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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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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会后,肖凛俨然成了人文学院的标志性人物。其后余波不少。首当其冲的就是“某大四男毕业前最后一博,送爱旗以求青睐”,这类的话题在校内网上点击率那是急遽攀升。肖凛也成为这一界运动会上最有风采的女孩。不少贴子里都有她的照片,无论是比赛过程还是终点以后的热闹,包括那个挥手致意的画面都被记录下来。
那个“某大四男”就是与程嫡打过赌并且输得很惨的男生,叫庞汉,追求肖凛几年无果,最后在同室损友的怂恿下一咬牙一跺脚出了绝招——绝望的最后一招。
其结果,全校师生都知道了他的心意,那个女孩却依然笑着说,我有喜欢的人,真的。
庞汉的心碎成了八瓣,第二日带上了黑框眼镜,为了悼念自己不曾开花结果的爱情,然后转身为前途奋发图强,倒是让他在经济不景气的前提下进了个不错的公司。当然,此为后话。
而这种戏码在大学里屡见不鲜,再多的关注度也会随着时间落回原处,寒假放假前大家都很忙。
据说校外的复印室有两个时间点生意最好,一是写论文时期,一是考试时期。
使出千奇百怪应付期末考试的人,在考试结束后,总有一种仰天长啸的冲动,然后把东西收拾一下,该回家过年了。
如此,肖凛也不例外。
一晃,又是一年年终到。
傅明泉也要回家去过年,只是离开的比肖凛晚些。离开前把小店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所有的商品都用布遮了起来,提前在门口贴上大红的对联,然后拖着箱子赶去坐车。
家里双亲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弟弟也比自己先要回去。踏进家门的时候正是吃饭时间,桌上热腾腾的饭菜轻易地糊了她的双眼。回家真好。
这趟回家,正巧碰上难得一遇的冰冻天气,能顺利捱到家里,已经是很筋疲力尽了。而打开电视,到处都在采访这次灾害情况,好在家里这边没有受到很大影响,早已年味十足。
吃着饭的时候傅明泉接到肖凛的短信,正是询问她归程如何,看来也是受了电视影响,她便回着短信,用文字聊起天来。后来几乎每一天两个人都会用短信聊天,不多,只几句。
有一天在聊天的时候,大概是基于礼貌,肖凛说了一句,过年的时候过来玩。而傅明泉想到暑假里应了邀却没有去赴约,现在再次听到,倒不好意思拒绝了,便当真和肖凛讨论起可行性来。
傅明尘也过来参与一脚,不过他整天忙着和同学见面吃饭,就表示不跟着去了。
最后,商议定过了元宵再去肖凛家,在那里玩两天,两个人再一起回学校。
除夕夜很快便到,傅家姐弟俩在零点的时候同时接到了祝福的短信,一看,便是肖凛的。
“好像她有点依赖你呀。”傅明尘笑着回短信,随意地说了一句。
“好像也不是只给我发了吧。”傅明泉也笑,并让弟弟在短信后加上“全家”的字眼。
一夜过去,在声声鞭炮中醒过来,然后,就是无止境的拜年。因为这是傅明泉出狱后第一次过年,有很多亲戚都几年没有见面了。
不过令傅明泉倍感尴尬的倒不是大家追问她这几年的经历,而是对她的个人问题极为热情,甚至不分场合不分地点的直接拉起媒来。好在傅妈一向认为那个叫宁旗的男人应该是自己的准女婿,所以还帮她挡了一挡。可接下来大家提出要见这位时,傅明泉又陷入尴尬境地。
如此循环,每天累得要命,这样的时候,倒是有些盼着年快点过完。
元宵一过,傅明泉和家里人道了别,拉了箱子又挤上了火车。
