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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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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利院的小谈,令傅明泉和肖凛的关系更为亲近和自然。新的学年开始,肖凛升了大三,又迎来更多的学弟学妹,一时之间傅明泉小店的生意抛物线也有了一个明显的上扬。
便在这种生活的平静中,宁旗出现了。
这一天,已是临近十月初的长假,因为傅明泉准备回家几天,肖凛答应要帮她守店,所以要叮嘱一些东西。
门被推开的时候原以为是肖凛,结果一个笑容挂在唇边来不及收起便僵住。
“你这是什么表情?”宁旗站在那,好笑的说。他身后的玻璃帘反射着一些光亮,使的整个他都有些刺眼起来。
傅明泉微眯起眼看这个多年的友人。纯白色的衬衫,笔挺的长裤,他的手里提着一个包,带一点微笑站在那,一派从容。
“来出差吗?”傅明泉这才站了起来。
“不是,特意来看看你。”宁旗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小店,又单手抱了只娃娃在手里,像抱着宠物一样。
“这么空闲,公司倒闭了?”傅明泉有些邪恶地问。
宁旗惊讶地扫了她一眼,没有忘记从监狱里接她出来后半年里她的死寂。
“看来你在这里生活的很好。”他有些欣慰,又有些惆怅。
不是因为自己而变好的生活,她变好的生活里不是因为有自己。
傅明泉点点头:“嗯,经历过一些东西才会知道,平安平淡才是福。你坐着,我去楼上拿冷饮给你。”她爬到楼上,一边拿饮料,一边却拨了个电话,“肖凛吗,你在哪……太好了,赶紧过来一趟吧。”她直觉今天宁旗特意前来一定会发生什么她并不想要它发生的事,所以,只好借人来挡一挡。
“你还年轻,何必说这种话。”看着傅明泉的背影,宁旗心里默默痛语。等到佳人身影再次出现在眼前,他才振作起精神,将放在柜台上的包推到她眼前,“送你的。”
“什么?”傅明泉好奇地拉开拉链,这,居然是一台崭新的笔记本电脑。
“听明尘说起你在网上开了小店,却是借用着别人的电脑。”宁旗淡声说,“看看喜不喜欢。”
傅明泉一迳盯着这比素描本大不了多少的发亮的小东西,沉默了半晌才说:“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这种东西,我可以自己买。”
“反正我已经买了,不喜欢的话你就扔掉。”
傅明泉抬头瞪他。
“如果不喜欢那个,再看看这个。”宁旗慢条斯理地从包里抽出一张报纸递给她。
傅明泉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都是些社会新闻,外加半幅药品广告,有什么好看的。
“这里。”宁旗伸手指点了下,然后傅明泉就失声叫了出来。
“这是……”
不是很复杂的新闻,只是某市的一个领导班子成员因为贪污获刑十二年。
可是这个人姓安,很少的姓,又恰逢是个熟悉的城市。
“他是安容的二叔,”宁旗慢慢地笑了,有些狰狞的快意,“现在应该已经在哪个监狱里了。”
傅明泉放下报纸,极为复杂地看着宁旗。
这样的宁旗,让她都有些害怕。而这种眼神似乎让宁旗清醒了一下,他揉了揉太阳穴,说:“我没有那么大本事揪出他来,只是很早的时候做了点铺垫,又正碰上机会。”他定了定,尔后目光闪亮,“不过,如果不是他,你就不会那么快被判刑了。安容的嚣张里,少不了她这个二叔的撑腰。她的那个公司,也是借她二叔的手才弄成外资企业。以后,她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你们……不是男女朋友么?”傅明泉艰难地问。她以为,自从宁旗知道她坐牢的真相后,却还是没有离开安容,那么就一定是爱着安容的,即使也有痛苦愤怒的挣扎,却还是因为爱而离不开。
她没有见过多少种爱情的表相,也只在肖凛那明白一点爱的形式,原以为自己原谅了宁旗是因为同情他也是个可怜人,因爱而放不开,可是现在……
似乎自己又低估了这个朋友,真是让人很想苦笑,那么多年的相处,都是假像吗?而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理由让自己同情他理解他原谅他,那么,她最不想直面的可能,她又如何对付?
