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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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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阿景,你可算来了,我搁这儿等你老半天了。”说话这人是凌元派的弟子尘殊。
凌元派与正清门本是世交门派,相交颇好,既是如此,江湖上私下少不了将这两大名门正派的实力排个先后,分个高低,还有不少人说凌元与正清表面上和睦融洽,暗地里其实彼此之间争强斗胜,水火不容。正所谓三人成虎,说得就是这流言传得多,人们就不免当作事实了。清远一向视浮名亦如浮云,淡泊高雅,时常以‘不以誉喜,不以毁怒’来教导正清门弟子,对于这种流言自是一笑而过,所以两门派间该来往还是正常来往。
尘殊便是在去年清峰交盟会上认识李景的,两人相谈甚欢,一见如故,还约好在今年曲川山上比武切磋,一较高下。
想是见到久违的好友,李景因赵子临而皱紧许久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与尘殊扳谈着一年来的发生的新鲜趣事儿。岑寂、珉生等经常下山的人对于此种场合已是十分习惯适应,自然而然地轻松融入其中。梁璨雨不喜喧闹,想着随便走一走,清新清新头脑,顺便也领略领略曲川山的美丽风光。
时下已至暮春,曲川山的芍药开得正好,薄薄的几片,约两三层,错落有致,温婉恬静,淡淡的清香四溢,梁璨雨深吸一口气,脚步也连带着轻快起来。沿着曲径又徐徐行了数十步,一片郁郁苍苍的竹林映入眼帘,金镶玉竹乃竹中珍品,梁璨雨心中不禁赞叹,曲川武苍派的掌门果然是雅人干雅事,将这一大片名竹修整得幽雅宜人,有条有理,令人赏心悦目。
此处不乏玩赏之人,较前堂却是少了许多,也清静许多。竹叶随着微风柔柔摆动,发出沙沙的响声,一抹墨蓝衣袂轻轻飘起,梁璨雨瞧着那颀长的背影,感到一丝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她正捏着眉心努力回想时,那人已悄然转身面对着她,清隽的双目看着她,淡淡道:“梁姑娘。”
梁璨雨右手轻敲左手掌心,恍然想起,又左右偏头看了看,“你怎么一个人啊?昨日在曲林与你一道的人呢?”
“小师妹你在跟谁说话?甚么曲林一道的人?你不是说你昨天跟附近村民一起回来的吗?”声音不大不小,但在这静谧的竹林中显得格外清晰。
梁璨雨诧异地看着不知什么时候从拐角处冒出来的秦其,眼风一扫,发现宋邺正微垂着头看她,话语慢条斯理地响起:“姑娘说在下是附近的村民吗?”说完嘴角却上扬稍许,悠悠转着手中的碧绿明珠。
“我没说过这话。”眼不斜面不红心不跳的扯谎,梁璨雨很在行。
秦其从拐角处走近。他识出了宋邺,梁璨雨对他拥有如此好的记忆力感到惊讶。秦其认为再见便是缘分,况且宋邺还在他和师妹救人不成快要被反杀之时出手相救,于是很热情的主动搭话,“敢问英雄哪门哪派?还得多谢英雄上次的救命之恩。我叫秦其,嗯,对了,”他指了指梁璨雨接着道,“这是我小师妹来着。”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急急靠近,怀零对秦其和梁璨雨微微颔首,然后在宋邺身后低声道:“公子,已安排妥当。”
宋邺点了点头,将目光移向师兄妹二人,和缓道:“举手之劳不必挂怀,在下宋邺,无门无派。还有些事,先告辞。”走之前,还对着二人客套而不失礼貌地笑了一笑。
交盟会头三天—各派交流经道的时间,也就是道坛会,上台论道者都是各派的佼佼者,一般人轻易上不了台。梁璨雨去时,武苍派掌门已经讲完开场词,台上正讲着的是一位中等身材,老当益壮的白发老者,梁璨雨之所以觉着他老当益壮,乃是他声如洪钟,且表情肃穆,说至重点处,仿佛狠咬着字儿一个一个地往外蹦,台下掌声连连不断。
讲经台设在中央,主办方的武苍派掌门和各门派的代表位坐于高台,台下座无虚席。梁璨雨小心翼翼,甚至有点鬼鬼祟祟地避开话痨子秦其,挤到前排跟岑寂师兄凑一桌。
能够有资格上台论道的人果真名不虚立,动辄便是一个时辰起步,且全程都不带卡顿的,台下的人听得应当也比较认真,因为时常掌声如潮且经久不息,每回掌声响起,梁璨雨都十分茫然,然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该鼓掌,只觉得怎么又要鼓,随即异常僵硬地跟着大众挥动着她那双没有灵魂的手。
好在桌上备了清香的花茶和香甜的瓜果,梁璨雨懒洋洋地趴着玩果皮,头上被轻轻拍了拍,岑寂师兄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师兄有事先走了,你在这儿好好听。要实在听不下去了,就到这附近转悠转悠,别跑远了啊。”梁璨雨枕着左手的头点了点,右手仍百无聊赖地翻着果皮。师兄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她的眼皮终是受不住控制地闭上,趴着桌子睡着了。
