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檄文斗天官》猹公子

19、善恶果报

　　七日后，男孩的母亲病情痊愈了，店家便依照巨门星君的方法制了面锦旗。

　　那日，药铺张灯结彩，还放了鞭炮烟花，比过节还热闹，引得众人前来围观。如此高调，把三条街外的民众都唤来了。在众目睽睽下，男孩把锦旗递与店家。店家一接过锦旗，便爬上梯子，将其高高挂在了牌匾旁。

　　红底锦旗上，两列金字耀眼：“赠药救母，大医至诚；惠泽民生，大爱至深”。城里的百姓皆被男孩的孝心打动，也为店家的慷慨大爱所动容，一阵掌声雷动，赞扬声此起彼伏。

　　从此往后，这段被巨门星君撮合而成的故事，成了人间佳话。这家药铺的店家名声远扬，很多病人慕名而来，药铺的生意自然也是蒸蒸日上了。

　　巨门星君说到此处，眉梢高扬，呷了口茶，得意地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三位听众。

　　墨如烟他们皆是目瞪口呆，为巨门星君的才智所折服，如若是自己，定不会想出此妙计。果真，巨门星君处理是非的能力非同小可，化干戈为和气，还能双方获益。

　　“那男孩最后怎样了？我猜，定是个好结局。善大孝大爱的赤忱之子，多成大事。”延寿星君凝视着神色自得的巨门星君，笑着问道。

　　“这个嘛，哈哈......”巨门星君叹了口气，无奈地笑道，“谁能想到，这男孩竟是天尊那老儿幻化而成的，专来凡间逗我玩呢！”

　　这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延寿星君笑着劝慰道：“你可别这么说天尊，如若被他知道了，你可要度天劫了。”

　　“切，”巨门星君挪了挪筷子，夹了块醋溜白菜，满不在乎道，“天高皇帝远，猴子当大王。我才不怕呢，他听不见。”

　　墨如烟举起眼前的杯盏，送到嘴边，笑道：“真有意思，天尊这是专门来点化你的，助你早日飞升。”

　　“才不要呢！”巨门星君边用筷子搅着碗里的白菜，边说道，“这凡间的生活多美好，我还没过够呢，就被唤到上天界了。天天早朝，天天批折帖，真是无聊至极。”

　　他又并起两根筷子，一起握在手中，反复戳弄着白菜，奈何怎么戳都戳不烂。嘴里小声嘟囔着：“这可怎么吃呀？”碗里的醋溜白菜被他戳弄得糅合在了一起，宛如一碗浆糊，叫人看得直倒胃口。

　　墨如烟品了一口清茶，放下杯盏，桃花眼微动，如含笑弯月：“该我了。”

　　他追忆了片刻，转而皱起眉头，说道：“我飞升那年，可要追溯到一千多年前了。正值各国纷争之时，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那年，墨如烟还是幽篁国世子。

　　幽篁国人多擅文章韬略，而墨如烟秉承血脉，天赋尤为出众，有博古通今之才。君王一心想栽培他为后世君，可他却无治理江山之宏图，唯爱文墨书卷，纵情于山水。

　　可好景不长。

　　彼时，天下四分五裂，大大小小竟有二十多个国家，以七个强国为首，还有数十个小国。奈何土地、资源有限，位于地理劣势的国家若想要存活下来，唯有去抢夺别国的资源，那战争就不可避免了。

　　起初，只是强国吞并小国，而后，小国的谋士献计，可与其他众小国联合御敌。小国虽弱，但数个小国联合起来，可驱逐一个强国的入侵。再后来，强国也效仿此法，实现强强联合，一时间几乎吞并了所有的小国。

　　合久必分，强极则辱。

　　当共同的目标达成后，强国之间的短暂合作便也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七大强国的纷争乱斗。有两国联合起来攻打一个国家的，也有原本是盟国而后相互交恶的。

　　战争带来的终将是百姓的流离失所、饥寒交迫。幽篁国为强国，墨如烟贵为世子，并未受其波澜。但他却不愿高坐朝堂，只想体恤民生。徒步翻过千山万水，所到之处皆是满目疮痍。

　　但血战却不是最可怕的，最悲哀的莫过于众生的愚昧。

　　一日。墨如烟行至荒漠，正巧遇上了因战败被押送的战俘们。

　　依照常理，灭国奴应犹如丧家犬般悲戚戚，但墨如烟看到的这一行人，却是个个脸上喜气洋洋。

　　墨如烟甚是费解，打量着他们。只见，个个衣衫褴褛，脸上皆是鼻青脸肿，身上皆是血迹斑斑，新伤覆着旧伤，一看便知，这一路上他们定是遭受了无数次毒打。可为何还个个喜笑颜开？

　　待押送战俘的官差们累了，停下来小憩。

　　墨如烟忙上前先跟官差们打了声招呼：“大人们，这些战俘自来于何国？”

　　一位肤色黝黑的官差坐在沙地上，一手握着水袋，往嘴里灌水，喉结映着当空高挂的烈阳，上下浮动着。喝足了水，便抬起另一只手，用衣袖擦了擦嘴，顺手把水袋递给一旁的官差。

　　黝黑的官差听到了墨如烟的询问，拿着手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漫不经心地答道：“不知是艾国，还是连慕国？反正都是我们天竺国的手下败将。”

　　墨如烟抬头看了看顶上的炎阳，焦急道：“大人们，我看这些战俘已是许久未饮水了，这烈日当头，定是口渴难耐。怕是熬不到天竺国，就会送命在这荒漠中。可否应允我给他们送一些水喝？”

