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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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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梁上的自然是酒楼里的说书先生,方小竟口中的祖师爷爷。
裴凤眠撇撇嘴,觉得这个老人家可没自己稳重,怎么还藏在梁上偷听小辈说话。其实就在方小竟说出祖师爷爷的名字之后,她记忆中关于这位老人家的部分就解锁了。看来原来属于洛音的记忆,需要一些线索才能恢复过来。她以后要留个心。
这位祖师爷,说来也是个苦命人,早年妻子离开了他,据说是和师弟跑了,后来儿子在江湖上闯荡时和人决斗死了。那被判斩刑的孟小云,不光是他的徒弟,也是他唯一的孙女儿,翻云手那一代的传人。
当初,和裴家的婚事,翻云老祖是不同意的。只不过孟小云和当时为水师破虏将军的裴平昭爱得死去活来,硬是要和夫君一起镇守水军,抗击海盗。
新婚不久之后,裴平昭在一次海战中,遭叛徒出卖葬身玉壶洲海峡。那之后孟小云也未曾离开裴家,而是顶替了夫君的位置,继承夫君的遗志,成为水师的女将军,这才有了后来的谋逆冤案。
但这老祖素来性格强硬,并不承认自己的伤心,当人面说起裴小云,只会连名带姓骂一句“迂腐”。可是背地里,却待孟小云的儿子裴远均极好,每年都要来一段时日教他武艺。
洛音只见过老祖一次,就是成亲的时候,和裴远均一起给老祖磕了头。所以彼此并不熟悉。关于他的事情都是裴远均后来说的。
今天他来,难道是……要教囡囡翻云手?裴凤眠看了一眼被她绑在胸前,举着白嫩小手挥舞的囡囡,心想,在这个有江湖高手的时代,认一个大佬做师祖倒是挺稳妥的。
这些念头只在一瞬间。那边方小竟几个已经围过去祖师爷爷的叫起来了。这翻云门的老掌门平日过来,也多少教这些孩子一些,能学多少是他们的事,但老爷子从不藏私。
裴凤眠刚要去给老人家行个礼,人家却一挥手:“你,说得那么好吃,快去晚饭做来,我和孙子们亲香亲香~”
裴凤眠知道,这是支开自己,要问孩子们话了。无所谓,反正谁也不能证明她不是洛音。
于是出了屋子,进到厨房。先拿出一个小竹楼,放到离灶台最远的角落,然后铺上几层布,把囡囡放了进去。囡囡还是那么乖,一个木球挂在脖子上,自己都能玩儿上好一会儿。
安顿好女儿,裴凤眠先烧了一锅开水,用鸡蛋葱花拌了一锅粗面疙瘩,放进陶罐加盖保温。接着把昨日剩下的肥猪肉熬了油,先把卤肉切好,用葱花爆香,装盆。余下的油用来炒了一大锅绿绿的野菜。接着又用鸡蛋和细面混合摊了好几张鸡蛋饼。食材的种类实在不多,但好在量够大,这几个半大小子特别能吃,那老祖看起来也是个胃口好的。
一边做着家常小菜,她一边一心二用不断感受着自己脑波的变化——是的,最后的实验,她自己的脑波被激活了。
脑波人人都有,且蕴含着一些信息和能量,但人类是感觉不到的。上一世所谓的抽取,也只是脑波在接入数据之后的外化,回到人脑的是什么东西,谁也说不清楚,因此回收脑波之后,所有的人都疯了。
裴凤眠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带着记忆和脑波波动出现在这个世界。身体不是她的,但她竟然隐隐的抓住了那虚无缥缈的脑波。比如对文字和声音的处理。这简直是换了个容器重载了精神体系。
刚过来时,她听到这边人的语言,其实不是话语,而是“语义块”。也就是说,他们的话其实裴凤眠听不懂,只能听发音,但又知道他们表达的意思。这听起来很扯淡,但就是这样的一个过程。
所以洛音的记忆要“听”到一些关键的词汇的发音,才会触动。她看待这个世界,也真的有些看皮影戏的意思。
事实上刚来的时候,她没想着和这里其他人有什么联系。她首先是怀疑一切,只按照她对这个世界的理解,按照一个母亲可能做的事情,按照普遍的逻辑,打理着这边的生活。
但是囡囡是那个变数。开始她把这个世界当作是全息游戏,也许又是什么疯狂的科学家的产物,甚至她一度以为,为了让她“安乐死”,这是王修阳他们为她设置的“安乐幻象”。她可以就慢慢玩游戏到终点,然后格式化再来。但随着每天看到囡囡,和她互动,她慢慢确认了这件事的真实。
囡囡虽然长得和前世一样,但却不是前世的囡囡。她本就是脑袋极好的人,囡囡是她第一个孩子,她还特意写了抚养日记。在囡囡走后,她曾一遍一遍的拿出来重读。可以说每一天囡囡是什么样子,她都烂熟于心。
但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她开始觉得自己的感知有了温度。这个囡囡慢慢变成自己的女儿,她的心态也逐渐由我是“穿越过来的裴凤眠”,变成“保留着裴凤眠精神体的裴洛音”
她开始对日常饭菜、逗娃砍柴、生计奔波产生兴趣,并认真开始思考在这个世界的构架和出路。
………
张罗好了喊方小竟和彭羽毛过来抬饭,两人闻着香的差点没掉了舌头。
那边一圈人已经做好,饭一摆好就迫不及待地动起来。期间并没有人抬头,只听到“呼噜呼噜”地声音,并老祖偶尔指挥方小竟“添碗疙瘩汤”。
汤罐空了肚儿,肉盆见了光。最后一个鸡蛋饼和最后一碗疙瘩汤还在裴凤眠手里。
一群人舔舔嘴唇,摸摸自己鼓鼓的肚皮,望望还在慢条斯理吃着的裴凤眠,不小心红了脸。
彭羽毛激动地问:“娘,这就是炒菜?”他筷子上举着好不容易留下来的一块肉,那肉上透着微微的焦黄,薄薄的油均匀的裹在外层,一入口,软软的,透着咸香。
裴凤眠笑道:“这只是用猪皮熬了油,爆炒的。猪油是可以的,但仍显油腻。以后你我教你用花生、菜籽酿油,都有不同风味的。这菜火候也很重要,厨房那个灶不行,赶明儿我给你重新盘一个。”
“真的!”彭羽毛高兴极了,心里畅想着未来天天能吃到神仙美食的幸福,回过神来才注意筷子上的肉早被叼去了!
