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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笑谈尘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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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位端坐在大厅东南角上的一张八仙桌前。不一会儿,跑堂的已将桌上都摆满了美味佳肴,皆是胡屯国的本土特色菜。
巨门星君望着满桌子的佳肴美馔,咽了下口水,忙对跑堂的说道:“小兄弟,可否得空儿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些都是什么菜吗?”
“好嘞,客官们请看。”跑堂的尖脑袋上戴着一个深棕色帽子,身上穿着一套深棕色的粗布简衣,腰上扎着一个玄色布带。他眉头一展,圆脸笑开了花,脸颊两侧的腮帮子鼓囊着,配上头顶的小帽子,乍看好似一只雪花梨。
跑堂的抬手,指着一盘酱红的大块肉,四周围着一圈翠绿的鲜笋。他笑着介绍:“这是我们胡屯国一大特色菜,清汤东坡肉。这猪肉带皮,烹煮至八分熟,鲜嫩而肉烂,清醇而利口,肥美而不腻。再淋上这熬煮了一天的酱汁儿,真是咸甜可口呀!”
巨门星君凑到这东坡肉前嗅了嗅,再次咽了咽口水。跑堂的接着说道:“吃一口肉,再来点这‘素中仙’解解腻,清甘萦绕齿间。”他边说着,边指着鲜笋。
“这素白的是醋溜白菜,这外焦里嫩的是炸紫酥肉,这葱香饼子叫油旋。”跑堂的指着几道菜纷纷介绍了起来,“这形似花状的可是我们胡屯国的珍品了,叫牡丹燕菜。客官们再瞧,这锅子里装着的是炒三鸟,也是我们这里地道美食。”
“等等,你说这菜是什么?炒三鸟?”墨如烟坐一旁,听闻此处,瞪大了双眼,指着精致小铁锅里的红肉问道。
“正是,正是,”跑堂的笑道,“这炒三鸟做法甚是讲究。各位瞧,这锅子里有三种鸟,分别为乳鸽、鹧鸪、鹌鹑。再加上蒜头、花椒、八角、木耳,和上各种底料,中火细细翻炒,这道菜便成了。”
墨如烟和巨门星君同时往铁锅里张望着,正巧看到锅中央立着三个鸟头。墨如烟本能地抬头偷看了眼延寿星君,只见他落霞眉紧皱,脸上似有冷汗,正襟危坐,强忍着怒气。
“哈哈,多谢多谢,我们这便开始用膳了。”墨如烟连忙道谢,言退了跑堂的。怕他接下来万一再讲起了这三只鸟的渊源,那可就彻底惹怒延寿星君了。
“好嘞,各位客官,您们请,我这就去忙了。”跑堂的一抬手,把长手巾甩到了肩膀上,打了声招呼,便跑去别处上菜了。
看跑堂的走远了,延寿星君镇静了会儿,看向别处道:“你们吃吧,我不饿。”
廉贞星君坐在一旁,脸上甚是清冷,睥睨着四方,也迟迟不动筷子。相较于其他桌上的人声鼎沸,这一桌却是寒若零下几十度。
巨门星君看到满脸气郁的延寿星君,知道他心里不悦,拿起自己的酒碟,似出气般一把盖在了“炒三鸟”的三个鸟头上。而后,佯装无事地夹了一块紫酥肉,刚准备送到自己碗里。可又转念一想,便把这第一口肉送到了延寿星君的碗里。
延寿星君微微一笑,看着正埋头吃菜的巨门星君:“多谢巨门星君,我吃素。”
“无需客气,无需客气,哈哈,”巨门星君故作轻松地抖了几下肩膀,哈哈大笑道,“往后,你们直接称呼我的字就行,叫我天璇。这样亲切。”
墨如烟心道:你们?你这话不就是说给延寿星君听的吗?为何要绕个弯子掩人耳目?这分明就是掩耳盗铃。
廉贞星君坐在一侧,目睹了眼前的情景,嫌恶地皱起了剑眉,嗤之以鼻。
墨如烟看到面上毫无在意的廉贞星君,忙夹起了一大块东坡肉,送到他的碗里,笑道:“玉衡兄,你无忌口,我知道的,你多吃点肉呀。”
廉贞星君推拦不及,面上虽无表情,耳尖却有些微红了,故作无所谓地心平气和道:“多谢。”
“大家往后都无需客气,你们叫我天权,或者我的本名墨如烟,都可以。”墨如烟接着说道。
廉贞星君坐在一旁,听闻此处,高冷地插了句:“叫我玉衡即可。”
“有幸与各位北斗星君相识相交,你们叫我延寿就行,这便是我的字。”延寿星君诚恳道。一袭白衣坐在这八仙桌上,慢声细语,颔首而笑,犹如坐在上天界的清潭池岸边。
“为何你的号与字相同?南斗星君们皆是如此吗?”巨门星君金瞳放光道,“真是奇了。”
“北极紫薇大帝乃天下文武韬略之正神,故重称谓。除了北斗星君们以外,其他仙神皆是字号一致。”延寿星君垂下眼帘,望着黑檀木桌边镂刻的花纹,边缓声解释道。
“哈哈,原来如此。”墨如烟环顾了一圈其他三位,眼波流转旖旎,爽朗轻笑道,“光用膳多无聊,我们不如各自讲讲一些有趣的事,比如自己飞升那会儿的笑谈。”
巨门星君金瞳闪动,激动地呼应道:“这有意思,我先来,哈哈......”
