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转生的我养成了魔王》时泽生花

38、第 38 章

　　夜深时分，万籁俱寂，孩子们都在安然熟睡，福利院里一派祥和宁静。

　　一只黑猫百无聊赖地穿过院子，朝着孩子们的房间而去。

　　它从楼的外墙跃上二层，踱步到一面窗户外，然后慢悠悠地坐了下来，开始舔爪子。

　　几乎每一晚，黑猫都会在这个地方守一晚上。

　　自正式重逢那天算起，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多月，可魔王大人今天也仍是没有搭理它。

　　大概是由于第一次见面时它曾试图伤害步芮，魔王大人一直以来不是对它视而不见，就是以仇视的目光看它，完全把它当成了敌人。

　　“明明那个勇者什么都记得，连魔力也都继承了下来，凭什么魔王大人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真是想想就不服气。

　　斯芬克斯无声叹息，揣着手在窗前趴下，圆眸半眯，边在心里嘀嘀咕咕，边闭目养神。

　　今晚的月牙是灰色的，宛若蒙了尘的银钩，挂于厚云的一端。轻风拂过树梢，深绿色的叶片摩挲发出沙沙声，成了世界里唯一的声响。

　　几秒后，风息，声止，寂静笼罩下来。

　　就在此时，一声玻璃窗被拉开的轻响就像往平静湖面扔去的一颗小石子，打破了宁静。

　　黑猫的耳朵立马竖了起来，睁开眼一看，瞳孔随即因惊讶而缩了缩。

　　愣住好一会后，它才迟疑地开口：“魔、魔王大人……？”

　　***

　　傍晚下班，步芮背着橘黄的夕阳，心事重重地回到福利院。

　　刚走进宿舍区，步芮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叫她：“芮芮，你终于回来啦！”

　　步芮反应迟钝地回过神，目光落在迎面跑来的女生身上，面露讶异：“沃沃？你怎么来了？”

　　舒盛沃折起手肘，晃晃两手中拎着的大塑料袋，笑容灿烂地说：“给你送好吃的来啦！”

　　两人在宿舍楼后的小院子里坐了下来。

　　舒盛沃带来的食物铺满了树下的圆石桌，女生热情地招呼步芮：“来来来，快吃吧！”

　　步芮望着眼前这一桌高热量高糖分的食物，心中了然。尽管感觉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拿起了一块炸鸡，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一边吃，舒盛沃还一边跟步芮讲她最近听闻的一些趣事，步芮也都尽可能正常地回应。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舒盛沃忽然问：“芮芮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嘛？”

　　步芮轻挑眉，明知故问：“为什么？”

　　舒盛沃放下手中的饮料，担忧地注视着她道：“因为我听说，你这两天都不太开心。”

　　果然是院里的人给她“通风报信”了。

　　步芮在心里无奈地笑笑，面上则是故作轻松地回道：“我没有不开心啊。”

　　“你认为这样骗得了我吗？”舒盛沃鼓起腮帮，不悦地说，“你太小看我了，我可是这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你有没有不开心，难道我还看不出来？”

　　“是是是……”步芮硬着头皮敷衍，打算顺势开个玩笑浑水摸鱼过去。

　　可舒盛沃没吃这套，抢在步芮之前问道：“是因为前两天那件事吗？”

　　不愧是舒盛沃，一下子就猜对了。

　　步芮撇开视线，没有回话。

　　舒盛沃穷追不舍：“还是说，最大的原因是那个来做义工的利倩岚？”

　　步芮：“……”

　　“我听说她因涉嫌谋杀父母被抓了，而且正好也是大前天的事，这两件事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不顾步芮一直沉默以对，舒盛沃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猜想，而且说的还基本与事实无异。

　　步芮有时候会想，舒盛沃真不应该当美妆博主，应该去当侦探。

　　这几天她的确都在担心利倩岚的情况，她很想去看看利倩岚，但女生特意说过不希望她去，步芮只能尊重。

　　不过最令步芮难受的，还是她没有及时察觉到利倩岚需要帮助这件事。

　　她没能成功挽救利倩岚，正如她过去没能阻止莱斯特一样。每一想起，就是双倍的悔恨。

　　步芮不自觉地抿平了唇线，又听舒盛沃唤了她一声。

　　“芮芮……”

　　她抬眼看去，舒盛沃眸光闪烁，脸上满是犹疑。

　　舒盛沃几乎从未如此踌躇过，她酝酿了好一阵子，才含糊地问道：“……芮芮，你是不是有什么要跟我说？”

　　步芮一听就懂了——舒盛沃是希望她能把这次事件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全说出来。

　　然而她早就决定绝不将舒盛沃卷进这些事里，所以面对舒盛沃的暗示，她唯有装傻。

　　藏在桌下的手攥成拳，步芮扯起一抹干笑，反问：“什么意思？我没有话想跟你说呀。”

