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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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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阶。
阿陶随着谢至,即将再度回归天界。一路上,兄妹两个互相较着劲,谁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不过这沉默也就保持了一刻钟的功夫。眼看着天门将近,阿陶率先放下面子,状若自语道:“这事还真有些蹊跷。”
谢至缓步登着云阶,闻言接过话头,不咸不淡地说道:“拐弯抹角可不像你。”
阿陶瞪他后背一眼,才说道:“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么?星象异动为什么再一次提前了?还有灵绸到底是什么?连我都不知道它具体该是什么,你又如何判断真假?”
“这个你就不必操心了。”谢至噎了阿陶一句,才又慢慢说道:“既然星象再次异动,那便是下一环任务已被开启,无论它为什么提前,上一环的任务总归算是完成了,那获所得的灵绸也自然为真。至于灵绸它本来是什么,你心结既解,也不必知道了吧?”
“哼,原来如此,我说你一点儿不着急,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阿陶有些不高兴,她双眼一眯,又试探道:“我原本无意中还得知了一个与月下神女有关的消息,现在看来,也没必要跟你说了?”
谢至只当阿陶是想拿话激他,并不作声,不料阿陶随即又接着补充道:“你就真不想知道?我可是好奇得很,你说为何命书上偏偏会找不到红袖的名字呢?”
这话果然有用,谢至募地在云阶上停住脚步,脸色也沉了下来,他转身,居高临下地看向阿陶,冷声道:“当时命书已被毁去大半,命书上找不到她的名字很稀奇么?”
阿陶双手向后一背,仰首反问道:“恐怕没这么简单吧,这百年命书可是你亲自修的,我想,在你修书之时,命书上便从未有过她的名字吧?”
谢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冷冷盯着她又道:“这些事情你从何处得知?”
阿陶唇角一勾,笑道:“我猜的。堂堂司命,可以依据星象卜算查探未来,就算星象常有异动,天机难测,可若说与她有关的事情一点儿蛛丝马迹也未曾显现过,这难道还不值得起疑么?”
谢至无言,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陶嘴巴一撇道:“我还能说什么,你难道不记得?我第一回见到红袖就跟你说过,她跟神树必然有某种关联,你却是何种态度?我看,就是你不肯信我,才有现在的许多事情。”
谢至有心回避,不想再与她纠缠这些问题转身欲行,然而他脚步又一顿,出声提醒道:“接引你的天兵到了。”
“我早看见了。”阿陶偏头望去,不由自嘲道:“好大的排场,这是生怕我再逃走不成。”
谢至凉声道:“毕竟天界是讲规矩的地方,有些事情可一可再不可三。”
阿陶再度撇了撇嘴,忽而又笑起来,幽幽说道:“我也再提醒你一回,我劝你呀别陷得太深,便是伤了身也不要紧,可若是伤了心,笇倪这个小心眼儿惯会护短,最看不得你受委屈。”
她话音刚落,天兵们已到了面前。为首的两位天将迎上前来,客气说道:“陛下命我等在此恭候饕餮神女与司命神君归来。”
阿陶微微抬起下巴,神色已是与先前大大不同,她傲然说道:“不劳诸位押解,我自会去领罚。”
两位天将尴尬一笑,其中一个赶紧说道:“神女误会了,陛下只命我等将神女送归住处即可,再无其他。呃,神女,这便请吧。”
阿陶闻言一愣,她稍稍侧目,只见谢至已是会心一笑,还朝她略微挑了挑眉。阿陶面上一红,赶紧对着那天将说道:“那还等什么,走吧。”
谢至眉眼含笑,目送阿陶随着天兵们离开,才喝道:“出来吧。”
只见先前那只被谢至关进葫芦中的魍魉,不知从哪朵云里飘了出来,忙不迭地迎上前来。
谢至哼声道:“你倒是会藏。”
那魍魉对着谢至谄媚笑道:“神君谬赞了。”
谢至不耐与他多客套,直言道:“红袖呢?”
那魍魉立时收了嬉笑的神色,竟有些畏惧似地惴惴道:“不关我的事啊。是陛下令我到此拦着你的。红袖姑娘和陛下现在就在月下祠呢,你要去便去,可别说是我说的。”
谢至听罢不再与他赘言,急匆匆便掠过他赶往月下祠了。
那魍魉可怜兮兮地原地打了几转,还是决定原地躲回了云层里。
天之缺。
第四座牵心灯已经点燃,但谢至并没有心思去查验灯芯之像,他勉力克制住胸中涌起的一阵怒意,嘴角牵起一抹冷笑来,道:“来的路上我听魍魉说了几句笑话,不过我着实听不大懂,不知陛下可否为我解释一二?”