“你就是太天真。”宁旗缓缓地说。
这句话,何其耳熟,换了一种问法,例如“我该说你傻,还是你在装傻呢?”,安容也曾这样问过。
“不过,这却一直是我想保留的。”宁旗又说,脸上浮现温柔的笑意。
傅明泉笑不出来。
“我很快就要离开那个公司了。”安旗继续说,“等我离开后,就来这里陪你。”
“不用了。”傅明泉赶紧说。
宁旗的眉跳了跳,依然一脸平静:“我已经错过了很多年,够傻的了。”
傅明泉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上哪有真正的男女知己,我想我还不至于醒得太晚。”宁旗看着傅明泉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爱你,已经很多年了。”
……
“为什么……”
很久后,傅明泉才哑声说。
心里不震憾那是假的,都说现在十八岁的处子难寻,像她这样活到二十多,生活经历一大把,就是感情一片空白的人应该是绝种了吧。她曾经也纳闷,为什么就是没有男生缘,只是久而久之倒也看开了。所以说她以前是个很迷糊的人,也不认为感情是世界的唯一中心。而现在对面的男人如此直白,像着了火一样引燃了她的脸颊,又偏偏是个熟悉之极的人,所以又有一点尴尬。
肖凛……你怎么还不到!
傅明泉在心里惨叫着,却被锁在宁旗的目光里不能动弹。
宁旗看着傅明泉的无措,心里顿时柔软起来。之前所有所有的辛苦隐忍都似值了,只为这一刻。
为什么没有早些明白自己的心思?居然傻到把她当妹妹看待。难道那种宠爱不是情人的专属吗?如果说傅明泉多年没有发觉自己的感情是一种单纯,那么没有发现到底在想什么的自己就是愚蠢至极了。
所幸,还并不晚。
“我以为我喜欢过安容,可是现在才明白那大概只是在向你示威和炫耀,是一种类似小孩的行径,我为我的可耻道歉。”宁旗伸手一把将傅明泉拉到身前,“这次来,一是告诉你恶人的下场;二是给你一点时间考虑,”他继而低声说,“我不会逼你,更不会强求,只愿你看到我的态度能有一点动心。”
天哪,傅明泉微耸着肩听着,宁旗居然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她实在惶恐了。
“宁旗……”傅明泉很想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人生第一次遭遇告白,情形还很诡异,她没有经验,一时挣不开宁旗设的情网。
微微在手上颤抖的傅明泉看来是这般可爱,脑子里突然就浮现了当初高中时期两人的幼稚年岁,宁旗一时情难自禁,毕竟,终于将心里的话吐出了口。
所爱的人的双唇就在眼前,红艳欲滴,他微微倾身过去,想要再添一把柴火。
这个瞬间傅明泉完全呆住了,当宁旗逼过来的时候她的脑子里竟然浮现了另一张脸。
不过,宁旗并没有吻到傅明泉,在这万分之一的当口,一个不明物狠狠地砸在了他的侧脸上,令他脑子懵了下。
“放开她。”
宁旗转头,一个高挑纤瘦的女孩喘着气站在对面,手里还紧攥着似是随手捞着的另一个大玩偶。
“肖凛……”傅明泉怔怔地喊了声,半颗心却依然还在另一个时空当中。
刚才的一幕,很熟悉,曾经也有人做过这个动作,而且成功了。
肖凛。傅明泉顿时觉得浑身都有些痛楚。你爱的人,曾经用这样的举动来企图告诉我,你们是什么样的世界……
肖凛紧紧盯着宁旗,然后快速走到跟前,一把将傅明泉拉到身后。接到傅明泉电话的时候她正在路上准备过来,因为从来没有听过傅明泉这样急促的口吻,所以她才加快了点速度。哪料想一进来就看到一个男人抓着傅明泉准备强吻,所以她想也不想的抓了个玩偶扔了过去。
“你是……”宁旗伸手摸了摸脸上,居然有些火辣辣的痛。心里有些恼怒是一定的,却是因为自己的忘情。他扫了眼躲在突然出现的女孩身后的傅明泉,只见她背面对自己,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我是她的朋友,你是谁?”肖凛像是护着小鸡一般地微张着手,冷声问。
“肖凛,”傅明泉转过身来,低叹了口气,“一场误会,”她走过来,“介绍一下,这是宁旗,这是肖凛。”
被介绍的两个人都呆了呆。因为她们都听过对方的名字。
肖凛是从傅明尘那里听到过宁旗的名字的。据说她提前出狱是得了他的帮助,据说这个店都是他帮她开的,据说她们是多年的朋友,据说的说辞里总也有一种你知我知的暧昧。
切,这样的关系,用得着强吻对方么。肖凛虽然坚信刚才自己的眼力没有错,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不会搅和了她们停滞不前好不容易才有的进步吧?
