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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出了地道,如影伸指在唇边吹了口长哨,声音清脆嘹亮,乘风远传。不一会儿,一匹骏马飞奔而来,马儿甩着长长的鬃毛,将头靠在如影手臂上轻轻地蹭来蹭去。如影柔和地拍了拍它的头,而后将它牵到梁璨雨身旁,道:“姑娘骑上这匹马往东疾行而去,不过多时便可与贵派师兄会和。”

      方才行在地道里,梁璨雨脑中一直想着五孚庄那帮恶人,越想心中越是愤激,竟忘了向如影打探一二,这时一边接过她递来的缰绳,一边想开口问问她,但见她神色间满是踌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又突然想起她在冰洞中吐露的一席话,想到她正因五孚庄那什么裴公子伤心,便将询问的话咽了下去,委婉道:“你何不与我们同行?”

      如影上齿咬着下唇,低下头:“我……我,姑娘还是快快去见你师姐一面吧。”

      “师姐?师姐怎么了?”梁璨雨不解地看着如影,见她始终垂头不语,心中疑惑顿生。忽地身子一下子腾空,宋邺一把将她捞起放在马背上。如影一掌拍于马身上,马儿飞快地朝东奔去。梁璨雨再回过头看时,已没了紫色衣裙的影子。

      夜色深沉,只点点微弱的月光照映在林间,马儿却丝毫不受影响,视物如常,向东疾驰狂奔。

      猎猎的风声在耳边呼啸,梁璨雨不禁抖了一下,伸手攥紧宋邺向后飘起的衣袍,开口道:“如影方才说我快去见师姐一面,难道师兄师姐他们也遇到五孚庄的人了?不对啊,她只说快去见师姐一面,是师姐出什么事了吗?”宋邺默了半晌,才道:“我们先与他们会合再说。”梁璨雨嗯了一声,将头埋下缩在宋邺背后。

      月牙划过一个长弧,天际间隐隐约约露出几丝灰暗的白光。马儿疾行了很久后停下脚步,夹着尾巴再不肯向前。

      宋邺下马看了看道:“看来它是渴了,我去附近找下水。”

      梁璨雨翻身跃下马背,赶忙道:“我跟你一块儿去。”说罢抬手就要牵马绳。可这马好似通人性一般,知又要前行,抬起前蹄一个劲儿地蹬着地面,几下便在地面上刨出个小土坑来。梁璨雨伸手一阵乱抓,也没碰着马绳一下。她走近一步,试探着抬手抚摸它的头,不过多时,马儿渐渐平和下来,张口吐了吐舌,温顺地朝她挨近。

      穿出小林后,出现了一座小道观,门墙略显荒颓,似久无人居住。这时,观内隐隐传出几声交谈,梁璨雨心中存着几分侥幸,迈步走近道观大门前,欲敲门讨水。

      大门虚掩着,从中间的门缝看进去,院子里有个白衣青年正拉着长绳从井中打水。梁璨雨见着此人,又是惊又是喜,一把推开门喊道:“秦其!”

      那人提着木桶转头,见着来人,也是诧异:“小师妹?”

      梁璨雨见他双眼通红,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脑中一下涌出如影说的话,心里莫名慌乱不安,急忙问道:“师姐呢?”秦其一听这话,眼睛忍不住又红起来,朝她偏了偏头,示意她跟着自己,然后提着木桶朝里间大步跑去。

      梁璨雨跟在秦其身后进屋,见着屋内情境,脑中嗡的一声巨响,整个人身子发软,呆立在原地半晌一动也不动,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屋内,清宁盘腿坐于床上,头发散乱,身上衣衫破烂,手臂小腿等无衣物遮蔽的这几处肌肤裂开,血肉模糊,流出的乌黑血水将衣裳的几朵小花染得浑浊不堪,手腕处泛着一圈圈的蓝紫淤青,细腻的十指多处擦伤,被黑血包裹,脸色惨白,嘴唇发黑,眼角不止地往外淌出殷红的鲜血。

      李景闭目盘腿坐在清宁身后,双臂挺直,双掌落于她的背上,传内功至她周身各处,将其三焦俞、胞盲、上髎、中髎、下髎、气海、大巨、关元几处穴位一一打通,再加强内力,调运气息,将她体内的剧毒逼出,所以各肌肤破裂之处才会流出黑色的鲜血。

