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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悬崖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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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踏进长雅这所学校的时候,魏翊只觉得一切都可悲。
他的人生被切割得明明白白,像黑白琴键。那个人想要什么样的曲子,就弹什么曲子,琴键们永远没有选择的权利。
这么比喻听起来可能有些可笑,但更可笑的是,事实如此。
他是一架无法为自己悲鸣的钢琴,只能由他人谱写人生。
魏翊坐在位置上走神。
旁边的人问他叫什么,他没理。
“操-你妈,说一下能死吗?”
不客气的问候。
魏翊记得自己当时是这样回答的:
“不好意思,我没妈。”
那人却道:“巧了,我也没——”
顾婵的视线转向另一边,落在不远处一人身上。
“你说是吧,岚宝?”
听得出来,顾婵上扬的话尾是某种讽刺,但魏翊暂时不知道她在讽刺什么。
循着目光,看见那个小矮子的肩膀抖了抖,恶狠狠地剜了他们一眼。
后来的谢威就更不用提了,教科书式的恶霸,一天不找麻烦浑身难受骨头痒的那种……鬼知道他们几个后来是怎么打到一块去的。
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令人感叹。
他们把校规从墙上拆下来,一条条地违反,像小孩子一条条地完成自己本子上的心愿。当时魏翊心里很清楚,这种行为怎么看都很幼稚,但他就是没来由地高兴。
……
“魏翊,谢威说你在话剧社差点被砍死。”
“一个小意外。”
蔺晨闻言若有所思。
“……不管怎样,当心点。”
“嗯。”
“顺便看着点谢威。”
“他准备退社了。”
蔺晨松了口气,“那就好。”
魏翊似笑非笑地看向他,“给他擦屁股擦烦了?”
“有点。”
语气十分无奈。
魏翊很聪明,不用他多提醒也知道应该当心什么、如何当心。谢威那个脑子生锈的家伙,就比较令人担忧了。
……
临近期中考,各社团停止活动。
冯斌刚站在宿舍门口收好伞,忽然被一个力道轻轻向右拉去——
“小心。”
几滴雨洋洋洒洒地落在他的制服上。
那个刚刚在一旁甩伞的人头也不抬,折好伞布走进建筑物。
“……多谢。”
“不客气——你是设备部的新人吧?”
冯斌点了点头。
徐听涛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别有深意地看着住宿区的方向。
“刚刚那个人,是故意的?”
门口周围的空地很多,那人却偏偏要站在冯斌旁边甩伞。
如果不是他出手及时,冯斌左边的衣服很可能已经被淋得湿透了。
“话剧社不会因为一些流言蜚语就强迫你退出。”徐听涛拍了拍冯斌的肩,安慰了他一下,随后转身离开。
……流言吗。
说实话,冯斌本人并没有听进多少。对这种事,他向来反应迟钝。
……
“什么叫封闭型人格?”
“他在学校没有朋友,很少与人交流,基本上都是独来独往。无论我对他说什么,他都不作任何评价,只是点头,或者看向别处。”
穆洗鸢缓缓道:“不论从前有多开朗,在经历一定的刺激后,也是有可能形成这种人格的。”
“……我知道了。”
于瑞合上文件,不知是今天第几次叹气。
自己有很多个秘书,穆洗鸢大概是最特别的一个——她有心理医生资格证。
穆洗鸢想说,这也不一定是坏事。冯斌这种突如其来的封闭,某种程度上,也是对他自己的保护。
但她跟在于瑞身边多年,深切明白该和老板的私事保持什么样的距离。
有的事,说和不说,其实没什么区别。
……
“谢威退社了?”
安柔欲哭无泪,她还惦记着给他化妆呢。
“嗯,他的角色我让另一个人顶替了,叫道具部别忘了调整服装的尺寸。”
安晓薇离开后台,一旁的安柔跟了出来。
“小薇姐!”
“怎么了?”
“谢威为什么要退社啊?”
“这……退社申请是别人替他交给我的,没说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突然。”
“对了,我还没问你,那天你怎么带了冯斌过来?”
