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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   可再等宇文定睛一看—不对。
      樊兴盛的眉峰有一颗不大不小的痣,可画像上的樊兴盛没有,那些认真到一丝不苟的伊史绝无可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宇文将画轴转向朱荣羽:“皇上看,这樊兴盛的眉上无痣,皇上和臣应当都记得,樊兴盛是有的。”
      朱荣羽默了默道:“朕知道,但你再翻看卷轴看看,伊史是如何形容他的说话的语气的。”
      宇文不死心,又接着问:“皇上,有无可能只是有相似之人。”
      朱荣羽挥挥手,不太耐烦的说:“你继续看便是。”
      宇文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但他多年在外,也见识到了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宇文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上面赫然写着—“此人一见来人,始滔滔不绝,声势浩大且铿锵无比,絮叨不休。”
      现饶是画像上的人少颗痣,宇文都觉得此人就是樊兴盛。
      除了他,还有谁能这样说话。
      连说书的先生都嫌累。
      “你再接着看。”
      宇文接着往下看去,可再一打开,剩下的纸皆被破坏,无法再探究后面的事,那来者究竟是何人也不曾得知了。
      宇文心里有数,他问道:“皇上需要臣做什么。”
      朱荣羽看着他,却不直说,反而问道:“你知道这画和卷轴是谁写的吗。”
      宇文笑笑,“是元龙吧,他的字总是这么潇洒自如。”
      朱荣羽却呲笑出声:“你还记得啊···”
      后又淡淡说到:“这差事不好干啊,我原先叫元龙去的,想让他别一天到晚闷在我这···”
      “文兄,现当真是太平盛世啊,所有人都畏惧大晋,你可知为何?”
      宇文当然知道,他回答:“因为皇上治理有方,体恤百姓,他国皆惧怕大晋的威名。”
      “为何···哈哈。”朱荣羽没理会宇文,好像在自说自话,“因为我?因为朕?哈哈哈哈哈···”突然,朱荣羽猛的站起来,指着宇文的鼻子说:“是因为你呀文兄,是因为你啊!!”
      “是因为你的功劳,让全天下人都畏惧我·······他们真的在畏惧朕?难道不是在畏惧你的武力?!!”朱荣羽仿佛气急了,咬着牙吼出这句话。
      宇文被这牛头不对马嘴的话震得懵了。
      宇文早已看出朱荣羽不对劲,他问什么宇文就回答什么,一直小心翼翼。
      朱荣羽的话并不难理解,想说的都摆在台面上。
      他在说天下人真正惧怕的是他,真正敬的是他,畏的人是他,而非他朱荣羽。 他字里行间都在透着说:“莫非那晚与樊兴盛见面的是你?”
      饶是再迟钝的人都明白他在说什么,何况是宇文。
      “皇上?”宇文顿了顿,腾的一下站起来,身后的椅子应声倒地。
      宇文面部有些扭曲,语气里带着不可置信:“你在怀疑我??”
      朱荣羽有些歇斯底里,甚至到了疯狂的地步,他对着宇文喊:“那你告诉我,元龙怎么死了?”
      宇文顿时震惊无比,半天说不出话。
      朱荣羽接着道:“全天下还有谁是元龙的对手,全天下只有你能杀他。”
      元龙是宇文的第一个徒弟,是大弟子,宇文对他极其看中,甚至在元龙出师后,他安排他到朱荣羽身边当大内侍卫。
      这些年来,朱荣羽和元龙的感情甚至还超过了宇文。
      宇文当真要被气昏头,他质问朱荣羽:“你竟然怀疑我杀了自己的徒弟?” 朱荣羽眼里充满血丝:“不然他是怎么死的?”
      宇文觉得朱荣羽此刻简直是失了智。 宇文不说话,朱荣羽反倒认定了他做贼心虚。
      朱荣羽自顾自凄惨的笑着:“你知道么,元龙被人一刀断了头,恐怕他死时还不知道是谁杀了他。”
      朱荣羽直愣愣的看着他:“他死后的脸与生前无异,证明那人是从身后砍了他的···头,脖子的创痕平整无比,连骨头都断的干干净净···你说,除了你的刀,还有什么刀能如此锋利。”
      宇文知道他说的不止是刀,没有能碾碎一切的臂力,有再锋利的刀也是无用。
      宇文只觉荒唐,无话可说,他最后问了一句:“栩兄,我说不是我,你信吗。”
      朱荣羽看着他,再没了往日的热情,他说:“我想信···你能给我一个信的理由?”
      宇文几乎断定了朱荣羽有问题,这事件本身显然存在众多疑点,朱荣羽怎会凭一面之词就断了他的罪。况且朱荣羽不是这种人,更应该说,他不是这样的皇帝。
      朱荣羽在位多年,一直兢兢业业,每日不到不到日出时便起身处理事务,年年晚睡早起,都已成为习惯。
      然而此时朱荣羽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作为,他说:“你不是让我相信你吗,我让你去找、去查···将真相摆在我面前。”
      朱荣羽显然是有意为难他,他十几年来都沉心于兵法,沉心于刀剑。让他找?怎么找?!
