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GL）》暮成雪

71、第九章

　　“所谓青春，所谓怀念……”
　　那日午饭后，只记得松子曾摇头晃脑地这样叹道。他大概也有些猜到肖凛身上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不然这个明朗的女孩脸上为何蒙上一层阴霾。
　　程嫡和他手牵手走在大街上，沉默了许久才说：“我们走得这么顺，是不是太容易了？”
　　“容易？”松子怪叫，指着自己的黑眼圈，“一个晚上没睡地坐车过来，容易？”
　　程嫡便笑了，两个人都有黑眼圈，还真是天生的一对国宝呢。
　　“唉，总觉得要经历点什么才能更加难忘似的，”程嫡叹气，“我们这般没心没肺的，很容易招人妒忌的。”
　　“瞎想什么，明年大四，咱们也得好好规划不是。”
　　“这倒是……”

　　肖凛吃过饭后并没有真的去睡觉，她要去福利院，并且今天不是她一个人去。
　　因为在傅明泉店里呆得久了，聊得自然也多，她提出要和自己一起去，倒也算好事。
　　打了电话，回到校门口的时候傅明泉已经在站牌下等着了。女人身形消瘦，撑着把遮阳伞露出半个侧面。有一瞬间肖凛也觉得缘分是很神奇的东西，怎么就把这个人带到自己的面前。
　　说起她和傅明泉的相识，柴静欢何尝不算是她们的桥梁。心里微微苦涩地靠近傅明泉，对方像是知道是她一般把伞移偏转头，然后跺了跺脚一脸的可惜：“刚走一趟，早两分钟都是好的。”
　　“没事，车多着呢。”肖凛微笑着站在她的身边，“就这么走了店怎么办？”
　　“关就关着呗，反正有你帮忙。”傅明泉笑咪咪地耸耸肩。

　　不记得是哪一天，肖凛突然给傅明泉出了个主意。开店在这里，人流量毕竟是有限的，不如把店开到网络上去。想到便做，肖凛把自己电脑搬到了店里，而店里原本就接了网线的，只要开通便罢。傅明泉便跑这些事，其他的就交给肖凛。肖凛在“淘宝网”里给她注册了名字，然后一番不大的折腾，比如还去向摄影社的同学借了相机，把傅明泉做的玩偶一一拍了下来挂在了网上等等，这便算是开张了。她们原本也只是抱着尝试的心态，不过没想到还真有生意上门。弄得傅明泉在最短的时间内又把市内的各快递公司了解了一遍。
　　除此以外，肖凛还替她搜集了许多玩偶图片，慢慢又涉及到抱枕、坐垫什么乱七八糟的，若是遇到有具体要求定制的，免不了要找艺术院系的帮帮忙，这样一来，她比傅明泉可忙多了。傅明泉曾尝试着提出分成的建议，被肖凛白眼也待，最后拿了那对杯子了事。

　　开这家小店，傅明泉只是抱着打发时间的心态，结果被肖凛弄得有声有色，她也是挺高兴的。除此以外，她还有些其他的想法。她知道肖凛在等柴静欢出狱，可是时日漫长，等待的日子尤其漫长，若是有些事让她分分心，那便是意外的收获了。