　　“——”

　　话一说完，舒盛沃的脸上当即露出了备受打击的神情，眼框渐渐转红，眼瞳泛起水光。

　　步芮看得心脏刺痛，愧疚感比想象中还要重无数倍。

　　就与她对舒盛沃在问什么心知肚明一样，舒盛沃也清楚步芮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但步芮还是选择回避她的问题，瞒她的意思不言而喻。

　　舒盛沃万分失望地撇过脸，咬了咬唇瓣，强颜欢笑道：“是吗，那没事了。”

　　停顿片刻，她又说：“……我想起公司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舒盛沃没再逗留，抓起一旁的包，犹如被什么东西追赶着似的，头也不回地跑了。

　　步芮心底涌出想要叫住她的冲动，倏地从凳子上站起，可最后还是强忍住了。

　　“沃沃，对不起……”步芮低声呢喃。凉风一吹，声音便消逝无踪。

　　“她……她会理解的。”

　　说话声突然间从身后传来，步芮一惊，立即回过头。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尤雪站在宿舍楼另一边转角的阴影里，慌慌张张地解释，“我我我一不小心来早了，不想打扰你们所以一直没打招呼……”

　　步芮朝他宽慰一笑：“没关系。”

　　话音落下，两人都一时陷入沉默。

　　尤雪是来上课的。

　　那天之后，男生跟她说希望自己能够掌握更多的相关知识，这样就能尽快自如地控制预知，进行基础净化，减轻步芮的负担。

　　她劝他不必太有压力，可尤雪十分坚持，步芮也就只好抽出不用值班的晚上跟他进行训练。

　　时间过去近一分钟，男生才鼓起勇气道：“那那那那个，我说这样一句话可能很多管闲事，不过那天还是多亏有舒盛沃在，才瞒过了其他人，所以……”

　　尤雪没有把话说完，但步芮明白他是想劝她考虑一下告诉舒盛沃实情。

　　“她知道之后，肯定会尽她所能地想要帮上我的忙。可是这样的危险会时常发生，我不希望她冒险。”步芮垂着眸，沉声道，“同样的，对你，我也是这样想的。”

　　尤雪听完摇了摇头，说：“只要能帮上你，能帮上其他人，我不介意遇到危险。我、我猜……舒盛沃也是这样想的。”

　　“……”

　　步芮没作声，只轻轻勾了勾嘴角，苦涩一笑。

　　正是因为舒盛沃会这样想，所以她才决心要永远瞒着她。哪怕舒盛沃可能会为此生她的气，讨厌她，甚至和她绝交，也总比看着舒盛沃为了她牺牲自己要好得多。

　　***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八月中旬。夏日炎炎，大榕树上的知了声此起披伏，聒噪得让人更是燥热。

　　不过元气满满的孩子一点不受高温影响，在太阳下追逐打闹，大汗淋漓也无减他们的欢声笑语。

　　步芮前段时间又是上班又是帮忙筹备开放日，忙了快一个月，今天终于久违地得到一个真真切切的休息日。她坐在树下，望着可爱的孩子们在院里尽情玩耍，感觉身心都得到了治愈。

　　玩着玩着，一个小男孩走了过来，问步芮：“步姐姐，舒姐姐什么时候会来呀？上次她说过两天有礼物要送给我们，但这都过了一个多星期了……”

　　他话未说完，孩子中年龄最大的倪然便跑过来拉住他，教育他说：“小熙！舒姐姐上班忙，你要体谅一下。哪天姐姐有空了，自然就会来了。”

　　小熙不太高兴地扁了扁嘴，因白化病而变得颜色极浅的眸子中全是失落。

　　步芮只好挂上笑容，安慰他道：“晚上我给舒姐姐打个电话问问她好不好？”

　　“好！谢谢步姐姐！”

　　她的回答让小熙笑逐颜开，蹦蹦跳跳地跑回去玩了。

　　步芮却是暗暗叹了口气，心里面愁得不行。

　　那天之后，舒盛沃表面上一切如常，不过她们也在一起十几二十年了，步芮自然清楚舒盛沃并不是真的不在意，所以步芮这几天都在思考要怎么才能哄她开心。

　　正苦恼，此时步芮不经意间瞥见院子角落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隐蔽处拐进了楼后。

　　她第一时间起身追过去。

　　利倩岚的事已过去一周，自那之后，她与斯芬克斯就没再见过面。

　　步芮不知道斯芬克斯有没有继续刻意躲着她，但她自己确实隐隐有意回避见到斯芬克斯。

　　因为她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处理斯芬克斯的事。

　　斯芬克斯不顾孩子安危的做法令她很是愤怒，可斯芬克斯当时帮了她不少忙的事实也毋庸置疑。而且它紧张主人的心情步芮也不是无法理解，在单良的事情上，她也有一份责任。

　　总的来说，天平的两端不相上下，让她左右为难。

　　步芮在楼后追上黑猫，喊了它一声：“斯芬克斯！”

