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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购宅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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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膝村,章家。
刚刚过午,章致拙一家便已到了院门口,安哥儿老远开始喊爹娘。祖母高氏笑着,拄着拐杖,连声招呼着快进来。
一众小辈向祖母行礼问好,高氏笑弯了眼,脸颊上的皱纹都深了许多。大伯母钱氏并两个新嫂子已在灶王间忙碌了,准备今晚的宴席。
早在县试放案后,章则淮便已打发人来牛膝村给章家报喜。众人皆大喜,高氏更是直念阿弥陀佛,想着今年得多贡一些香火。章则河同族里人商量了一宿,拍板要在家中好好办个席面庆贺庆贺,好让大伙知道章家如今又有复兴的希望了。
章则河给弟弟去信,让他十日后带家人来村里热闹热闹。这不,今儿章则淮一家便来了。
章则河家已扩大了不少,原先的泥墙土瓦重新翻修了,又在屋旁另起了两个院子,宽敞大方,青砖黛瓦,整齐气派极了。两个大儿子去年刚刚成了亲,媳妇是邻村的姑娘。成亲后便搬进了各自的院子,虽还未分家,但院门一关,也同分家差不离了,只吃饭还在一处。
距离远了,矛盾却少了许多。
沈氏也来到灶王间,颇为不好意思道:“大嫂这样辛苦筹备席面,倒显得我无所事事了。”
钱氏爽朗地一笑道:“这有啥,还有我的两个好儿媳一同帮忙呢。再说,平日里安哥儿给弟妹你添了多少麻烦,我还每日害怕你来找我告状呢。”
钱氏夸张的话语惹得沈氏大笑,忙推脱寒暄了会,久未相见的些许尴尬散去,氛围融洽起来。
两位侄媳同沈氏问了好,又各自忙去了。沈氏坐到灶眼前,往里添了一根木柴,柴火烧出劈里啪啦的响声。妯娌俩又说了会话,多是绕着子女间,一个说拙哥儿将来前途必定光明,一个说安哥儿也聪颖好学。
想到这,钱氏便不得不信命。她打小便在牛膝村长大,小时同章则河也认识,后来长大了,娘亲说章家不错,她便嫁了章则河。当时村里人都夸她爹娘有远见,这门亲事结的好,之后也确实不错,婚后她立刻生了俩胖小子,把婆婆乐得塞了个银镯子给她。小叔章则淮年纪也渐渐大了,却一个人跑去京城当了伙计,公爹原想送他去读书的。
后来,小叔自个儿争气,赁了铺子自己做买卖。婆婆高氏见他已能养家糊口,便给他相看了隔壁村的一个姑娘。谁知,小叔一回家便告知公婆,他已心有所属,是左佥都御史家刚放出府的大丫鬟,请父亲前去提亲。
被主人赏了体面放出来的丫鬟,生生便低了一等,更何况年纪还比自家小子大了两岁,只相貌好看些,哪比得上高氏那千辛万苦相看的农家姑娘。
婆婆气急,直到她这妯娌进门也没好脸色。幸好,小叔一家平日住在京城,倒没起甚摩擦。时日久了,沈氏又生了女儿,婆婆也就慢慢放下了偏见,婆媳俩终于和睦相处。
分家后,小叔家日子过得愈发好了,拙哥儿又去读书,红红火火的。在这僻静的小乡村终究抵不过繁华的京城,后来安哥儿也送去了京城,人也懂事很多。
钱氏敛了杂念,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利索地炒起春笋。旁人的日子是旁人的,过好自己的才是正道。
天色有些暗下,月亮掉进烟囱,古朴的村庄在新发的小芽里渐渐安眠。章家在院子里摆了六张大圆桌,章家族长和章则淮在招呼乡亲们快入席吃饭。
来的村人也都不空手,一把嫩韭,几个鸡蛋,并一小壶浊酒,说着恭喜恭喜,来蹭蹭才气。灶王间里热火朝天,一碗碗刚出灶的菜次第端上桌。一旁在蒸的白米饭压的实实的,冒着谷类特有的香气。
章致拙盛了一大碗米饭,舀了一勺红烧肉汤汁浇在热腾腾的饭上,又夹了几著蔬茹,也不管旁人,蒙头大吃。
章家兄弟俩搬出一缸去年自家酿的米酒,酒色浑浊,入口有些辣,拿着枯黄葫芦瓢给乡亲们一人一碗满上。
大人们倒了一海碗的酒,兴致勃勃地互相敬酒,喝得脸通红。章致拙恍惚间听见有人喊他,抬头一看,堂大爷端着一碗酒笑眯眯地看着他。
“拙哥儿,你堂大爷向你敬酒呢。”有村人大声喊,周遭响起一阵哈哈大笑。
章致拙没法子,只得在众人起哄下,端起一旁一口青花小碗,倒了些许酒,说道:“堂大爷,您是长辈,且谅我年纪小,只能喝一口吧。”
堂大爷倒也不为难,硬要章致拙喝完一碗。他头一仰,喉咙几个咕噜,将碗向众人一亮,已喝完一整碗酒。