　　坐着公交车两人便到了福利院。
　　福利院很热闹。了解了一下才知道还有另一批学生来做志愿者，一早就到了。
　　“肖凛。”有人叫着。
　　肖凛看了看，那群学生里有个女孩正兴奋地朝她直挥手。
　　“同学？”傅明泉问。
　　“不是，”肖凛摇头，想了想，“好像以前也在这里碰到过。”
　　那个女孩快步走到了肖凛面前。漂亮的瓜子脸，水汪汪的眼睛，穿着青草绿的裙子，一站出来便抵去了太阳的炎热，让人看着都觉得清爽。
　　“肖凛，终于又见面了。”
　　肖凛想了下，又怕太迟疑：“是啊，好久不见。”
　　“我看你是忘了我的名字了，”女孩做了个鬼脸，“那我再做个自我介绍，我姓江名图图。”说完江图图还伸出了一手。“就算是初次见面也行。”
　　“啊，你好！”肖凛忙和江图图握了一下手。是了，去年重阳节的时候，这个女孩带队来表演节目，是另一所大学音乐系的学生。因为名字有些古怪，当时还记得特别清楚，只是时隔这么久，却又忘了。“我记起来了，都叫你图图来着。”
　　“对，叫我图图就行了。”江图图眼睛溜了一下，“你们刚来吗？我早就到了。”
　　“来表演的吗？”
　　“是啊，可惜上午表演完了。”江图图惋惜地说，继而变出一只手机，“我们交换一下电话吧，下次来的时候就可以提前通知你来看了。”
　　其实肖凛很想说我也不是很想看，可是女孩眼巴巴地等着，倒不好拂了她的意，肖凛只好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OK，有机会再找你玩。”江图图奉送了个大大的笑容便又跑回她们那群人里去了。
　　肖凛这时才看了眼身边的人：“是不是有点闹？”
　　傅明泉忍着笑点了点头。
　　“我当初比她还能闹。”肖凛仰着头，扯了扯嘴角说，然后一拉她，“走吧，看看有什么事能做的。”

　　比她还能闹么……
　　傅明泉跟在肖凛身后，看着她步伐不够轻快，身形不够放松，于是竟然想象不出她闹的情景。
　　哎，柴静欢，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呢。

　　与江图图一起来的几个同学都带了乐器，可惜下午老人们大多数要午休，她们便走了。肖凛对这里更为了解，便到阅览室里摸了本书，熟门熟路地去催眠不太能入睡的人。
　　傅明泉一时学不来她那样的低声慢语，就去找其他的事做。

　　只是还没有一会儿，肖凛便来找她。
　　“走吧。”
　　“去哪儿？”傅明泉摸不到头脑，只是肖凛的表情有点儿紧。
　　“刚接到电话，我爸妈来了。”
　　傅明泉轻吸了口气。肖凛的爸妈，她早有耳闻。在柴静欢的口里，那是对开朗明理的父母，对肖凛的教育也很成功，尤其她们家对麻将的喜爱让人印象深刻。在傅明泉的心里，也一直模糊的有着一双很年轻，很爱笑，很和气的脸孔。
　　可是，为什么肖凛提到她爸妈时，声音有些僵硬，总不是那么自然的感觉？

　　回程的公交车上，肖凛靠着窗，一直沉默着。
　　而这种沉默也感染到了傅明泉，她努力地想着柴静欢说过的内容，只要是涉及到肖凛父母的，她都在想。
　　似乎，肖凛的家里人是知道她和柴静欢的关系的，难道说肖凛的反应是因为这个？算算时间，这个学期也马上要结束了，为什么她父母会这个时候来？好像又记得肖凛说过去年的暑假她根本就没有回家，难道与这个有关……
　　问题很多，傅明泉很想问问肖凛，可是肖凛直直地盯着窗外，双手抱胸，完全是一副拒绝说话的模样又让她开不了口。
　　就在这样的左右犹豫间，车已经一直向前地开到了校门口。
　　傅明泉先下得车，然后看到肖凛随后下来并走向一对男女。她并没有跟过去，只是远远地看了一下。
　　确实，是一对年轻的父母，只是，也像肖凛一般的沉默着。直到肖凛走到她们跟前，也没有看到她们说话，尔后三人一起转身进了学校。
　　肖凛没有回头，所以傅明泉只好移开步子回去店里。