　　闻声，斯芬克斯停下脚步，扭过头来，耷拉着眼皮，语气不耐地问：“干嘛？”

　　“你过来一下。”步芮抑制住自己的净化之力，朝它招招手，“我有样东西想送给你。”

　　“你送我礼物？！”黑猫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你会有这么好？”

　　“来嘛。”步芮边小步靠近边催促。

　　斯芬克斯斜眼睨她许久，犹疑再三，还是走了过来。

　　步芮在它面前蹲下，手伸向它的脖子。

　　斯芬克斯立马躲开，警惕地问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步芮没回答，眼明手快地解开了它脖子上那条破破烂烂的旧项圈。

　　斯芬克斯霎时愣住。

　　随即它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嘴巴微张。

　　趁着它还没回过神，步芮又紧接着将一条新项圈扣在了斯芬克斯的脖子上。

　　黑猫终于反应过来，迅速跑远几步，气急败坏地大嚷：“本大爷就知道你不可能这么好心！！”

　　斯芬克斯拼命用爪子去挠脖子上的东西，它一动，胸前的黄色小铃铛便发出了叮叮铃铃的脆响。

　　它更是反感，骂了几句脏话，质问：“这到底是什么？”

　　“新项圈。”步芮如实回答。

　　“这我当然知道！”斯芬克斯气得不轻，“我是在问你为什么要弄条新的？！”

　　“因为旧的断掉了。”步芮说。

　　“哪有断？那是在梦里！是意识里的！假的！”

　　“嗯，我知道。”步芮平静地回道，“但我就是想给你换条新的。”

　　“你有病……嗯？”斯芬克斯还想说什么，忽然又察觉到了不对劲，骂声戛然而止。

　　步芮挑眉笑道：“感觉到了吧？”

　　“你……你解除我的封印了？”斯芬克斯难以置信。

　　步芮摇了下头：“没有，封印还是有的，只是稍微设置得宽松了一点而已。”

　　那只黄色的小铃铛里可以存放少量的魔力，起码能让斯芬克斯活动起来没那么不方便。

　　除此之外，步芮还偷偷在里面动了些小手脚，做了个从未有过的尝试。

　　“当然了，魔法还是不能随便使用的。”步芮补充道，“只是你如果表现得好的话，我还会再调整，逐渐放开你的封印。”

　　斯芬克斯不满地咂舌：“切，我就知道。”

　　步芮笑笑，真诚地对它道：“总之，我想和你好好相处。”

　　这几天步芮想了很多，最终还是认为单纯的怀疑与防备是无法解决问题的，甚至会使事态变差。

　　她应该做的，是引它向好。

　　斯芬克斯虽然保有上一世的记忆，但它如此在乎单良，她也许能借助这一点，巧妙地让它变成她的同伴。

　　听见步芮说想和它好好相处，斯芬克斯似乎甚是吃惊。

　　它怔怔然地盯了她好一阵子，随后轻哼一声，别开脸，什么也没说。

　　这反应出乎步芮的预料。

　　她本还以为它会炸毛，不屑地说什么“你脑子有毛病吧！我是魔王大人最忠诚的使魔，才不要和你这可恶的勇者好好相处！”之类的话，谁知它竟然并没有这么说。

　　步芮眨眨眼，惊奇道：“我怎么感觉你今天特别……温顺？”

　　斯芬克斯当即气得蹦起来：“什么？！温顺？！你居然说本大爷温顺？！信不信本大爷现在立刻马上当场解决你！”

　　这才对嘛。这才是这只不可一世的黑猫应该有的反应。

　　步芮瞧着它，忍俊不禁。

　　斯芬克斯黑着脸沉默片刻，又犹犹豫豫地开口：“那个什么……”

　　步芮歪头：“什么？”

　　仿佛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斯芬克斯的脸都皱成了一团，嘴几度张合，神情紧张又好像有些憋屈，支支吾吾道：“就是那个……那个啦……”

　　“哪个？”步芮不明所以，疑惑地蹙眉。

　　“就是那个啦！”黑猫被追问得烦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大声道，“之前的事对不起啦！”

　　步芮登时愣住了。

　　……对不起？斯芬克斯竟然对她说对不起？！

　　这事实在是太过离奇，步芮不由得担心地问：“你真的还好吧？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你才不舒服！本大爷可好得很！”斯芬克斯气冲冲地回了一句，转过身，“总之就是这样。我走了。”

　　话音未落，黑猫便逃也似的一溜烟跑了。

　　步芮望着它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