      白鸣坐于床沿低头捣草药,旁边案上放着十几种不同的药材,均被捣成泥状,地上随意掉落着大片已被黑血染浊的药泥。秦其一进门便提着桶到白鸣身边,依着他的吩咐,倒了一些水在木盆中供配药用,然后将几块染了污血的方帕洗净拧干挂在案边。

      梁璨雨恍然回神,知师姐这是被人下了毒,可若按事先定下的路线,师兄和师姐早应到了清峰,定是因为四处寻自己才耽搁了行程。想到此处,她眼睛一红,自责和懊恨齐齐涌上心头。隐隐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理来说,二师兄用内功逼出师姐体内毒物,黑血从肌肤裂开处流出是攻毒出体之象,可师姐眼角却一直不停地涌出鲜红的血来,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只在心中默默想着,并未出声询问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因传功调息之时万不能受旁观杂念所累,不然气息出岔,在体内逆行横冲,难以克制,若无内力精深浑厚者出手相助,二人极有可能登时走火入魔。

      刺骨的疼痛遍布全身,仿佛千万柄刀剑同时穿胸而过,又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体内攀爬,不停地吸食着血肉,似要将灵魂一并吞噬。痛楚如狂浪汹涌般席卷而来,没有尽头,清宁死咬住唇,始终不吭一声。

      秦其和梁璨雨见此情景,心头更是沉痛难抑,眼泪瞬时夺眶而出。待秦其将脏帕全数洗净后,木桶中的水已变得浑黑,他右手提起桶,左手抓了他小师妹的衣袖,拉着她轻手轻脚地从房中退了出去。

      师兄妹二人从房里退至在院中,皆掩面抽噎低泣,须臾过后,情绪渐渐平缓,方坐下相叙别后之事。

      秦其那日下山,在镇上寻了许久,最后在湖心亭寻到了二师兄李景。其时他整个人都透着一种说不尽的落寞与忧伤,失魂落魄地望着湖面,目光空洞无神,连声叹气,手中握着那日挑好要送给清宁的紫鸢花朱钗。

      秦其见二师兄这般没精打采的模样,心中很不是滋味,又想到这一切都是那个姓赵的造成的,二话不说先在心里狠狠地将他痛骂了个八百十句,什么不要脸的狗皮膏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装腔作势的王八羔子等几乎骂出了他的毕生所学。

      骂得有些急,乃至他骂完后还喘了好几口大气,才将胸中气息顺通畅,然后对李景说:“二师兄你先别难过了,那个姓赵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师姐只是短暂地被他给迷惑了,过不了几日,师姐看清了他的为人,就会离开他的。”

      李景觉得秦其这话说得倒是话粗理不粗,这个赵子临来历不明,也不清楚他的底细如何,阿宁就这么和他在一处也不知是好是坏,心中的一股伤感之情瞬时化为了深切的担忧。

      秦其只道二师兄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心中顿时宽慰不少,又觉得二师兄这几日还是别见着那个姓赵的好,以免败坏心情,遂继续道:“曲川一带依山傍水,美不胜收,好不容易来一趟,二师兄,我们不如四下游玩一番。”

      李景心想自己待在山上也无事可做,与其眼睁睁看着阿宁日日与姓赵的待在一处,心中伤痛如刀割,倒不如趁现在去将姓赵的的来路探查探查,若他真是个正人君子,那也就罢了,若他来路不善,别有用心,那么定要将他的老底扒出,好教师妹瞧清他的真面目,于是对着师弟点了点头。秦其心中欣喜非常,立即到来时住过的客栈里遣了个小厮上曲川山送信,再取了两匹马,师兄弟二人驾马向东行去。

      李景无心游山玩水,一门心思全放在查清赵子临底细一事上。一路上师兄弟二人策马快行,过了数日便至鲁国边境浔阳一带。秦其心中纳闷,这姓赵的若真不是好人,哪会告知自己的真实居所,再说浔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何得知姓赵的家有几口,家住何方。但转念一想,白忙活就白忙活吧,总比看着二师兄整日郁郁寡欢来得好。

      师兄弟二人在浔阳城里逛了大半日,大约清楚了城中那几个有名望的大户人家,却没发现有赵姓一族。秦其两手一拍,对二师兄李景道:“姓赵的平日里整出一套风光做派,竟是装有钱人吗?”