“是——谁!!”彭羽毛愤怒的嚎叫。
罗迟和裴安同时看向裴宁。接着两人你追我赶就到院子里去了。
黄昏的嬉闹让所有人都松了嘴角,淡了离愁。这可能就是一顿好饭带来的幸福。
这边老祖咳咳两声,对裴凤眠道:“我信了,你是有些本事的,可以教我的孩儿们。”
裴凤眠撇他一眼,并不答话。老祖讪讪的,搓搓手:“作为交换,你的小女儿,我来教武艺可好?我翻云门的翻云手那可是威震武林一甲子……”
“我赞成。我的孩子们都可以给你教。”裴凤眠特别恶趣味的强调了“我的”两个字。
老祖气得指指她,最后还是投降,人说的没错,都是人家的孩子,人家才是娘。想想自己的儿女们,不禁有些怅然。
然而随即他听自己这个俏徒孙媳说:“作为回报,您的饭也要让我来做。”
老人家立刻就开心了,想到能吃这女娃说的什么炒菜,心里就馋的一颤一颤的,哪还顾得上什么伤春悲秋。连忙抱拳:“不客气,老夫的胃口,尽管拿去!”
裴凤眠乐了,想得开的老人家最长寿啊。这个老头如果是上一世,倒是可以做个朋友。
如此,裴家五个孩子的安排就定下了。
上午都跟着裴阿娘上半个时辰识字课,然后各自去干活。
下午,跟着阿娘或老祖学习武艺,轮流照顾妹妹。
既然要好好生活,一方面要检视一下环境的安全度,另一方面,要看看自己有什么依仗的资源。接受了这个世界有江湖,有武功的事实,裴凤眠也去问老祖:“我能不能学武功?”
老祖瞪了她一眼:“你是不是连裴远均是什么人都忘了?”他一歪脑袋,伸手做了个说书先生夸张的起势:“不——你是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裴凤眠只好拿接下来三道新菜来贿赂老祖。于是老祖快板一打,又讲起古来。
原来,他们就是那个奇葩的和江湖人联姻的裴家武支。裴远均的爹叫裴平昭,娘叫孟小云。这些裴远均都没有告诉过她。
裴远均是这个奇葩家族中的奇葩。裴家武支对他这个孟小云的独苗苗很好。对于一个连累家族被发配,举家迁移的罪人后人,人家对他是挺好了。从小也不缺吃也不缺穿,习武上课都和族里其他孩子一视同仁。
然而十二岁的时候,裴远均知道了自己父母当年真正的死因。也知道了裴家在发配途中以及后来贬为奴籍的那几年遭受的耻辱和失去的生命。虽然后来都过去了,他在面对祠堂黑漆漆的牌位的时候还是心有不安。
十二岁的他闹着要和族里分家,现在想来也是很荒谬的一件事情了,但那时候裴家的祖母却答应了。还派了裴叔来帮忙安顿他在蒋家村的一切生活。在他成年之前,每个月族里都派裴叔来一趟。后来他成家了,裴叔也是大约两个月来送一次财物,有时是现银,有时是皮料布匹,有时是粮食瓜果。
算算时间,裴叔最近也要来了。
裴凤眠听了段背负沉重命运倒霉早早挂了的老公的童年,然后很疑惑的问老祖:“您讲了这么多,和我学武功有关吗?”
老祖拿快板敲她:“你们虽然从族里搬出来了,但你可是裴家妇!”
裴凤眠想了两秒:“您是说……我本来就会武功?那我会什么?”其实心里默念,赶紧说关键词,赶紧的,说出来我就能提取这段记忆啦!
老祖可不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气呼呼得说:“你什么传承我不知道,那年均儿兴冲冲的给我说,娶了个媳妇儿,说媳妇使的是针,是十二发银针。”
“十二发……银针?”
裴凤眠扭头就往屋里跑,也不管后面哎哎叫唤的老祖,只一边接受着关于银针的记忆,一边翻出来柜子里的一个布包。
这个布包本来是随身带着的,那天从小水汪回来换衣服,她以为就是些缝衣针,随手放柜子里了。
待拿到针,立刻跑到院子里站好。
她的手随着记忆捻针抬起来,凝神,针随心动!
一息间,墙角上一块青砖应声而裂!
这……这……
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