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初见 ...
-
一帮白衣小生站的笔直，不过都是十二三岁出头的年纪，却都有着然人看着就会舒服的脸。
其中最吸引人的还是那个站在队伍最右边的少年，年纪超出其他两岁左右，个头也高出一截。林喻承，他是这个唱戏师傅的义子，是他当年去江南一带为当时的叶老爷子唱戏后在一个桥边拾来的孩子。林师傅年龄大了起来，开始琢磨要将唱戏传承下去，便开设了这样一个戏子学堂。
林喻承白净的一张脸上却写满疲惫，他知道自己并非林师傅亲生，又知林师傅要求之高。林喻承不想让他失望，于是比其他少年更加努力，正因为他那一份上进心，在众人里面他最出色，其余的学生都以他为榜样，自然也就尊重他。奈何林喻承话少，无论和谁都是客客气气，点到为止，未见他与谁记过气、红过脸。正是这样的性格，却恰恰博得众人喜欢。
“唱戏这行有个规矩，”林老师傅坐在桌边，从容端起身旁的乌龙茶，茶盖拂过水面的茶叶，他轻吹一口，轻饮一口，继而说道：“那就是不收女子。”
这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连忙把身前的孩童推到老师傅面前，
“林师傅，他是男孩，看”话闭，将孩子的裤子退到膝下，那群白衣小生窃窃私语，发出极小声的笑。
“林老师傅，我真的是无力抚养他，还请您教他一技之长，能混口饭吃。”女人连忙推搡着孩子，“叫师傅，快，叫啊。”
那孩子怯怯的看着林师傅，带着哭腔小声的说：“娘，我...我怕...”
女人皱着眉，提上孩子的裤子拍打几下孩子的手臂“柳羿叫啊，娘刚刚怎么教你的，死孩子”
孩子像是怕的不行，又不敢哭出声来，喏喏的叫了声“林师傅。”
“行吧，那我就收下他。”林师傅摆摆手，“既然是托付给我，以后你也少见他便是了。”才八九岁的孩子，生的清秀伶俐，乍一看还以为是女娃，留在这里也好，除了林喻承多一个衣钵也好。
女人跪下磕头三下，忙道谢，起身离开，出了那道门她一直没回头。
柳羿的母亲，柳云落是街头醉花楼前几年的头牌花魁，她年轻时一眼便能摄人心魄。体态仿若无骨，却又偏偏生的清冷，单单是看脸就觉得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不谙世事。生世不好，被亲生父亲卖到青楼，开始了任人摆布的一生。
柳羿是她和当时追求她最上心的书生的孩子。她以为，她的爱情来了；她以为这个书生可以带她离开；她以为那些床，榻上的甜言蜜语都是实在的，上天的馈赠。
“云落，遇见你之前我不知道我这一生究竟活的是什么，遇见你之后我明白了，我这一生就是你。”书生轻抚着柳云落的长发。
“那你会带我离开这吗，只要离开这，和你在一起就够了。”柳云落那时候真的是觉得在这个男人怀里一辈子就好了，至于后来男人许下进京赶考之后回来找她的诺言她也深信不疑。至于发现怀有身孕隐瞒老鸨，被发现后也坚决留下他。
后来她再也不是头牌，年龄渐长，知道她生过孩子的人多起来，找她的客人少了，醉花楼下了通牒，要么让孩子走，要么孩子和自己一起走。九年的等待，柳云落的心死的差不多了，就在那些缝隙里面却还存在一丝希望，她决定留在这，要是他回来找不到她怎么办。她是这样真切的担心过。
而柳羿呢，他还什么都不懂，他只能按照母亲给他安排的人生走下去。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以后应该是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喻承，你先把柳羿带去后院吧。先给他换身衣服。”林师傅拿起烟斗燃上烟吸了一口。他微微皱着眉头，看着柳羿。柳羿却撇着小嘴眼泪在框里打转，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是。”林喻承还没有仔细看过这个被抛弃的孩子，他虽这么想着，随后又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自己原来也是被抛弃的啊。
他走到柳羿身边，小家伙还不他肩膀高，林喻承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低下身子对他说：“走吧。”可当他看到柳羿的眼睛那一刻，他心突然怔了一下，一种熟悉感油然而生。他觉得他们一定是在哪里见过。
而柳羿听到林喻承的声音，感到他的手在自己后背轻拍，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似世界都平静下来，离开相依为命的母亲也不是件糟糕的事情。
柳羿随着林喻承往后院走去，林喻承的手离开他的背，他竟然真切的感到一阵的失落感。其实这几天以来，没有被母亲送到这里以来，他能感觉到他心里比平时轻松不少。明明知道母亲要离开他，也一直遭受着周围人的流言蜚语，他小小的一生几乎没有快乐开心的日子。做什么都是要小心翼翼。
他想要留下来，想要待在这个才见一面的大哥哥身旁，那种从来没有过的安全感吸引着他。他的心能平静下来，这就是他最想要的。
林喻承一直在想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如果不是见过，那为什么这样熟悉的感觉会那样真切，而且是一波一波袭来。他左胸口竟然有些吃痛，那是种隐隐约约但又不陌生的感觉。
