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八章 月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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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临怀疑自己是不是触发了什么“起夜必备谈心”技能，他夜间起来喝个水，就看见林枫眠负手立于月光下，手里摩挲着一件看不清形状的小东西，如水凉月清浅地笼罩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竟显得有些虚幻起来。
林枫眠听到脚步轻轻踩过草叶的声音，一转身，就看见顾清临朝自己走过来。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吵到你们了吗？”
“怎么会，”顾清临披着一件随手抓来的衣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正巧碰到——睡不着吗？”
林枫眠的目光在他的披衣上顿了片刻，顾清临有些莫名，再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披着的，赫然是一件黑色的外袍。
“……”
这就有点尴尬。
“咳，睡糊涂了……”他很没有必要地解释道，一点都不觉得分不清黑白两色有什么不对——也没想过就正常人来说，总是能分辨出自己和别人身上不同的气息的。
况且他还是个灵识超卓的金丹强者。
不过林枫眠善解人意，他打算略过这个话题，刚想说什么，突然一阵夜风吹来，喉咙泛上一阵痒意，忍不住轻轻咳嗽了几声。
顾清临：“……”
这，总觉得体弱多病的太子殿下更需要衣服的样子，可我如果把阿燊的衣服披给他，会不会哪里更加怪怪的。
他脚趾都要抠出一座妖祖地宫。
顾清临一抬手，将灵力稍作伪装，在他们周围布下了一个看上去是水系的结界。
冰灵根本就由水系变异而来，这层马甲披得格外顺畅。
——只是他又忽略了，对于一个随手能布下结界保暖，本身更是寒暑不侵的金丹修士来说，到底为什么半夜起来喝口水，都要披上别人的衣服。
要不是林枫眠向来将礼节刻到骨子里，他就要笑出声了。
灵力波动引来另一边值夜侍卫的目光，林枫眠淡淡打了个手势，对方便飞快地将目光转回去，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块木头。
顾清临一时间更加尴尬，好不容易才找到话题：“是不是那姓江的家伙闹得你睡不着——其实你……呃，您身份尊贵，不必——”
林枫眠笑着摇了摇头：“不必如此多礼，几位都是踏上仙途的方外之人，何必拘泥于世俗皇权尊卑呢。”
他顿了顿，又道：“况且人本来平等，在下平生夙愿，便至少是在我云凉——没有剥削压迫，没有贫困动荡，百姓和乐，人民安康。”
哦豁，顾清临一愣，共|产主义思想啊。
够先进的。
可你明明一个站在封建皇权顶端的受益者，就不觉得自己才是站在剥削链顶端的那位吗？
兴许是顾清临的神情实在怪异，林枫眠自失一笑，竟显出些赧然：“是不是太过幼稚了……不过，即使做不到这个，我也希望在能力范围内，能做得更好一点。”
顾清临憋了憋，还是没憋住：“你……真的觉得，可以忍受贩夫走卒对你的，呃，不敬吗？”
林枫眠沉默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竟有人愿意跟自己认真讨论这个话题，他斟酌片刻，这一次开口的时候，显得郑重了许多：
“我从不觉得，我因为身份而高人一等——云凉的子民供养我，或许他们没得选，但自幼食民之粟，我便对他们有了天生的责任，因此若说敬，也该是我尊敬他们。”
“生我者父母，育我者万民，”林枫眠一字一句地说，“我身体不好，可能寿数不永，但在我仍在呼吸的每分每秒里，都将为云凉的百姓的安乐倾尽全力。”
“我希望建设的，也是一个不论贵贱，至少人人都能获取尊重的云凉。”
顾清临愣愣地看着他，他或许并不擅长于揣摩人心，但并非不会看人——林枫眠这番话绝对出于真心，他是认真的。
从开始相遇，林枫眠的自称，便一直都只是“我”而已。
顾清临竟然产生了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他现在一点都不奇怪，师尊为何要专门派他出来参与凡尘俗世，保护这样一位未来的王，也一点都不怀疑，如果林枫眠活下来，上修界的俗世格局，定会与前世不同。
他欣悦于有幸能参与其中。
顾清临浅浅地吸了一口气，忽然抓起了林枫眠的手腕。
对方一愣。