又一阵如雷贯耳的掌声。脑袋砰的一声磕在桌上,梁璨雨猛然惊醒,酥酥麻麻的疼痛感自舌尖传来。睡觉不把嘴闭拢导致自己狠咬了自己舌头的下场,梁璨雨还是平生第一次经历,但这不是个什么好的体验,她吐了吐舌头,有点儿像小狗吐舌头散热的模样。
怀零时常留神着宋邺手边的茶杯,一时片刻便要添上一添,细心至微,没留意这讲经大会到底讲了些什么。此刻瞧见那茶杯已见底,微微起身又徐徐添了些。宋邺悠悠然转着手中的绿珠,眉头微聚,一副凝神沉思的模样。怀零在一侧默默添茶,茶水咕嘟咕嘟地撞击茶杯,宋邺的目光顺着声音移过去,无意间瞥见斜对面那个姓梁的小姑娘吐着舌头趴在桌子上,轻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他伸手端起茶杯,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细纹,打量着她,看着那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眼底不禁浮生出一丝笑意。
梁璨雨丝毫不知有人正瞧着她,因为此刻,她正使劲儿抬高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隔壁桌的人说闲话。梁璨雨对听人说闲话这种事没什么兴趣,更遑论是想着办法去偷听别人说闲话,但今次却不同,因这隔壁桌说的正是她们正清门的闲话。她趴着装睡,不动声色地靠近那边儿挪了挪,为的是能偷听得更清楚些。
“师姐,要我说,那正清门算个什么?跟咱们凌元派比差得可是十万八千里!江湖上哪些说正清门好的,都是些睁眼说瞎话的土鳖!”隔壁桌的一个愤愤不平且有些尖锐的女声传来。
听完前半句,梁璨雨差点儿要跳起来揍她,忽然想起师父与凌元掌门向来交好,便忍了忍,继续偷听着。
没听见被唤作师姐的那位答话,还是那尖锐的声音,“等到了后面几日的比武赛,我们凌元的弟子把他们全打趴下,就有他们好看的了!看到时候还有谁敢拿正清门与我们凌元作比较!对了,师姐,听说你的对手好像就是正清门的。那个谁……”
道坛会之后便是比武赛,各派参赛者自愿报名,大都是习武资历相近,年龄相仿的人互相较量,采用淘汰制,最后决出各个层次的优胜者。大家都本着为各自门派争光的目的,纷纷踊跃报名,每年都积极无比。
秦其和梁璨雨颇有默契地都没有参加。秦其认为,有师兄们和师姐在,根本用不着自己出马为正清门争光争脸,所以还是保存好体力,悠哉悠哉在一旁充当一个加油打气的绿叶角色就好;梁璨雨是觉得人怕出名猪怕壮,拥有一身本领还是不要太招摇的好,自古以来,死于非命的江湖高手着实不在少数,她认为有很大的可能是因为太出名了,为其他的高手看不惯导致的。
那位师姐带着一股不屑一顾的语气接话道:“是那门主的女儿。”
“门主的女儿又怎么?照样会成为师姐的手下败将!等扬淮公子见识了师姐在比武赛上的卓越风姿,定会对师姐刮目相看,等师姐与扬淮公子,情意相通,琴瑟和鸣之时,扬淮公子定会离开正清门来我们凌元,到时候正清门还有甚么资格同我们比?”
那师姐洁白细腻的两颊涌上抹淡淡的潮红,并未说话,温柔的目光驻在台上清俊儒雅的白衣青年身上,他从容端肃,气宇轩昂。她始终记得三年前在连城初次见他时,萦绕在内心深处那无法按捺的悸动和层层涟漪。
梁璨雨大吃一惊,这两个女的看正清门不顺眼,却还想着拐走大师兄?她顺势看了眼台上的大师兄,只觉得她们的龌龊想法是绝不可能得逞的,堂堂正清门大弟子岂是你俩个半途冒出来的好色之徒可以拐走的?秦其突然一屁股在她旁边坐下来,她诧异地瞪着他。
难得正经一回的人此刻正经开口道,“小师妹,我观察好了。我浓缩了一个计划,你听我讲。”
“你要我跟你去做贼?”
“不是做贼。只是悄悄地进房间,然后悄悄地放下东西,然后再悄悄离开,就这而已,算做贼?”
秦其浓缩的计划就是:进赵子临房间,放几只死耗子。梁璨雨不了解赵子临,不知道他怕不怕死耗子,反正她自己是不怕,只有秦其这种人才会用自己害怕的东西去吓别人,关键是在不知道能否吓着对方的情况下。而且最重要的是,梁璨雨得拿死耗子,再放死耗子。
“你可以走了,我不去。”
果然被拒绝,秦其端起茶杯抿了抿,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小师妹,不说别的,你先看看斜对面的师姐。”
梁璨雨朝斜对面看过去,意外撞上了宋邺的视线,他很友好地对她笑着,礼尚往来,她也咧出个友好的笑还过去,她心里清楚自己刻意笑起来的模样着实不能恭维,一瞬便收回去了。旁边的旁边桌,她看见师姐跟赵子临坐在一块儿。默默收回视线,她没说话。
“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吧?那姓赵的果然没安好心,这么多人他偏偏去挤着师姐坐,其心可诛啊!”
梁璨雨无声地甩了一记白眼,“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