“我们以前见过吗？”到了厢房，他找出一件相对柳羿来说的合适的白衣，在他身后量了量。“我没有见过你的记忆，我感觉我确实在哪里见过你的。”
柳羿摇摇头，他自打出生起就和母亲住在那间柴房里，他最常去的地方就是柴房外的院子，取得最远的地方就是节日灯会时，醉花楼外面的街道。来这里之前他都不知道这个地方会有这样一个常住的戏班子。
林喻承突然有很多话想要说出来，那些他不曾对外人讲的，留在心里的，他觉得开心的，觉得不公平的，感到悲哀的，好多好多。说给柳羿听就是他此刻最想做的事情。
他心里笑了笑时间还早，何必急于一时。他为柳羿穿好上衣，正要帮他换裤子，林喻承想到刚刚女人的举动，便收回了手。“你会自己换吗？”他试着把裤子递给柳羿。
柳羿接过裤子，点点头。但他犹豫着，迟迟不肯动手。林喻承好似明白了什么，他转过身，走出厢房，把门带上“你换好了叫我，我在外面等你。”
虽然是在那样一个环境长大，但柳羿的自我意识很强烈。他分外反感别人去扯他衣服，同样反感的是那些满脸坏笑的男人靠近母亲。想到这里，他打住思绪，换好裤子。对着门外喏喏唤了一声“哥，”似乎是声音太小，他又唤了一声“哥，我换好了。”
林喻承推开门，心里又慌乱起来，柳羿那一声“哥”听得他有些恍惚。
林喻承一直都觉得自己与常人不同，大概是他记事起，他便明白自己与常人不同。他有很强的记忆力，能记住别人不能记住的细节。有时候甚至还能听到别人心底的声音，比如他的义父，也是他的师傅，他心目中的林喻承只是继承自己衣钵的人，与亲情无关，他想让他出色，为自己争光，其余的通通与他无关。林喻承还听见他甚至不想让自己叫他父亲。
林喻承并非亲生，也是他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再去向他求证，得知真相，确是释然。他只是不愿去细想，一深究起来脑袋就疼得厉害。这几年也就算将就了。
“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师傅很严格，你按他说的做机灵点。”林喻承温和的叮嘱。
柳羿点点头，不自觉的向林喻承身边靠，他也觉得这样不好，可就是莫名的有一种依赖，好像靠近他就会产生一种天然屏障，外界的危险都伤害不了他。他其实也很困惑，为什么要脱口而出就叫他哥，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反感自己，想到这里他竟然有些担心起来。
当他们走到队伍前面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换掉刚刚那身破旧衣服一身洁白的柳羿让所有人都微微吃了一惊。年龄虽小，可那张脸真的吸引人，微睁的双目不敢会看众人，小小的鼻梁却挺拔，小嘴紧紧咬着薄唇，他还是有些紧张，双手不安的揪着裤腿。
师傅指了指最左边：“柳羿，你去站那边吧，不会做就先看着其他人怎么做。”
从林喻承身边离开的瞬间，柳羿心里那种不安又升腾起来。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他谁也不认识，而那么多人又带着好奇看着他，他不敢看那些眼睛，只好埋下脑袋盯着地面发呆。
戏子要会唱戏，而唱戏又不是简简单单的唱戏，基本功不好上了台面就会闹笑话。
在林喻承的带领下，白衣小生们开始今天的训练。大家都练的很熟练。下马，下腰，踢腿，顶碗，都练得有模有样。柳羿站在旁边只是看着，他不会做，在整齐的队伍里尤为扎眼。
林喻承走到他身旁：“可以跟着做做看，不会也没关系的，慢慢来。”柳羿还是一动不动，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伸哪只手，迈哪只腿。
林喻承扶着柳羿的手，向前伸直，“不怕的，你看先伸手，在把手放在地上，腿要直，不要弯。来，咋们试一下。”他引导着他，动作轻柔又缓慢。
柳羿像是吃了定心丸，他跟着林喻承的步伐，手还没碰到地面，他的腿不自觉的弯了下。
林喻承也发现了，毕竟柳羿以前没有练过，让他一时间做到是不太可能的，他继续鼓励到：“不着急，慢慢来，每个人一开始都做不到的，我相信你可以！”他的动作还是那样温柔、缓慢。
柳羿慢慢进入状态，他疼一点也忍住了。林喻承不着急，可是他着急，他太想给他留一个好印象了。每一次向下他都要求自己比上一次更第一点。
第十次他手指便触碰到了地板，他笑着转过头看林喻承，当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人好好看。”
林喻承看见他笑了，心里竟也开心起来：“你真棒啊，没几次就会做了，加油争取将整个手掌贴在地面哦。”
柳羿的小辫子滑向右边，他直起身来，辫子搭在他的右肩。林喻承很自然的帮他把辫子顺到背后。
柳羿小声的说：“我会做到的，不会让你失望。”说完就自顾自的又开始向下弯腰。他的小辫子又滑向一边。
待他起身以后，林喻承摸摸他的头，“嗯，好。”说完就回到队伍的前方，继续带大家做这一连串的动作。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初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