭北堪。”
　　“他真的一点破绽都没有？”
　　“人都会有弱点的。可是伽罗的弱点收藏得很好，我们至今没有发现。伽罗这个人，不但清廉，连生活都很简朴。据说伽罗的妻子过世以后，他就再没有续弦。”王度苦笑一下，继续说：“他还没有孩子呢。”
　　“真是不得了。”千夜不自觉地说道。“要是他扣留住懿，王老将军可有办法营救？”
　　“这……老臣不敢说。据老臣对伽罗的认识，他这个人品德不错，就是在战场上，也少有耍阴险手段。这次他来谈判，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有了老将军这话，我还真是放心不少。”说是这样，可还是非常担心。在懿平安归来之前，什么人说的什么话都是不能尽信的。

　　“殷。”千夜回头，见殷已经到来了自己的身边，便接着说道：“我们的兵马是不是可以随时调度？”
　　“是的，将士都已经准备就绪，只等一声令下。”
　　“很好。”千夜转过去，与王度说：“王老将军，千夜有个想法。”
　　“皇妃请讲。”
　　“懿只身前去与北勘谈判，虽有我们在这里守候，可距离毕竟是远了些。将军看可否调度人马，从两则紧逼收紧，包围他们谈判的营帐？”
　　“皇妃的意思是派兵去给殿下助威？”
　　“千、皇嫂的意思是：如果那个伽罗想要伤害懿的，我们决不能放他回去。是这样吗，皇嫂？”殷插嘴道，脸色比刚才跑过来的时候更加难看。
　　“老臣明白皇妃的意思了，殿下，请下命令。”王度看着殷，等待着他的意思。
　　“王将军，你派人带兵从两路前进包围伽罗亲王的营帐，另外派人回去通知何钟的大军做好准备，随时出兵攻打北勘。”

　　（III）
　　咳咳……咳……
　　寒冷的风透过帐帘的缝隙灌进了营帐之中，掠过懿的颈背，有点刺骨。懿不禁轻咳了两声。
　　“殿下觉得冷了？”伽罗似乎很体贴地问道。“来人，多搬两个火盘进来。”
　　这个时候，懿才注意到，在营帐不起眼的角落，早就放了一个取暖用的火盘。可是他进来这些时间，却没有觉得这里面比外面暖和多少。
　　外面的士兵搬了火盘进来，分别放在另外的两个角落。也许是看见橘红色的火焰，虽然身体感觉没好多少，但心却还是觉得渐渐暖和了起来。
　　“谢谢。”懿浅笑，轻声说。
　　“殿下，你真心笑起来的时候样子真好看。”伽罗忽然这般说着，懿一愣，完全不晓得该如何回应。“殿下，人的笑容可以掩饰一切，也可以暴露一切……殿下，有着这般纯粹的善良的你，说出刚才那番自暴自弃的话，实在是非常不适合。”
　　“什么？”
　　“殿下，在你的身上，本王本来以为已经看到贵国的诚意。可是……外面的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外面的人？”奇怪，我不是只带了几个人过来么？懿疑惑地看着伽罗。
　　“殿下不知道？那就请殿下见一见来的人。”伽罗拍了两下手，外面的士兵就带了两个人进来。懿一看，就认得这两人是襄水镇衙门的人。
　　“懿殿下，总算见到您了。”那人见到懿，双脚一发软就跪了下去。看他满脸通红，估计他是在外面站了不少时间。
　　“你怎么来了？”
　　“回懿殿下，殷殿下命小人过来传话，说懿殿下身体不好不宜操劳，所以他带了人马在城外守候，请殿下您务必要在夕阳之前回去呢。”
　　“夕阳？”懿踌躇了一下，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距离夕阳西下恐怕不远。
　　“殿下，请别犹豫了。”
　　“他说得不错。”旁边的伽罗说道：“殿下，这个时节的夕阳来得早，殿下还是早点回去，免得令弟挂心。再说，本王也怕他的军队杀过来这里抢人。”
　　“可是和约的事情……”
　　“如果殿下想继续谈，也不是没有办法。”伽罗笑了，笑得像个贼。