事实上她家离肖凛家并不太远,只有五个小时的车程。如果肖凛还在她读高中时期的地方,那倒更近了。
下了火车后,肖凛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替傅明泉接过箱子提手,又把撑起的伞移偏过来。
原来,这里正在下雨。
傅明泉哈着白茫茫的气,看着肖凛一袭红色的外套,带着军衣一般的肩章让她看起来很精神,头发似乎刚刚修剪过,额前几缕自然地斜垂着,那眉眼,简直神采飞扬。
“你来的真是巧,我出门前刚下的雨呢。”肖凛笑着说。
“挤在火车上倒一点也不觉得冷。”傅明泉抱着手臂,小跳着活动着脚。
打了张车,回到家里。
肖家现在住的房子是租的,事实上她们已经打算卖掉以前的房子到这边安家落户了。
肖爸肖妈也早就知道傅明泉要来,对这个曾经帮助过她们一家人和好如初的女人她们心怀感激,何况有很多事情她们也想要再问问傅明泉,所以对她的到来是很欢迎的。
只是,肖家的欢迎别具一格,除了丰盛的宴席,还有那永不倒的长城等着她一块儿来砌。
所以,当晚上肖家熟练地搬出桌子麻将洗得啪啪作响时,傅明泉呆住了。
“我……我不会呀。”
“什么?”肖爸肖妈一脸的不可相信,连肖凛都抓了抓头,话说起来,好像是没有问过她会不会打麻将。
这下可好了,几个人面面相觑。傅明泉呆了一下后,突然之间也为自己居然不会打麻将而惭愧,便连忙胡乱搓起麻将来:“你们教我吧,我大概知道一点,就是没怎么玩过。”
肖家人松了一口气,开始了教学式的麻将作风。
经过一晚上的紧急训练,得到的证明可以看出,傅明泉还是很有打麻将的天分的。
“你故意让我的吧。”
打完麻将后,肖爸肖妈去洗脸洗脚,剩下的两个就坐在厅里看电视时,傅明泉这么问。
肖凛笑咪咪的:“怎么样,还是很有趣味的吧?”
“可是你也不可能输得最多呀。”傅明泉依然怀疑。
“新手是很容易赚的,你不知道么,”肖凛摇头,“这肯定是麻将老祖规定的,不然一上场就输,谁还对它感兴趣。”
“我就知道。”傅明泉嘟囔着,才发觉脖子酸手痛,“这还是项力气活呀。”
“嗯,早点去睡吧。”
肖凛点点头,然后把傅明泉赶到小沙发上,再从房里抱出被子来。因为没有多余房间的原因,所以肖凛已经主动把自己的卧房让给客人了,准备和沙发打几天交道。
肖凛的房间很简单,大概是租屋的原因,并看不到太多肖凛的痕迹,例如小学中学的奖状什么的。床也已经细心的铺好了,傅明泉一躺了进去便有些迷迷糊糊的。
像做梦一样的感觉,怎么就从自己家里跳跃到了肖凛的家里。那个车站外红衣鲜怒的女孩明媚的几乎不带一点伤愁,可这依然抹杀不了自己会存在在这里的真正原因。
傅明泉,你是来帮助这个女孩的。无论她面对什么,如果需要你,你就应该提供你的臂膀……
第二天,依然是春雨如丝,但也不妨碍肖凛带着傅明泉在城市里逛了一圈,路上接到高三同学的电话,说是趁着开学前要再聚次。
“我有朋友来看我了,不一定能来呀。”
傅明泉眨着眼睛听着,似乎明白了,便连忙做着摇手的手势。
“回头再说吧。”肖凛只好改了口,然后挂了电话。
“你去吧,我在家陪叔叔阿姨也行。”
“哪呀,他们今天已经去店里了,晚上会回来吃饭而已。”肖凛又兴冲冲地说,“走,去别处看看。”
晚上,肖爸肖妈果然回来吃饭,本来想借机和傅明泉谈谈,但是肖凛好像猜到什么似的,一直呆在她身边。肖妈只好问明傅明泉还要再住时,这才放心的和肖爸出去凑角打麻将。
家里除了电视,就再没有别的娱乐,傅明泉和肖凛窝在沙发里看着看着,便渐渐地没了话语的声音,只剩下电视里欢乐的气氛。
有些坐不住的傅明泉借机去倒了点茶喝,然后转到房里给手机充电。而等她再出来的时候,电视里正在播新闻。她突然眯起了眼睛,在画面上看到了恍如隔世的东西。
曾经穿了几年的囚衣,现在见到还偶尔会有条件反射的狱警……
新年里的监狱,正上演亲情大团圆……