安柔闻言一愣。
“这个……他长得好看嘛。”
安晓薇无奈道:“这是你把他塞进我们社的理由?”
“姐,冯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就是嘴笨,人还是不错的。”
“……我也希望是这样。”
尽管她不想通过传言去了解别人,可潜意识里,传言还是会影响她的判断。
长雅是一所比较特殊的学校,私立,开放,有个性。这里的学生说好听点叫多元,说难听点叫鱼龙混杂。
表面的和谐下,是各方周旋的结果,是不同群体间的博弈。拿话剧社为例,明面上是学生们课余时间培养爱好的舞台,实则是学校拿奖的工具、向外打出的一块招牌。聚集在这里的社员大多也不是怀揣着单纯的喜爱,而是来王牌社团混几个平时表现分、方便竞争各种机会,顺便结交一些有价值的人。
她作为社长,既要沟通各方关系,又要让社团稳定运转,自然希望能有更多活跃的、新鲜的血液注入进来。可以是有一技之长的人,可以是有家世背景的人,可以是对戏剧感兴趣的人……但不能是被排挤的人。
他们不仅不适合这里,还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冯斌的那件事,她略有耳闻,基本上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的热度是下去了,可大家对他的印象依旧没变。在许多人眼里,“冯斌”依然是个负面形象。
她知道小表妹善良的想法,把冯斌拉进六十多人的大社里,让大家有更多机会重新认识他。但恕她直言,冯斌就算长得再好看,眼下也依旧上不得台面。
好在他有自知之明,主动去了设备部——
一个万年冷清的部门。
“……听涛,你怎么来了?”
设备部部长摘掉头戴式耳机,放下手里的活。
“我来跟进度。”
徐听涛手里捏着一本翻开的书,环顾四周。
“新人们怎么样?”
“都挺好学的。”
鲁晖看起来兴致不错,“我们部今年就来了三个,可好教了。喏,音响小刘,话筒小张,还有灯光小冯。”
临近公演,学校同意他提前带人来剧场熟悉设备。
这个剧场他们表演了两年,徐听涛再熟悉不过了。
“……舞台变宽了?”
“是啊,趁着放假翻修了一遍。表演的地方宽阔了,设备却还是老设备。”
徐听涛抬头,果不其然,铁架和舞台灯还是在记忆中的位置上。
他用鞋底碾了碾厚实的木制地板,“小薇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审核?”
“这周吧,不出意外是周五。”
期中考刚过,艺术节已经拉开了序幕,各种活动层出不穷。下周末是全校公演,初高中部的人都会来,有邀请函的校外人员也能来看。这周学生会必须结束节目审核工作,印出节目单。
“诶,听涛,你看的什么书,这么厚——”
鲁晖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半蹲下来掀开封皮。
“基督山伯爵?好像听过,讲什么的。”
“……一个男人的复仇。”
谈话时分,冯斌走了过来。
“部长,第二排有一个聚光灯用不了。”
“噢,是吗,我来看看。”
鲁晖摆弄了半天控制台,摇了摇头。
“应该是线路老化,得让小薇跟学校报备一声。”
徐听涛在一旁道:“我去跟她说吧,等会回班刚好路过两百人会议室。”
“行,那就麻烦你了。”
徐听涛走后,鲁晖扭头对冯斌道:“对了,小冯,回去记得找演员们确认一下灯光效果,问问
他们有没有什么自己的想法。”
“别的地方都没问题,只是第二幕第三场,有句台词希望你能注意一下……”
陈政哗啦啦翻开剧本,指向其中一句台词道:“这一段全是将军的独白,跟他们商量后,我还是觉得走动一下比较好。演这段的时候,劳烦你让灯光跟着我。”
冯斌在自己那份剧本上做好标注,默默点头。
“嗯,没别的了。”
别过冯斌,陈政暗忖:这家伙话还挺少。
……还剩魏翊。
冯斌在台下环顾,没有找到那个身影。
虽然很麻烦,但他还是尽职尽责地在一楼找了一遍。
……没有。
还是没有。
也不在这。
……到底跑去哪了。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上楼找人,身后的楼道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你在这鬼鬼祟祟的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