　　在马上坐得久了，千夜觉得腰骨都有点儿僵痛，下意识做了几下伸展运动。
　　见千夜在那边做着奇怪的动作，殷有点好奇。想了好久，等千夜终于完成了她的整套动作，殷才缓缓走了过去。
　　“千夜，你……”殷住了口——难道要问她刚才在干什么？
　　“有什么事就说呀，吞吞吐吐的难看死了。”她语气很不好地说着，眼睛依旧看着前方。
　　殷没有回应，他只是紧紧地追着千夜的双眼，他忽然发现，千夜的双眼不再是他熟识的一双眼了。
　　过去千夜的双眼之中有着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的自信，虽然有点盲目，但她还是带着她那份自信，而且还会不经意地流露出一点点的目中无人、有时候甚至会很冷。可现在却很不一样。
　　千夜的眼中有担忧、有疑虑，还有她自己都无法否认的依恋。她的态度很不好，目光却很柔和。连殷都能感觉到她的变化。
　　殷后悔，他亲手把这个让他动心的女子推到别人的身边去了。
　　“天都快黑了，怎么还不回来。”千夜忽然道。不像在跟殷说话，大概是自言自语。
　　“在等一会儿，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发兵过去要人。”殷说道。
　　“天黑带兵是很危险的事，你确认你有这样的能耐？！”
　　“可是……”
　　“没有可是。”千夜冷冷地说：“自古以后，敢于天黑带兵进入敌阵的，无一不是经验老到、智勇双全的名将，至于你，我不能相信你有这样的能力。”
　　“我们还有王度将军在。”
　　“不要把自己的责任推给别人。”她狠狠说道：“你自问，大炀是谁家的江山！你不是想要当皇帝吗，你这样的担当，怎么能扛得起整个江山。”千夜把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然而殷听了依旧是被深深地撼了一把。
　　见殷没有话，千夜也没有说下去。实际上，现在的她也是完全没有主意。
　　眼见天就要沉下去，懿却还没有归来，她真担心得几乎到了害怕的地步。
　　进兵包围的命令已经下去，而就在夕阳将来来临之际，王度还亲自带了一些人马前去伽罗设下的营帐那边，看能不能把懿带回来。可他们都去这么些时候了，依然没有消息，千夜不由得害怕起来。
　　“小姐、小姐！王将军回来了！”从远渐近的是小张的叫喊声。只见小张策马从前方奔了过来，气也还没有顺，就急着说道：“小姐，王将军跟懿殿下回来了！”
　　两人一听，心一松，脸上禁不住喜色。千夜没有再上马，殷也没有。两人就这样跑着过去，在王度的马车前停了下来。
　　“千夜？”懿撩开马车的车帘，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千夜气喘呼呼地盯着自己，心想：糟糕，看来今天晚上躲不过一顿臭骂了。
　　“混蛋！”千夜果然不顾仪态地破口大骂。“终于舍得回来了吗！是谁让你自己一个人去的，想要去见马克思了是不是！”
　　懿苦笑。他当然不知道马克思是谁，但他以前听过千夜提起过马克思这个人，只有死人才会去见他的。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还想有下次？！”
　　“没有……没有下次了……”懿一把搂住千夜，只觉得怀中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
　　“皇兄，你平安回来就好。”被遗忘在一旁的殷轻声说道。
　　懿抬头看着他，多年难得一见的亲切眼神，总算能再看得见。

　　“大炀皇家的几位，感情都很不错嘛。”
　　后面的马车忽然传出来一把陌生的声音，众人这时才发现在懿的马车后面，还有另一辆车跟着。
　　一个身穿大炀百姓装束的人从车上走了下来，步履轻盈地来到众人面前。
　　“我与大家介绍，这位是北堪的是图亲王、伽罗阁下。”懿松开怀抱，向众人介绍到。“他这次到大炀来，为的就是两国通商事宜。”
　　“小王见过皇妃殿下、二皇子殿下。”伽罗分别向千夜和殷行礼。
　　“王爷有礼。”殷郑重地谢礼，千夜却没有反应。
　　她的身份是大炀皇室的女眷，这种场合，没有她说话的余地。再者，按道理说，伽罗并没有见过她和殷，他怎么知道他们的身份？见他刚才行礼的时候，那干脆利落，看来他不是乱猜的——北堪肯定已经在襄水镇布下了无间道。
　　“天色不早，我们还是先回去驿馆。再者，伽罗亲王远道而来，我们这下就先回来驿馆休息，通商谈判的事，还是留待明天再说。”
　　说话的人是王度。
　　伽罗是个极小心的人，平时就算再小的事都要想个周全，这次为何就会忽然主动提出要到大炀来？就算他真有兵马在城外，要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些增援也难以短时间内赶到呀！
　　好可疑。
　　“王将军说得不错，本王第一次来到这个边境小镇，也得先试试贵国的风味小食，本王的肚子是真的饿了。”伽罗接着王度的话说了下去，由始至终挂着善意笑容的脸，让人无法想象这人权倾北堪。寥寥几句的谈话，伽罗已经占了对话的主导权，就算不是，他也确实做到了无人能反驳他的说话。
　　他的到来就是那么的自然，偶尔一个摸摸肚子的小动作，差点可以让人忘记不远处的北堪的精锐。伽罗只带了两个贴身的侍从，就从容地跟了懿过来。
　　众人不禁想，他是真的有备而来，还是被懿那有点儿笨的冲动给传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