看着那些探望犯人的家属,强展欢笑,目不转瞬。
傅明泉好半天才能挪开自己的眼睛,然后扫了肖凛一眼。
“喂,你想不想看看那封信。”肖凛突然说话,把傅明泉吓了一跳。
好一会儿,傅明泉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抬头看她,她的眼睛垂着,嘴角明明挂着一点寂寞。
“你是说,柴静欢写给你的?”傅明泉小心翼翼地问。
“嗯,”肖凛轻轻点了下头,“过完年了,才突然想到,便是年后收到的她的信。原以为是迟到的礼物,却没想到寄来的是想要终结的炸弹。”
傅明泉心中一动。她对那封信确实好奇许久,可是,这种好奇心是建立在肖凛的重挖伤疤上,她不忍。
刚想说什么,却不料肖凛已经站了起来,朝卧房走去。
那姿势,有点毅然决然慷慨赴死的意味。
傅明泉只好站了起来,跟了进去。
肖凛进去后,果然有在找东西,傅明泉想了想,依然还是开了口:“我不想看。”
肖凛的背影顿时僵住了。
“我不想看,肖凛。”傅明泉低声说,“那个信,只代表那个时间里的她,你看过了,便收到了她想要表达的东西不是吗?还是,你需要时刻提醒自己什么?”
肖凛霍然转身,双眼瞪着傅明泉,受了侮辱似的。
傅明泉闭了闭眼,稍微沉淀了一下浮躁的心思。
都一年了,还会受到那么大的影响,难道那个烙印真要跟着自己一辈子么?不甘心呀,傅明泉心里很苦。
肖凛缓缓地坐在床边,沉默了很久,才说:“你不想看她给我写的信,可是,你也不想让我看你给我写的信。”
傅明泉愣住,然后看到肖凛做着手势。她比划了一下盒子,然后打开,再搬出信来,再比划一下,最下面,是那张不曾寄出的信笺。
傅明泉恍然大悟,突然有点脱力的感觉,便也坐在她身边:“你看到了……”那张纸,可是好不容易带出来的,只是,一点纪念而已。
“看到了,”肖凛点头,“你说你们的局面很僵,为什么弄得很僵?”
为什么?傅明泉也有一刻的茫然。
为什么当初突然想要写信,似乎,是因为肖凛继半年后又开始写信了吧。因为觉得是个好消息,肖凛并没有放弃等待和追求,所以一时欣喜就去找了柴静欢吧,结果,还是不欢而散。
可是,柴静欢说过的话,她不知道如何说给肖凛听。那些话好像每一个字都会变成锋利的刀子,没有人能挡得住。
“我知道,她肯定说过一些不好听的话,”肖凛在旁边缓缓地说,“没关系,你说吧,我能承受得住。”她侧过身来,像是证明一般挺了挺身,目光渐而坚定。
和傅明泉真正认识的这么久以来,她很少听到对方口里转达过什么柴静欢的话,她一直在猜想为什么,其实在那个没有寄给自己的信里已经给了回答。
无疑,傅明泉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而另一边的人的意思……心抽痛了下,肖凛眨了眨眼,忽略过去。
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电视一瞥,还是肖凛现在的话,傅明泉的脑中开始过滤往事,偶尔画面停顿。
“其实……我真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脑袋里有个画面突然停住了,傅明泉有些苦恼和愤怒地说着,手也慢慢上升,轻摁在了自己的唇瓣上,“她甚至为了不再让我烦她,而……”
突然噤声,是因为自己已经莫名的转向了肖凛,看到了肖凛骤然缩小的瞳孔。
“而什么……”肖凛的声音变得低哑,恍惚,轻得一碰即碎。
像被催眠了一样,傅明泉顺从地记起坐在床头捧着书看的柴静欢,那般的闲适,却举止怪异。她也许是为了证明什么,警告什么,所以才——
“亲我……”
空气都静止流动了,傅明泉睁着迷惑的眼睛,十分的不了解。
她不知道这明明是叙述的词汇什么时候变成了磁石,竟将肖凛吸了过来。
所以,当她眼前一花,唇上微暖时,依然还魂游事外。
为什么,又是这样?
