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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分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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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得浓抹重彩,扑天盖地的长风漫卷雪飘汹涌,灵江畔,是彻骨的寒,橘黄的路灯投下暖色的光,但依旧温暖不了这冷到极致的夜晚。
路上已经满是积雪,既使今天是周六大家也更愿意窝在家中,享受暖气配冰淇凌。从那一个个火柴盒似的地方传来阵阵笑语,万家灯火通明,原本热闹的江景旁便人迹罕至了。
就是在这样的冷寂中,看不清身影的人却披着灯光,迎着风雪在江畔长身玉立,静默而又凄凉,他整个人都是朦胧的,像笼罩在光怪陆离可雾气中,在那里一站似乎就是几千年的光阴。
寒风游龙呼啸,江中浮冰叮咚,仿佛天地间只剩这种声音,掩没着岁月深处的叹息寂静中,有人踩着积雪而来,吱吱呀呀,此处才算有了些人的气味。
来人走近,俯身行礼,“孟觞见过梦主大人,实境事务繁忙,属下请见来迟,还清大人恕罪。“ 女子一身白衣,身量高挑,低着头恭顺而又尊敬,温和着声音一字不苟地向面前之人请罪 。
“呵“男子似是冷笑一声,“都说么务繁忙了,那本座该如何怪罪呢?看着温顺实则桀傲,和他很像“
孟觞闻言倏然一凛,桃花般艳丽的容颜上浮出一抹渗人的笑,双眸狡黠地转了转,但话语依旧温良, “ 恭喜大人夙愿已偿,属下由衷替大人欢喜 。“
男子轻笑,诡异地带着些温柔之意,那如梦如幻的雾气中有火苗跃动。片刻后他看向孟觞与那人相似的眉眼,才幽幽道:“你不恨他了吗?“男子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周身的气压却凛冽起来,暴风眼转瞬间蓄起可怖的巨浪,就等着翻涌
而上吞噬一切,一时间连风和雪都滞空了。
孟觞在无处循形的压力下,终于感到了害怕,来不及后悔,立马跪了下去,坚定地说道:“大人明鉴,孟觞已非实界之人,只一心一意为大人办事,与旁人的爱恨情仇已是过眼云烟,不是属下该考虑的。“
“哦,是吗?“他不知在疑问还是考虑,又是一片死寂,孟觞从未有一刻是如此难熬,膝下传来刺入骨髓的冷意,双腿几乎麻木得失去知觉,但她大气也不敢出,眼前的男人是比魔还恐怖的存在,她而要为自己的挑衅付出代价。
就在快坚持不了的时候,男子却沉沉地笑起来,那些有着实质性的重压也如潮水般叫嚣着退去。他看着跪在地上丽孟觞,奇异的雾气活物一样轻柔地绕着他流转,像是与他连为一体。还是不同的,眼前女子眉目中满是冷然与怨念,没有一丝生机,但那人可散漫与缱绻下却藏着满身的光。
不再理会理会孟觞的挑衅还有试探,他有更关心的事。“也不需要你对他有什么感情,他有我就够了。起来说说吧,本座想听的有意义的。”
孟觞松了一口气,边起身边飞速地整理思绪,想着该如何说起,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是满身冷汗涔涔。
闵烜罕见地拒绝了祁宋等人午夜场的邀约,灯红酒绿的十里洋对他突然就没有了多大吸引力,在祁宋专门派来人的护送下 安安静静回了家,整个人变的极为沉默。