“我飞升那年,遇到了一件巧事,说来与你们听听。那日,我已修成人形多年,正惯例来人间游玩......”巨门星君陷入回忆,将那日的经历娓娓道来。
这事得追溯到两千多年前。
彼时的巨门星君还是灵界的一只灵猴,自从学会了幻化出人形,他便隔三差五要到人界游玩一番。人界的人们多智慧,能造出坚不可摧的房屋,能利用巧具烹饪出各色美食,能编戏,能作画,能赋诗......这些皆为地上其他两界所不能媲美的。
那日清早,巨门星君正在市井小街上逛游着,行至一家药铺门前。忽见,药铺的店家正在追打一个孩童,引得几个人围观。由于此时正值清晨,街市里大多数店铺还未开门,街上的行人也甚少,故而,围观的人不多。
这个男孩看上去年纪估摸才十岁,一身衣衫褴褛,脸颊上也沾满了尘土,脏兮兮地看不出本来的面貌。衣袖只到胳膊肘弯,裤腿也短得只到小腿肚,真是捉襟见肘。
药铺的店家是个身形矮壮的中年男子,左手捉住这小男孩摁在地上,右手握着藤条棍,一下一下地打在他的身上。不出几下,男孩瘦弱的背上就渗出了血迹,残破的衣服都浸着鲜红。男孩眼里噙着泪水,不出一声,任其笞打。
巨门星君看这小男孩甚是可怜,忍不住上前制止男子:“店家,你为何要打这孩子?这孩子已经如此可怜了。”
“他还可怜?”男子侧过头,猛地拎起男孩后颈上的衣服,对着男孩呸了一口吐沫,愤恨地说道,“这位兄弟,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可恶了!我大清早刚开门,不一会儿,就看到他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没想成他竟是来偷药的!”
店家说着,面露凶狠之色,又扬起藤条棍往男孩背上重重地打了一下:“这么小就当贼,以后还得了?今日,我就要当一回他的爹娘,教他做人。”
男孩被反复地一拎一打,有些站不稳,像暴风骤雨中摇曳着的嫩叶,瑟瑟发抖。
巨门星君连忙扑上前,抢下店家手中的藤条棍,把男孩从他手中夺了过来,护于双臂间。振振有词道:“你看,他身体康健,来偷药定不是给自己用的。你怎么不问问他为何来偷药呢?”
店家不屑一顾,没好气道:“都干偷盗之事了,还用问为何吗?再如何都是不可宽恕的!”
巨门星君白了他一眼,蹲下身子,与男孩平齐。一只手抚着男孩的头,看着男孩清澈的眼睛,轻声问道:“孩子,你为何来偷药?”
男孩一下哭了出来,用残破的袖摆擦拭着眼泪,痛哭道:“因为我娘重病了,没药就活不下去了。我爹早就过世了,家里穷,实在买不起药,我才动了偷药的念头......”
巨门星君看他不住抽泣,消瘦的双肩也随之颤动着,动了恻隐之心,便心生一计。站起身,细眉一挑,转头对店家说道:“店家,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哪有什么不对?分明是他不对!”店家气鼓鼓地卷着袖口,理直气壮道。
“财运来了,你却要送走它。唉,你说说,这是不是你的不对?”巨门星君微眯起眼睛,佯作摇头惋惜,叹了口气。
“此话怎讲?”店家一听财运,瞬间来了兴致。
巨门星君转身背对店家,看到眼前的药铺牌匾陈旧,内设整体看上去皆灰蒙蒙的。心中已了然,这药铺平日里生意定是不太如意。他边安抚着男孩,边对店家说道:“这孩子为母偷药,实属人间大孝,虽方法不当,但感人肺腑。”
“可这终归是偷盗!若是各个都来偷药,那我这药铺还怎么开呀?”店家忍不住气愤道。
“你先别急,且听我道来,”巨门星君笑道,“我有个双全之策。”
他捋了捋赤发,细细述来:“你可将此药赠与他,待他医好了母亲,你再制一面锦旗,上面写道‘赠药救母,大医至诚;惠泽民生,大爱至深’,如此便可。事成后,请他当着街坊邻里的面,将这锦旗递与你,你再将这锦旗高挂在牌匾旁。这可比你那金字牌匾还好用。”
店家思量了会儿,虽是不能全懂,但觉着巨门星君讲的似乎也有那么一点道理。又抬眼一瞧,见他赤发金瞳的模样不与常人同。再说,这药材也不是很贵,药铺的生意却一天不如一天。
店家再三权衡,心道:干脆死马当成活马医,姑且相信他一回吧。万一,他还真是什么世外高人呢,那自己岂不是送走了财神爷。
最后,店家不仅放走了男孩,还问诊了男孩母亲的病情。开出了对症药方,取了足量的药材给男孩,并再三叮嘱如何熬煮服用。
男孩连连给巨门星君和店家道谢,便提着沉重的药包匆匆赶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