谢至如此无礼,天帝倒是一点儿不生气,像是早就料到谢至会有此反应。他指了指谢至手中缩回原样的流光宝鉴,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你若要问神女所在,天象突然异动,想是神女等你不及又怕错失关键线索,她便自告奋勇,先你一步入了虚无之境。我好心在此为她护法,还派魍魉去天门守着你回来,你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至于流光宝鉴为何变成了这样,我想,是红袖不熟悉境中乱流,不小心被卷入其中,待乱流平息,她自然可以安然归来。说不定,我们还会有意外的收获。”
谢至不为所动,继续质问道:“你既使唤了魍魉前来拦我,还指望我会信你编的这套说辞?你难道不知道,师傅特别交代过,不许令她独自入镜。你就不怕,她擅入镜中界,若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很可能会引发连你我都无法掌控的劫数?”
天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反问道:“你就不曾想过,老君为何这么说?”
见谢至皱眉,天帝指了指被牵心灯围绕着的神树,又道:“你猜得不错,我是故意将她引入镜中的。我想,你一定还未曾告诉过她这流光宝鉴的来历。还有,恐怕连你也不知道,它最大的功用不是可追溯往昔之来龙去脉,而是可探查万物之本来面目。”
谢至闻言,神色又冷了几分道:“你还在怀疑红袖跟神树之心的下落有牵连?”
天帝摇头纠正道:“不,是肯定。老君曾言,点燃所有牵心灯便能唤醒神树之心。可当年的乾元业火连月下祠都被烧了大半,又何况被包裹在焚毁殆尽的神树根系之中的神树之心?你还记得这流光宝鉴是老君从何处得来的么?我原以为它便是神树之心所化之结晶,才需要入凡尘将养。现在看来,要将养的恐怕不是这死物,而是别的,原本就从凡尘之中生长出来的……”他话只说了一半,又转而道:“总之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既然老君不肯明示,我只好自己试着找答案了。”
谢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他依旧不赞同天帝的做法,说道:“这都只是你的猜测,你不该拿她去冒险,她根基尚未稳固,灵力太弱,万一她不是呢?万一……”
天帝打断道:“没有万一!就算她不是,她也终究是个变数。谢至,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别忘了自己的职责,你千万千万 ,不可以感情用事。”
谢至一顿,他心头涌上一股巨大的无力感,他想了想,依旧坚持道:“我记得自己的职责,所以无论红袖身份如何,我不能让她居于险境,我这便去找师傅问个清楚!”
谢至说着,连同流光宝鉴一起,消失在一阵炫光之中。天帝未有阻止他,只是在他离去许久之后,才叹气道:“恐怕我们,没有时间了。”
一个时辰前。
红袖点燃第三盏牵心灯之后,便在月下祠庭院内闲逛。谢至的魍魉,便是在这个时候寻来的。
红袖惊讶道:“殿下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魍魉见着红袖很是高兴道:“神君那边已经处理妥当,待送回灵绸,便能知晓下一环的情形了。只是神君一直联系不上您,这才明我遣我来探查一番。如今见到神女安好,小的也就放心了。”
红袖闻言,不禁疑惑道:“可我并未收到殿下的任何消息呀?”
魍魉随口猜测道:“许是天之缺结界重重,灵息不易传递吧。”
红袖半信半疑,又问道:“那你是如何进来的?”
魍魉这才发觉似乎是有哪里不太对劲。这时一个声音说道:“自然是我带他来的。”
话音未落,红袖见那魍魉已是浑身发颤,她循声望去,天帝不知何时出现在庭院门口。她赶忙道:“陛下,这魍魉是……”
天帝温和笑道:“我知道。我听说他自愿供谢至驱遣,神女放心,我不是来找他的麻烦的。我只是有事想与神女相商。”说罢,他状若无意瞟了那魍魉一眼。那魍魉抖得更厉害,只听他断断续续说道:“小的,小的,这便,告 ,告退!”
“慢着。”天帝不紧不慢地说道:“谢至很快就要带着阿陶回来了,还请你前去天门处守着他们,尤其是谢至。”
那魍魉又战战兢兢地应了,才倏忽便不见了身影。
红袖奇道:“这魍魉与殿下待久了,怎的连消失的速度都一模一样。”
天帝似乎被她的话逗笑了,忍不住轻“呵”一声。红袖自觉说话过了些,找补到:“呃,不知陛下找我,有何要事?”
天帝闻言敛了笑容,他用审视的目光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看得红袖浑身不自在,才慢慢开口道:“也没什么,只是近来我总有些疑惑,想听一听神女的看法。”
“我的看法?”红袖又惊讶道:“我本是一个初登云上的小仙,居然一下成了什么月下祠的神女,这成仙的事情我都还没弄明白呢,陛下也太看得起我了。”
天帝笑着摇头道:“神女太过自谦了。时也命也,殊不知每个生灵降世,都定有它自己的使命需要完成,只是有时候时机未到而已。”
这一番话红袖听得云里雾里,她心里不由腹诽,可是面上她只能呵呵一笑以掩饰尴尬。
天帝见她如此,不由得又朗声大笑起来,好一会儿才道:“也罢,这些都是后话,我们还是说点眼下的事情吧。”说完,天帝抬起右手向她的方向一指,红袖低头一瞧,只见她胸口处忽然有细碎金光透过衣封漏出。她急忙伸手入怀中取出一物,正是流光宝鉴。
天帝这才说道:“流光宝鉴突然预警,想必是星象又有异动了。”
红袖一边仔细查看流光宝鉴所显示的景象,一边点头说道:“的确,这上面是……一只,青色的蝴蝶?”