已经不知道是为曾经那一幕而苦恼愤怒,还是为了当下了。
其实肖凛和她一样魂不在其中。
在看到傅明泉意味那么明显的动作时,她就已经脑袋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询问。不会的,为什么……可当真的听到那两个字时,她的脑袋突然就“呯”地爆了,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吻在了傅明泉的唇上。
其实像垂死的挣扎,可悲的去寻觅那一点早已不在的痕迹。
不甘心呀,为什么你吻的是这一双唇。
肖凛痛苦的皱起眉来,像是哀哀询问一般轻轻摩挲着对方微热的唇瓣。这么暖的,却不是你的。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钟,终于,肖凛缓缓退开了身子。
“你多幸运。”她低声说,面颊微潮,双眸却很黯淡。
傅明泉觉得有根神经无由的断了,她甚至伸手推了肖凛一把,却没想反是自己狼狈地跌倒在地上。
“肖凛……”傅明泉大叫着,又狼狈地爬起来。她的脸上现在火热一片,如果不说点什么,很有可能会就这么焖着炸锅。“你就这么喜欢她,你就这么喜欢她?”
“是啊,”肖凛咧了咧嘴,“我就这么喜欢她。”
看着她这般可笑的大方回应,傅明泉喘着气,却悲从中来:“喜欢到,想要去亲吻每一个她碰过的人吗?”
“我也不知道刚才干了什么。”肖凛苦恼地偏着头说,又带着些微的羞赧,“大概是被身体支配了脑子。”
傅明泉轻声问:“你的身体……比你的脑子更要想她?”
这话,一下子就刺到了肖凛,她瞬间将自己缩成了一团:“是啊,我已经要忘了那是什么滋味了。”
此刻的肖凛,何止失魂落魄。傅明泉觉得唇上的那点热度气息依然还未散。大概是沾染了主人的怨意,连带着她也不安起来。
其实有句话,从最初见到肖凛的一开始她就想问。
“就真的……非她不可吗?”
“你有没有听过……”肖凛扬起一个笑脸,那双唇也亮得晶艳,“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弱水三千?”傅明泉沉默了一下,突然呵呵笑了起来,“肖凛,你知道什么是弱水吗?它是承载不起任何东西的,哪怕一根鸿毛。你选的那瓢弱水也许只会让你的爱情尸骨无存……”
肖凛没有说话,缓缓收起了笑容,她的脚尖在床上用力一蹬,整个人站在了床上。于是在傅明泉抬眼看她的瞬间发现——这是个不一样的肖凛。
“你是要说服我放弃她吗?”
声音很冷,眼角微微吊着,凛然杀气倾泄下来。
傅明泉仰着头看着,顿时眼角就感到涩意:“其实,不用再拿信看你也很清楚的记得,她是什么态度吧。”
如果说前面都是短短的点燃的引线,那么这句话便已经一头扎进了火药堆里。
——往事如隔世,时间也不再是那个味道。我已经不喜欢你,你对自己放手吧。
那封信里,这样的话再次响起在肖凛的脑子里,膨胀得厉害了,令人阴郁的想要撕裂一切东西。
“你出去……”肖凛指着房门,一语怒声。
傅明泉一呆,愣愣地看着肖凛,逆着光,那张漂亮的脸孔有些扭曲,竟,依然能令人感到心疼。
“你走!”肖凛再次吐出堪称凌厉的两个字,手势依然坚定。
傅明泉没再继续发愣,而是一低头,恰好看到自己的箱子就在墙角。
原来连你也知道说那些话的后果,所以在这儿等着我。
傅明泉拉着箱杆,打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