　　一旁身形瘦小的官差听到这话，嗤笑了一声，挥了挥手，嚷嚷道：“去吧，去吧，反正他们也是早死晚死而已。”

　　墨如烟得到应允后，便径自走到了战俘们面前，给他们递上自己的水袋。他们一个个连忙争抢了起来，上一个还没喝上两口，手里的水袋便被下一个给抢走了。定是渴极了。

　　“唉，战争真是苦了你们，你们又何错之有？”墨如烟垂首叹息道，眼里满是哀伤。

　　一个战俘竟笑道：“熬过了这段路，到了天竺国就好了。”

　　“为何？”墨如烟看着他额上满是血痕，眼里却是神驰之色。

　　另一个战俘喝完水，擦了擦嘴：“天竺国的君王先前答应了我们，作战之时，只要不按我们的将军计划行事，供出将军，他们就会放我们一条生路。战争免不了，可我们是无辜的！等我们去天竺国面圣，君王便会依照承诺，给我们在天竺国安家落户。管他们什么国呢，我们只求安稳度日。吃饱饭，睡好觉，足矣。”

　　墨如烟听闻，终于知道为何他们个个身处绝境，却喜上眉梢。顿感胸口气闷，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心中愤恨道：真是愚昧无知，竟为了苟且偷生，背叛了自己的国家。他们又可知，这不过是天竺国的谋策。亡国之徒又怎会有避所安享庇护？何况，他们还是不忠不义之人，定会被天竺国赶尽杀绝。

　　念及此处，他抬起头，放眼这漫连天际的荒漠，一如苍茫天地间的芸芸众生。庸碌而渺小，有苦而难言。

　　墨如烟站起身，冷眼看着他们血中带泪的笑颜，甚感惋惜。仰天长叹一声，拂袖而去。

　　国土有庇护之泽，为家；将领有知遇之恩，为父。卖家卖父，实为不知廉耻，不知忠义，不知孝道。然众生却不知此理，乃天下之大哀。

　　墨如烟想到此处，心中长叹：可这又不怪乎他们。小国资源甚稀，学识高的人微乎其微，又有谁能教会他们这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呢？能饱腹已是不易了。

　　历尽山水，看遍沧桑。墨如烟回到幽篁国后，第一件事便是面圣。他要告诉君王，必须广设学府，推崇教书育人。这在当时，实为开了先河。

　　战争不可避免，但教育却必不可少。幽篁国自上而下，举国推崇教育，实现有教无类。墨如烟后又自得启发，申奏提倡学优者可入仕。

　　其他国家见其有了成效，纷纷效仿，如春风吹遍了大地，播撒了智慧的种子。全民受教育后的几年，经济腾飞，百业兴盛。

　　博古通今不再是王族世子们的专有私利，挑扁担的老叟也可吟诗两句。百姓知书达理，智慧云集，为后来的大一统奠定了基础。

　　佛祖见他秉性上乘、天资聪慧，能以爱仁之心、一己之力，不动武戾，以文墨炼化众生。终得飞升，位列仙班，赐官号“北斗玄冥文曲星君”，掌管天下文运。

　　“有教无类，打破了阶层壁垒。此举实为天下人之大幸。”廉贞星君听完了墨如烟的故事，赞许道。

　　“哈哈，天权的飞升经历，我也是略有耳闻的。”巨门星君欣喜地笑道，“我可比天权足足大了八百岁呀，这五界的大事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廉贞星君一听巨门星君这话，立刻想到了先前在仙路上狭路相逢时他的乖张言论，尴尬地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恰巧落在了巨门星君的眼里，他竟得意地说道：“玉衡兄，你的事迹我也知道，哈哈。”说着，还故作意味深长地望着廉贞星君。

　　廉贞星君脸上已有了愠怒之色。

　　“该谁了？”墨如烟怕他们又起争执，毕竟他们天生相克，忙打断道，“延寿兄，你飞升之时可有逸事？”

　　“对呀对呀，”巨门星君好奇道，“延寿兄，你在我先前飞升，你的事迹我还真一无所知。”

　　巨门星君见延寿星君轻轻一笑，金瞳闪动，转念想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试探：“延寿兄，你如今可有三千岁了？”

　　延寿星君笑着摇了摇头，回道：“不止，我来上天界已是五千年前的事了。”

　　这下，可把大家都惊住了。

　　“怪不得你的头发都白了......”巨门星君脱口而出，但这话刚说出口，又立马觉着不妥，连忙慌乱地解释，“不不不，我是说......哎呀，我到底在说什么呀？”

　　他试图挽尊，可又不知该如何说，急得手舞足蹈。最后，只能气急败坏地挠了两下头。心中颓丧道：唉，延寿心里一定会责怪我了，对我的印象定是极差的。

　　“哈哈，”墨如烟在一旁看到巨门星君急于表明却又词穷的猴急样子，甚是好笑，连忙补了一刀，“天璇的意思是，没想到延寿兄你这么年长了。在你面前，我们皆是一群孩童稚子，这往后呀，你可要多见谅。”

　　“不不不，”巨门星君急得金瞳似火，不住摆手，“我可没这个意思。”

　　延寿星君手握杯盏，泰然自若道：“我们仙鹤一族生来就是银发，正如天璇兄的灵猴一族生来就是赤发。”

　　他思忖了会儿，复而又说道：“其实，我不是飞升上天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