　　因为肖凛的电脑就在店里，傅明泉没事倒可以上网看看。打开“淘宝网”，登陆上去，这几天没有一笔生意，翻翻之前的记录，可以看到肖凛很仔细地帮她回那些买家的话，确实是个……细心的女孩。
　　既然她的爸妈来了，今天肯定就不会来这里了吧。傅明泉丢开电脑又赶了一点活，再出去活动一下脖子，才看到天色居然就暗了。
　　爬到楼上端了中午炒的菜下来吃，边吃着又无聊地登上□□，猛然记起之前刚问弟弟拿了他的□□号码，便去加了一下，恰好发现弟弟的头像正亮着，等通过了她便忙移开碗开始打字。
　　“明尘，干什么呢？”
　　“哟，姐啊，你在哪上网呀？”
　　“在店里。”
　　“买电脑了？生意这么好？”
　　“肖凛的电脑呢。”
　　“她的电脑摆你店里？你们现在关系这么好了啊？”
　　“还行，什么时候来玩呀？”
　　“不是马上放假了么，放假了就来，陪你一个暑假，怎么样？”
　　“可以，姐养你。”
　　“切，你的店还不是宁大哥帮你开的。”
　　傅明泉的眉皱了皱，才想起自己也是有大麻烦的人。只是从开店起快两个月了，宁旗没有出现过一次。哪怕是上次安容来威胁了她一下，宁旗也只是不知道怎么就得到了消息打了个电话问问而已。
　　“以后我们就能常常这样聊天啦。”傅明尘好像很兴奋，发了一连串的会动的表示开心的图片，可爱得让傅明泉喜欢的心都在痒痒。
　　“嗯，等以后姐买了电脑，就更好一些。”
　　“好哦……”
　　……

　　边吃着饭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傅明尘聊着天，一会儿“淘宝旺旺”就来了消息，于是她就丢开了弟弟先谈起了生意。

　　对方是同市的人，因为自己网店里挂了实体店的地址，所以对方决定要亲自来看看。对于这样的人傅明泉当然欢迎，便约定了时间，愉快地结束了对话。等傅明泉再回过头的时候，弟弟已经下线了，只剩下头像摇动着，说着“再见。”

　　傅明泉吐了一口气，心里认真考虑起是否要去买台电脑了。

　　而出乎她预料的，晚上肖凛还是来了。
　　“你爸妈呢？”傅明泉惊讶地问。
　　“住在酒店里。”肖凛拿着纸杯到饮水机前接了点水呢。
　　“哦，刚分开的吗？”
　　肖凛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突然说：“姐，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傅明泉一怔，肖凛极少叫她的名字，或者说对她极少用什么称呼，这是第一次听到女孩叫她姐，这样的称呼让她不禁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什么事？”
　　“你知道她有给我写信吗？”

　　这句话的内容，很出乎傅明泉的预料。
　　其实这恰恰是她一直想问的东西，只是向来不好主动提起。女孩一向表现的较为淡定，不细究，有些情绪难以察觉。无论如何，她总是掩饰的很好的。

　　而现在她自己居然就问了。

　　好一会儿后，傅明泉点了点头。
　　“因为知道那里面严格，所以我从来不敢在信里多透露一点东西，怕连累你们，”肖凛捏着杯纸，“可是她却写了封那么直白的信给我，可大胆了。”她停顿了一下，“我很奇怪，那信——是怎么送出监狱的？”
　　傅明泉歪了一下头：“总有些厉害的人在里面，嗯。”
　　“哦？听起来像是有人罩着她，”肖凛笑，“看多了电视电影里的情节，感觉在那里获得总是要有特别的付出，她付出了很多吗？”
　　不知为何，肖凛的话令傅明泉脑子里一下子闪过米莲那张女人到极致的脸。因为怕自己一不小心流露出奇怪的表情，她只好装作掉了东西俯下身去捡，然后才抬起头来：“在那里面付出自由难道还不够吗？”
　　肖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她其实也是个很强大的人。”傅明泉只好又说，“她会保护好自己的。”她想了想，终于还是把自己很早以前的疑惑借势问出了口：“肖凛，为什么你高考前有几个月都没有来信，和柴静欢的信有关吗？”
　　肖凛终于动了，像是想起了很多东西，颇有些心不在焉的。她倚着柜台低声说：“那些信……被我妈扣了。”
　　“啊？”傅明泉愣了一下。
　　“很奇怪，”肖凛又有些烦躁地揉着自己的头发，然后没头没脑地补了一句，“坐在一起吃饭都坐不住了。”
　　傅明泉想了想。今天肖凛能主动提起那封信的事，是不是意味着她愿意向她讲些那些来信里看不到的东西？这是个了解肖凛的机会，傅明泉直觉的认为不能放过。她这才真正放下手里的事，把电脑关掉，然后拿了凳子出来。
　　“来，坐下，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