他并不惧怕那团来去无踪迹的黑影却在人神色匆匆中的嘱咐中有些乱了心神,那个面之缘的人,了了几语中似乎穿透了他的面具直击内心。
衣服也懒得脱,直挺挺便躺倒在尚且一团乱麻的床上,脑海中乱糟糟地快闪着各种画面,光影飞转,真假难辨。
就这样闵烜小寐了一会,熟睡之前一个激灵陡然翻身而起,异常清醒地下地,大喇喇靠到沙发上,透过宽旷的落地窗望向外边,将至年关,这鹅毛雪倒也下得勤快,白茫茫折到也干净。喝了一口浓浓的黑咖啡,他眼中一片清明,在文档中敲下《异界同盟-玄武》,又是一夜无眠。
清晨之时,雪逐渐停了,闵烜也完成了新款游戏第三季的更新设定,统统打包发给了设计部门,自己又开始熟悉待会视频会议的相关内容。其实说起来他也只是这款游戏的投资人而已,其程序开发、策划、运营都有专人去负责,不过自己那些诡异的梦刚好可以为这款逃生游戏提供素材这才参合进去而已。
深深吸一口气,伸了个懒腰,闵烜身子往前一欣去取早就见底后咖啡杯,眼神一下子就扫到了他放在桌上的小瓶子,转身抓了过来,晶莹剔透而玻璃瓶中放着三颗红色药丸,他当然不敢随意吃,却也承了贺辞这份意。
“贺辞“
闵烜低声呢喃,指腹在瓶身上轻轻摩挲,不知什么才质,摸上去异常泌谅,不自觉地那温润的容颜又悄然浮现一打开网页,输入“贺辞“,弹出来砍面上是几张笑意清浅,神态严谨的工作照,还有满满几页的漂亮履历。闵烜屈起手指轻缓地敲打在电脑健盘上,熟悉的人知道,他在沉思之中。
G大的心理学本硕连读,国外名校进修又从名师读博,这本身是够耀眼,何况还有无数重里级课题还有核心期刊论文的发表,以 27岁达成如此成就确实让人望尘莫及。虽然自己也是小有所获,但说实在他们这些人没办法完全脱离家庭庇护,人脉远远比钱重要,而自己有意无意就会利用。 G 大及其附属医院能把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人挖回来应该花了大的代价。
这么优秀的人,一路坚定地延着认准的轨迹拼杀而来,又站在了常人难企及的高度,偏偏高岭之花眉目恬和,气质温雅,而内心又颇为炽热,完美将其融合的贺辞,可真让人有点心痒。
当然不是他自恋,贺辞眼中亦是包罗许多情愫,这一点,他还是能看出来的,而最后贺辞匆匆离去也许是事务繁荣,毕竟是医生!就这样回味着那种道不明的暧昧熟悉感同烜愿足地咧嘴笑着,连看公文都没收起那略有琐的笑。
迅速浏览完,准备开会,会后还有重要的事呢!
慕琛乖巧地躺在床上,双目轻阖,如鸦般丽睫羽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少年鼻梁高挺,嘴唇在梦中也微抿着,就那样呼吸均匀地静默,略有苍白的面庞泛着温润纯净的光,任谁也联想不到这就是酒吧里精乖嚣张甚至与人暴力相向的人。
慕沫轻声叹息,给弟弟掖好被角,再抬眼时眸中尽是坚定与凛然,思量片刻,起身下楼。转过楼梯口,她就看到贺辞坐在客厅里,身形挺拔,似乎等个人都是一丝不苟可严谨,其实不得不承认,贺辞足够让人安心。
“贺医生久等了,阿琛睡了,有什么事,我跟您谈。“ 慕沫走到沙发前,再给他添了一杯茶,悠然落座。
贺辞朝她点头示意,随即开口,“慕琛昨晚睡得如何?“
“许是太激动了,就没怎么睡,这会才睡过去。“说起这个慕沫有些无奈,自从昨晚将慕琛带回来后她就一直在想,她和父母都是为慕琛好,可怎样才算是对的选择,摆脱困境还是继续治疗?