而宁旗也是从傅明尘那里听过肖凛的名字,只是提到的不多,大约只知道傅明泉把店开在这个城市是因为她在这里。
看着并不张牙舞爪却透着如是的肖凛,宁旗心里有些疑虑,可是马上想到傅明泉能有个如此亲密,会在紧要关头护着她的女性好友,应该对她的生活会更有帮助。所以,也就不计较她突然冒出来的举动了。
“我和肖凛有点重要的事要谈,”傅明泉严肃地说,“你住在哪个酒店,先去休息一下。”
“嗯,我住一晚就会走,现在……我还不能过多的来看你。”宁旗点点头,转头看向肖凛,“晚上我请你们吃饭?”
“不用了。”肖凛摸摸鼻子,“晚上我有事,你们吃吧。”
“我也有事,你来得太突然了。”傅明泉继续严肃地点头,“我总不好爽别人的约吧。”
宁旗被噎了下,却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恨自己刚才没压住那丝欲望,害眼前的人飞快地缩到自己再碰不到的地方。他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先去酒店,回头再找你。”
“嗯,好好休息。”傅明泉连忙说,并且殷勤地将对方送到门外。然后一回头,脸就垮了下来。
“怎么了?”肖凛有些好笑地问,指了指桌上,“他送的?”
“嗯,”傅明泉无力地点头,“你要喜欢,就拿去。”
“别呀,”肖凛朝她挤眼睛,“人家这么有心,你怎么可以不接受。”
傅明泉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肖凛,我说正经的,我和他没那层关系。”
“哦。”肖凛点点头,心里却仍是失笑。哪层关系不重要,自己知道就好了。“对了,你这么急找我过来,什么事?”