“好,大爷好酒量!”一片叫好声、鼓掌声。章致拙也喝了一小口,嘶,辣得他龇牙咧嘴。
众人一见拙哥儿如此给面子,也纷纷向他敬酒,嘴上说着给家里不开窍的小子蹭点灵气。章致拙无法只好一口接一口的喝。
依照这的人看来,科举已有功名,那就是能当家的大人了。谁能想到章致拙如此小的年纪边考中了。
实在受不住了,章致拙简直想抱抱委屈的自己,装醉便回了屋。
章致拙回屋后,将窗户一一打开,散散浓重的酒气。躺在靠窗的炕上,渐渐有风送来,院子里的喧闹也远了,脑袋似被一层薄纱拢住,迷迷糊糊。
章致拙微阖着眼,颇有些朦胧浪漫的睡意,静静盯着黝黑天幕上闪亮的星子......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床清梦压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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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则淮跟着中人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终于看定了一处宅子。
这晚章家正在吃哺食,章则淮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个消息。章致拙一听便惊了,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家居然能在二环内买下院子。
“爹,那宅子在哪儿啊?”章致拙好奇问。“离前门大街不远,就在孟夫子家附近,我看过了,那儿多读书人住户,也有不少官员小吏居住,安全还是不错的。”章则淮咽下一勺软滑的菽乳。
“你爹这段日子可是找了好久,幸有户人家要到别的省府做官了,几十年不回来,索性便卖了。”沈氏笑着补充道。
“哇,那离姝姐儿家也很近了。”琳姐儿也高兴道。章致拙还记得那个漂亮端庄的姑娘,是锦霞阁掌柜的女儿。
“那宅子我看了觉得甚好,虽不富贵,倒也清丽干净,只小了些,才两进罢了。”章则淮抿了一口清河酒道。
“咱们家就这点银子,能买下这处宅子已谢天谢地了。”沈氏好笑地看着略有些得意的相公,拙哥儿有时候那容易骄傲的性子还是随了他。
“那我得给我那些好友捎个信儿,咱们什么时候搬过去呀?”章致拙有些迫不及待。
“下月便搬,我寻思着在新宅子院里也打口井,纵是涩井,平日洗洗涮涮也便宜。”章则淮已都打算好了。
第二日,章致拙便跑去隔壁林大娘家找轩哥儿。林毅轩正一心一意在屋子里读书,看见拙哥儿来了,给他倒了杯热茶。
“轩哥儿,我下月要搬去桥南街那儿了,平日里无事不会到铺子里了,你记得来那儿寻我。”章致拙一口气将事儿说完,才慢慢喝了口茶。
林毅轩点了点头,略有些不舍,往后私塾下学也不能一起回家了,心想,自个儿家要拿出买房的银钱怕是还不够,今后两人可能要疏远了。
轩哥儿向来是这样一个人,面上看着腼腆温软,实际上心里很清醒,朋友之间若是交往少了,渐渐也就淡了,之后成陌路的不在少数。
林毅轩心里有些可惜,拙哥儿是个值得交往的人,热情而不谄媚,骄傲而不骄纵,宽仁而不放肆。只听章致拙道:“轩哥儿你有空要常常来找我啊,三年后咱们还一起考院试。”
章致拙一眼便看出了轩哥儿瞬间低迷的神情,也明白他在担忧什么。前世年纪还小的时候他懵懵懂懂便失去了好几个玩的好的朋友,保持一段长时间并且良好的友谊并不是件易事。
年幼时通常会因升学而被迫中断一段真挚的友谊,分开时撕心裂肺,但时间久了,那个挚友的身影也就慢慢淡了。等年岁大了,又会因为脾气、三观、职业等等原因,甚至是一些匪夷所思的原因而失去一个朋友。
作为成年人的章致拙深知,生活中能有一位交往时间超过五年,且互相关爱的朋友有多么难得。大多数朋友只是泛泛之交,也有曾经热络如今冷淡的,更有大吵一架然后绝交的,痛苦倒谈不上,只是有些惘然。
比爱情更持久,比爱人更契合的,那就是知己。章致拙十分珍惜这份从小到大的友谊,想尽可能地维持得更长久一些。
林毅轩抿起一个高兴的笑容,心道,日后一定多找拙哥儿。
很多“一定”是此瞬的一定,就像爱情里的“永远”只是当下的永远。日后会发生什么不得而知,只是此时是发自肺腑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