红袖说完,镜面的光立时暗淡下去,景象消失得太快,红袖着急道:“糟了,这回幻象怎么消失得这么快,我还没看清楚呢!”
天帝立刻建议道:“不若神女这便入虚无之境,探查个究竟。我正好可以为神女护法。”
红袖正想附和一声,忽然反应过来道:“我?我资历尚浅,恐怕坏事。还是待殿下回来再做打算吧。”
天帝仿佛也刚刚想起这一茬,状若忧虑说道:“是我思虑不周了,我就是担心这线索稍纵即逝,恐怕另有缘故,若是耽误了时机,会不会……唉,可这关键时候,谢至偏偏不在。”
红袖听了这话,心下不禁有些心虚,她自执掌月下祠以来,委实没有独挡一面过,也许这一回就是一个机会呢?自己也不能总是靠着殿下处处蒙混过关吧。于是她便说道:“呃,陛下也不必太过忧虑。我上回跟着殿下入虚无之境之时,进入虚无之境的要诀殿下都有详细交待。反正殿下马上回来了。不如,我先入镜去看看,劳烦陛下一边在此为我护法,一边等候殿下归来?”
天帝仍然皱着眉头,似乎不太信任地看着她说道:“我听说虚无之境里可是有乱流作祟,也不是全然安全,你若有事,那便是我的罪过了。”
乱流?红袖暗道,之前并未听谢至提起过这个啊。还有上一回,他们也并未遇到过什么乱流,境中确实十分安逸,不会是陛下在吓唬自己吧。唉,是不是自己在这些前辈眼中真的太弱了些?不行不行,这一回自己非要好好表现一番不可。她便对着天帝打起包票来道:“陛下,我好歹也是您亲自封的神女,您对我有点信心行么?”
天帝这才松口道:”这,好吧。你入内凡事谨慎些,遇着什么也不要心急,我这便为你护法。”
说罢,天帝抬手向着流光宝鉴一点,那宝鉴复又像先前那样胀大几倍,镜面上浮现起淡淡的波纹来。
红袖到底还是有几分犹豫的,她咬了咬牙,索性一闭眼便穿镜而过,没有注意到,天帝脸上显露出的探究神色。就在她入镜之后,天帝悄然一抬手,一道金光也径直穿镜而过。
太和宫
谢至此时正揣着流光宝鉴,站在老君面前。令他十分无奈的是,老君居然在这个时候喝醉了。他撇了一眼案几上的酒坛子,面色又黑了几分,这酒坛十分眼熟,正是他归位之日仪狄说要为他庆祝特意送来的贺礼,被他连着仪狄一块丢出了门去。不曾想在这里又见到了。
谢至暗道自己果然与酒有不解之怨,这仪狄酿的酒,即便他给老君服下了解酒丹,老君没个三五日也是醒不了的。他郁闷地在案几边坐下,伸手自怀中取出流光宝鉴。红袖已在镜中,自己再贸然破镜而入,她一定会有危险。看来如今,只能等了。
虚无之境内,时光变幻。
红袖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一望无际的云层。她记得刚刚进来时看到的还是与上回一模一样的水幕,突然有个什么东西推了她一把,她居然直接穿过了水幕,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变成这样了。
难道自己真被卷进了什么乱流里?红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又向四周看了看,四面都是一个模样,连个出口都没有。等等,那是什么?
在她的右前方,她忽然看到一阵青光闪烁不止,是那只青色的蝴蝶?她不由得向着青光闪烁之处靠近。然而,没等她看清,那蝴蝶便煽动着翅膀飞远了一些。
这是 ,在为我引路?红袖有些犹豫,她思索一瞬,还是决定随着蝴蝶去看个究竟。
也不知走了多久,拐过一道□□,那蝴蝶便不见了踪迹,红袖忽然发现周围云层渐稀,云下景色也为之一变。她向下看去,一条山道蜿蜒,看不到尽头。山林之中,有马蹄声渐响,一道红影沿着山道飞驰而来。
好像是个人?红袖循声望去,然她还未仔细辨认清楚,只觉脚下一空,她来不及发出一声呼喊,眼前一阵黑暗已经袭来。
山道上,一人一马突兀地停住疾驰的脚步。马上,一袭红衣头戴斗笠的人儿似有所感,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山林间却只有风声细碎。她神色漠然,状似无意地按了一下腰间的那只青玉色行囊,复又催动马儿向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