贺辞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令尊令堂看起来的确很忙。“从贺辞进入慕宅后的观察来看,这个家庭的关系可见一斑,墙壁上 多是姐弟照片,全家福只那么一张,若这还反映不出问题那似乎说不过去。
“你说这个,哦,习惯了。“慕沫不甚在意地耸肩,语意中带着自己都觉查不到的怨愤。
人主动习惯还是被动习惯?“贺辞十指交叉放在膝上身子往前一倾,用目光锁定她慕沫无奈泛笑,“有什么区别吗,不都安然无恙长到现在了?贺医生,不要告诉我您还有当狗仔的潜质 。“她勾了勾唇,开始有些咄咄逼人地迎向贺辞探视。“不见得吧,慕琛有严重的心理创伤,我想慕小姐应该很清楚才对。“ 贺辞言语犀利,可通身没有半分凌人气势,反倒愈是温和。
至此,慕沫在贺辞注视下有些不自然起来,眼神躲闪,喝了口水道:“哪有那么脆弱,阿琛现在顶多叛逆期,所以…“她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几不可闻。
“你看,你说得自己都不信,心理疾病不配合是没办法医治的 。“贺华见她如此,也收起了目光,语重心长地说道。
慕沫有些心虚,沉默良久才道:“以前被吓到过,昏迷了好几天,醒来之后性子就有些不一样了,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不知道这里边的弯弯绕绕,但我清楚阿琛他很排斥医院,他是真的不想回到那里,能不能……”
不等她说完,贺辞便打断道:“你们确实是姐弟情深,可你怎么确定每个时间段的慕琛都是你弟弟?”
慕沫闻言异常震惊,她皱起眉头,扣紧杯沿的指尖微微泛白,“什么意思?”
“解离性认同疾患,简单来说就是患者会在某些情况下引起内在心理痛苦意识活动与记忆,从整个精神层面解离开来以保护自己,丧失自我整体性,也俗称人格分裂。”贺辞单刀直入,说得很是直白。
慕沫面色铁青,发白的嘴唇微微颤抖,“会……会怎样?”
“一般来说主体人格与后继人格完全不同,甚至剧烈对抗,在遇到挫折时因为愤怒不满,情绪越压抑分离人格越迅速。轻则情感淡漠心境抑郁,或出现睡眠障碍和植物神经系统症状,重则自我伤害乃至伤害他人,等后继人格完全取代主体人格他就不再是本人。”
贺辞的话一句句如同千斤锤重重击打在慕沫心头,即使性子强势如她听到这种消息内心也有些奔溃,更多的是从心底深处翻涌上来的愧疚与酸涩,不知不觉间已经红了眼眶。慕沫掩面,深吸一口气没有哭出来,半晌后双手顺着脸颊而上将十指插入发丝中,低着头回忆道:“我父母一直都很忙,十天半个月不回家是常事,家里就剩我和阿琛相依为命,其实这也没什么,没有父母陪伴的人多了去我们不过其中之一,确实是习惯了。但是有一次我参加了学校里安排的市级活动,一个星期没有回家,阿琛就是那时候出事的,保姆给我打了一天电话我都没接到,最后还是老师告诉我阿琛失踪了,好几天过去,找到他的时候整个人脏兮兮地缩在垃圾桶里,警察说再晚点可能就被送到垃圾处理厂了,我当时不顾一切地抱着他只是哭,但他什么反应都没有,我发现他眼中没有光了,只有一片荒芜,他……”
“姐!”慕琛不知何时站在楼梯上打断了慕沫的回忆,他居高临下冷冷地俯视,眼神中充满了料峭寒意,幽幽扫视着客厅里的两人,轻哼一声后光着脚神情自若地一步步走下来。
“爸妈对外隐瞒这么久的事你和他说做什么,让他同情吗?”对着慕沫轻柔地说完慕琛眼神突然一凛,冷厉地盯住贺辞,“姓贺的,别用一堆文绉绉的狗屁诓骗我姐,有些事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我们的世界并不一样。说实话你是个好人,可是好人不见得好命,不该掺和的就不要卷进来。”
贺辞面色不变,目光平静地望着他,对他的狠话也不与置否,而慕沫却震惊得无以复加,这个已经高出她一个头的人此时熟悉而又陌生,击溃了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