“事已经结束了,”傅明泉趴在桌子上笑,额前的头发有些随意地散下来,被她轻撩到耳后,露出有些得意的眼。
肖凛傻了傻,随后明白过来:“不至于吧……”
“咳,其实还是有事的,”傅明泉坐正,“我马上就要回去了,放假几天生意肯定没几桩,你要不愿意也不用整天呆在店里。”她站起来,又与肖凛说了些别的,最后犹豫了一下才说,“那个江图图听说我会走几天,倒是自告奋勇来帮我守店呢。”
“是吗?”肖凛摊摊手,“不要钱的长工不要白不要,咱就让她来守好了。”
傅明泉无奈地摇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肖凛一怔,微微偏开头去:“我没想过要在半路看别的风景。”
傅明泉沉默了一下,便没有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晚上,宁旗确实又来找过傅明泉,不过就比较能克制自己了。主要是以回忆往昔相处为主,意在唤起一些她对美好过去的怀念,如果能在怀念里发现自己也有心意,那便是求之不得了。
再来,便是十月长假,傅明泉收拾收拾,便回家去了。店,自然还是交给了肖凛。
七天假期虽然不算长,但是学校里大家还是各有安排,有些是回家,有些是邀上三俩好友去爬爬名山,或者看个古镇,安排都是很紧的。
肖凛拒绝了几拨邀请,从宿舍里带了些洗漱用具住到了小店里。
她并不是没在店里住过,有时候在外面玩的太晚了,也会来这里借张小床睡觉,自然对这麻雀大小的地盘熟悉之极。不过就如店主自己所说,这几天里还真是挺清闲的。
守店的时候她一般都挂在网上,时间一久,眼睛就累得慌,关了电脑,爬到楼上去拿饮料喝,想了想反正无事,就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书看。
四处望一圈,楼阁里尽收眼里,傅明泉摆放东西很规律,也没有什么大柜大箱子,很多东西一目了然。
半晌,肖凛看到了一只盒子。
盒子是鞋盒子,不过看起来很大,它摆在傅明泉的床头边,盒子上放着台灯,因为颜色相近,看起来倒像是台灯的底座,难怪她以前从没有注意到过。而视线一但被吸引过去,心里就不由有个小恶魔挥着叉子在叫着,去看一眼,在这个重要的位置里,放着什么东西……
就看一眼,掀一下盖子就合上。肖凛暗暗鄙视自己,却有些冒汗的觉得止不住这股念头。
小心翼翼地搬开台灯,肖凛伸着一根手指轻轻地顶开了鞋盒盖。
然后,便愣住了。
那是……什么?
一叠一叠的信,垒得整整齐齐的,安安静静地就那么躺在盒子里。
像是,突然揭开了的记忆。
肖凛颤着手把那些信拿了出来,很熟悉,因为那上面是自己的字。
解开绑在信上的绳子,肖凛一封一封地查看,这才发现傅明泉竟然按着时间顺序层层放置。于是,眼前瞬间就一片朦胧了。
那些写信的日子,不能让信里透露太多心意,却又必须让对方有所明白的苦恼的时刻,一年前,两年前,三年前的就这么重新回到眼前。
几年的时间呀,就这么,只剩下这些信了。
哪些信你碰过,哪些信你不屑一顾,现如今拿在手里都在烫着手心。
肖凛抱着自己写的这些信,发出呜呜地声音。不想哭,可是,谁能告诉她如何再忍住……
很久之后,肖凛慢慢把信放回去,然后才发现,盒子里面,还有一张纸。
纸上的的笔迹换在以前很陌生,但现在却一眼看出这般认真的字迹,是傅明泉的。
……
终于提起笔来想要回信了。大概不为别的,只为你笔下所写的那些校园生活,亲切自然,令我不禁想起自己曾经的过往。在这里,已经险些将那些忘记。
你提到军训,我便想起曾经被曝晒得脸脱皮,想想当时那个教官真的是挺凶狠的,努力想回忆起那张面孔,虽然依然遥远,但还是在努力地想着。
你说要谢谢我,其实我才要谢谢你才对。很多尘封的东西几乎算是被你擦拭掉上面蒙蔽的灰,那些曾经想要逃避的,以为不再拥有的,也开始由黑白变成彩色,冰冷变得温暖。这些,你一定想不到。因为我知道,你在用眼睛看别的地方,所指之处,也是别的地方。
可惜,我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总是将局面弄僵……
……
傅明泉从来没有说过,她有过想要给自己回信。
肖凛看着这些字,怔怔地想着。而字里行间透露的,是她的无奈。
看起来,她真的有在很努力的帮助自己。肖凛心中微暖,却也逃避不开她最后的一行字。
局面很僵吗?你和她?有多僵呢?为什么僵呢?
突然很想打电话给傅明泉,一次问个清楚。可是,人家现在正在回家探亲中,怎么能这般任性的打扰她。
肖凛又重读了一遍,慢慢也明白了傅明泉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原来,自己也曾无意中帮助了她,或者,改变了她。
这或许,是所有不好的消息里,唯一好的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