“我也略通些医理，”顾清临解释道，并细心地将结界调得更温暖了一点，“你这病，是打出生就有的吗？”
林枫眠眼中便浮起春水般的笑意。
他放松地让顾清临号脉：“也不是……有段时间受寒严重，身体有所亏损，”嗯……王宫的医师还说我可能有郁结于心……
他似乎又有些不好意思：“原不该如此囿于私情，只是我……”青年顿了一下，最后只叹了口气，“惭愧。”
脉象显示也确实如此，真元亏损，寒气缭绕，心气又郁结不振——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能健康才怪了。
但一国太子殿下，身子能被折腾成这样，又常年心伤不济，更是咄咄怪事。
顾清临体贴地没有多问，人人都有自己不愿多说的隐私，作为医师，他能做的只是尽量给出治疗建议罢了。
但他还是感叹了一句：“真难以想象，居然还有你求而不得的姑娘。”
讲道理，这种温柔有礼的美男子不是最受欢迎了吗！
林枫眠一愣，轻轻摇了摇头。
水系与木系一样，都是温和而适合疗愈的灵力，顾清临给林枫眠略做了一番治疗，又递给他一瓶丹药。
“每日一粒，和水吞服，”他又从袖子里摸了一张纸，“这是丹方，都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药材，今后找医师调养着，对身体有些好处。”
医者父母心，尽管知道对方可能不会听，但顾清临还是叮嘱道：“不要总是过于劳心劳神，你这病——心病占的还大些。”
林枫眠含笑点头——那种当医生的眼睛里最欠揍的笑：道理我都懂，说啥我不听。
顾清临气结。
林枫眠像是不习惯将话题聚焦到自己身上，收了丹药，有些好奇地问：“阿九，你们到这青鬼森林，是为了做什么的？”
显然不可能是来求晋身之阶，不说方外之人大多不恋红尘，就以顾清临展现出的实力，随便去哪个国家，都分分钟能成为国主的座上宾。
似是怕误会，林枫眠又连忙接道：“不是疑心你们……只是萍水相逢——”
顾清临却不隐瞒，直截了当道：“是来找你的。”
一个直球，打得林枫眠有点懵。
“故人所托罢了，”顾清临半真半假地说道，“你此去万妖领域凶险，想要你命的人很多，但相信我，想拼命保护你的人，也很多。”
“那人或许……也是一个与你有同样心愿，或曾居于云凉，幸得恩义之人吧。”
林枫眠沉默了一下，笑容似是有些怅然若失。
“那真的……”他眨眨眼，顾清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到了一点水光，“多谢了。”
这家伙，明明看着很自信，怎么有时候就跟有自厌症似的。
林枫眠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起来，顾清临不自觉地被吸引了目光：是他一直握在手里的东西，他刚才看到林枫眠一个人在月亮下面发呆，手里就拿着这块……
嗯……一块玉？
又好像不是，那是块形状很奇异的石头，色泽温润又漂亮，差不多鸡蛋大小，被拿捏在修长的手指之间，在月光下泛出淡淡的光彩。
“啊……”顾清临就顺势问，“心上人送的东西？”
林枫眠一愣，手指的动作停下来，他垂下长长的睫毛，似是有些回避。
可片刻之后，又笑得很腼腆：“是……想送给心上人的东西。”
“哦——”顾清临拖长了声音，像是要拐出九曲十八弯来，他调笑似的重复道，“想送给心上人的东西。”
太好了，看来之前是自己理解错，这家伙的心上人还在呢。
……那怎么还那么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
“我别无所长，”林枫眠怅然道，此时他倒真像是个为情所困的普通人了，“只土系灵力还修得不错——这玉与她属性相合，我便想亲手雕琢了送给她，以作……”
他犹豫了一下，道出口的语气却很温柔：“以作聘身之礼。”
顾清临眨了眨眼：“她好幸运。”
“……”林枫眠笑笑，“什么？”
他垂下眼，自嘲似的道：“倒也不一定——我雕工不太好，你看这怪模怪样的，哪个女孩子会喜欢。”
顾清临恨他是个榆木脑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他恨别人是榆木脑袋了：“雕工重要吗？拜托，重要的是‘亲手’啊，亲手打造一件东西，心思都凝聚在里头，这才是礼物中最重要的心意吧。”
身为一个手作大师，他可是最信这种说法了！
林枫眠就问他：“那阿九呢？你也有——亲手做过什么东西，想要送给什么人吗？”
手作大师便一下子卡了壳。
“我……”他轻轻叹了口气，笑得有些沉，“我做的东西，送过许多人呢。”
只是最初想送的那一个，实在不巧，却始终没有送到。
作者有话说第48章 第四八章 月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