      李景摇了摇头没说话。

      太阳落坡,树叶上的亮光变得暗了。师兄弟二人进了长街拐角处的一家饭铺。饭铺不大,里面设有四五张桌子,都已坐满,店小二急急忙忙将铺子外边的一张大圆桌收拾出来,招呼秦其、李景二人坐下。圆桌旁有个土泥堆出来的小灶,灶上放着一口圆锅,里面烧着茶水,一个小僮边朝灶里添柴火,边拽着袖子对着灶里扇风。

      这时,长街上走来一个魁梧大汉,身高八尺,左脸上长了两个黄豆大的麻子,右手拿着一把杀猪刀,刀身上还留有几点暗红的血迹。那人头发乱糟糟的,整个人看起来邋里邋遢,迈出的步子却沉稳有力,似腿上绑了两块大石,一落一抬皆沉厚有劲,可见其武功不俗。

      麻子大汉慢慢走近李景师兄弟二人在的这家饭铺。烧茶小僮起身揭锅盖时刚好看见他,赶忙跑出去迎,一边跑一边殷勤道:“金二爷今日来得早啊。”

      麻子大汉回道:“今日活计少,收得就早。酒菜都给我备好了没啊?”

      烧茶小僮笑着答他:“知道您每日都来,早就备好了。只是今日客人比较多,里头都坐满了,就剩外头这张大圆桌了。”说罢,抢步在麻子大汉前面,小跑几步到李景秦其两人跟前,哈腰赔笑道:“两位小爷可否介意与人拼一拼桌,这位金二爷是小店的常客,小店今日不知怎的,幸得多位客人光临,客桌满了这才……”

      “拼一拼倒也不打紧。”李景觉得这张八人坐的大圆桌除开他和秦其坐的地方还很宽敞,多坐一人也碍不着他二人什么事,便随口应了。

      烧茶小僮笑脸盈盈谢过之后,便转身去引那麻子大汉入座。

      麻子大汉人还未坐下,右手一拍,砰的一声,那把杀猪屠刀先落在了桌上,其掌间劲力将桌上盛茶的木杯杯身震得左右晃动不止。秦其被这砰的一声吓了一跳,心想:“这麻子大汉内力强劲,倒也不知从哪里习得这样一身好武功,”又转念一想:“从哪里习得又与我何干?我和师兄好意与他拼一桌,他倒先拍这杀猪刀来吓人,是在显摆自己武功高强吗?”想到此处,抬头瞪了那麻子大汉一眼。

      麻子大汉自落座起,右手放在桌上,身子侧坐着,只与烧茶小僮闲聊,“十几年后重操旧业,做起活计来也不见生疏,唉呀,原我二麻子天生就该是个屠夫。”

      这麻子大汉姓金名武吉,可左脸上两块麻子实在显眼,让人印象深刻,于是大家都叫他金二麻子。他原本是个屠夫,干了几年就不干了,凭着一身不错的武功到浔阳郊外的钱家粮庄当了差,一月前又突然辞了粮庄差事,拾起了老本行。

      烧茶小僮揭开锅盖,白气腾腾升起,茶水已经烧好,在锅中上下翻滚,水面上鼓起大大小小的泡。小僮提来木桶,一边舀茶水,一边说道:“二爷在粮庄做了十几年,干么突然将那差事辞了?”

      金二麻子“啧啧”两声,说道:“这个嘛,说来我二麻子当初去粮庄,也是凭钱家大老爷赏识我这两下子拳脚,邀我去粮庄当差,可自打钱家老爷去了,来了个姓赵的,粮庄差事虽是没变,可二麻子我觉得里头怪得很,就不想做了,还是回来杀猪的好,嘿嘿。”

      麻子大汉说到“姓赵的”时,李景、秦其都不约而同对看一眼,师兄弟二人心中都想:“这人口中说的这个姓赵的十有八九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姓赵的,不如先和他随意交谈几句,然后再寻机会,向他打探些情况。”

      这时,店小二将菜肴端了上来,烧茶小僮为三人添了茶水后,便和店小二一齐退下了。

      麻子大汉方时与烧茶小僮闲聊,没怎么留意李景秦其二人,现在细细打量两眼,见两人面相清俊,举止文雅,全似书生模样,又见两人拿着竹筷的右手腕运转兀自有力,也不似寻常人家的读书人,再一看,见着他二人随身带着佩剑,才知这两人是武学弟子。

      习武之人相见,颇有亲近之感,金二麻子心中有意结交他二人,便主动开口道:“金二麻子见两位剑客小友好。今日坐了一张桌子吃饭真是缘分,咱们不妨交个朋友,不知二位怎么个称呼?”金二麻子是个粗人,没怎么念过书,心直口快,想到什么便直接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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