      不祥的感觉涌上宇文的心头,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樊兴盛举兵攻进晋国的时候。
      樊兴盛乃是晋国的上一任宰相,简直是穷凶极恶之人,但长的却是讨人欢喜的模样,脸上还颇有福相。
      曾好几十个晚上,他们把酒共饮,谈天说地,好不快乐。
      事发突然,那时还有许多人不知樊兴盛是叛国贼,就连宫中的人也不曾得知。
      樊兴盛就这么大剌剌的走进皇宫,坐在了朱荣羽的皇位上,差点···就差一点,朱荣羽就死了。
      对于当时的大内侍卫宇文元龙来说,他觉得这是自己的职责。但对于命悬一线的朱荣羽来说,元龙是他的救命恩人,没有元龙,大晋也将不复存在。
      后来宇文大捷,而樊兴盛也被压上处刑台,当众处刑,在头被砍下之前,他的嘴还是絮叨不止。
      光樊兴盛的死不足以息众怒,他的家族连同服侍的侍女都给杀了个干净,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天禄阁内两人各怀心事,都没有人再说话。
      直至太阳升起,朱荣羽才开口说:“你走吧,朕要上朝了。”接着又顿了顿说,“你今天不用来早朝了,以后···都不用来了。”
      宇文看着他,嘴皮子一张,想要说点什么,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他拉上马头也没回的走了,因为比起这些,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宇文前脚刚走,天禄阁内的屏风就走出来了一个人,此人正是未来贵妃—单青云。
      朱荣羽见她出来,仿佛整个人脱了气力,颓然的坐回龙椅,他对着单青云说:“朕做的可好?”
      单青云并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圣上,您做这些决策定不容易,云儿理解圣上。”
      他任由单青云抱住他的上身,抚摸他的头发,他舒服的闭上了眼睛,他还在惋惜,“朕的兄弟怎会变成这样···如此···如狼兽一般,竟杀害了元龙。”
      单青云嘴里轻轻说着,仿佛魔咒一般:“圣上,您也不信是将军所杀的,就让他将真相带到你面前吧。”
      “真希望这是一场梦呀。云儿,你怎么这么好。”
      单青云轻轻的按压着朱荣羽的耳廓,微笑道:“那就当他是一场梦吧圣上,您睡会,睡会就好了···在梦里,云儿安慰您。”
      朱荣羽在她的慰藉下流下了泪水,他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竟坐着就睡着了。
      宇文脑袋太乱,没留意到天禄阁的熏香与平日的不同。
      朱荣羽在这熏香中,做了一个短暂又美好的梦。
      不知朱荣羽梦到了什么美好的梦,竟为这美好的梦笑了,而此时朱荣羽脸上还流着泪水,看上去诡异极了。而单青云还在不断的念着:“睡吧,梦里什么都有,睡吧···”
      宇文回到府上,觉得事情非常不对劲,朱荣羽在位多年,从未做过如此荒唐的事,竟凭可笑的刀痕就断了他罪,就好像这罪名就是想往他身上安似的···其实断罪说不上,既然如此确凿是他做的,为何不把他抓起来审问便是,何必大费周章的告诉他。
      宇文想到元龙,心里不免一阵悲切,与元龙的曾经历历在目,他是唯一一个有能力继承宇文一切的人。
      宇文有时太过冷静,兵临城下时他不曾慌张,快死时不曾悲伤,有人投怀送抱时不曾心乱。军中人觉得他的情感仿佛不像人,有段时间宇文甚至如同机械一般。就连现在徒弟死了,兄弟跟他反目,他也不曾有一丝慌乱。
      这么说属实夸张,只是宇文清楚,还没到时机而已,他将情绪深埋于心,表面上只剩泠冽。。
      自那一天起,宇文再也没上过早朝,也没再找过秀怜。
      他得弄清楚,到底是谁杀了元龙,还有那该死的樊兴盛,他亲眼看着樊兴盛的头掉下来,死人是不可能复生的。
      其实宇文有再去过天禄阁,但朱荣羽怎么都不肯见他,宇文简直头疼的要命。
      转眼半月已去。
      宇文太久不上朝,百官们也早已听见了风声,知道如今宇文不受宠了,那些平日经常阿谀宇文的官员,巴结的身影早已不见,赶紧与宇文划清了界限,生怕他牵连到自己。
      宇文早先前去了衙府,让他们留意与樊兴盛相似之人。
      说来真是可笑,宇文前脚刚出衙门,后脚那衙府大人竟然在宇文站过的位子碎了一口口水,不屑的说道:“现朝廷上下哪个不知你宇文不得宠了,这么个破人竟然在我这发号施令,呸。”
      站在旁边的衙役也甚是为难,“那大人,我们还留意···”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粗暴的打断,“留意个屁。”
      衙役无言,只能回答是。
      今日也是那衙役第一次见到宇文,那衙役顷刻间便觉宇文气宇不凡,哪里是那油腻的大人能比的,但他总归还是要吃饭的,只能偷偷的帮宇文留意。
      宇文多次上门拜访那些曾经要好的“兄弟”,得到的不过是敷衍。
      他平生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人走茶凉,他也不再选择靠那些所谓的“弟兄”。
      很快,每月定期发放俸禄的日子也到了,他们发放的俸禄是直接由人搬到府中的,直接发现钱银两。 那日宇文正坐在书房整理东西,突然老管事急冲冲的敲门,不等宇文答应,直接开门进来。
      宇文还没开口说话,老管事欲哭无泪,率先说到:“大人,他们宫里的人欺负咋们,这月的俸两是平时的一半啊!”
      “什么?”宇文有些惊讶,他快步走入大堂,地上躺着的俸两可不是平日的一半嘛。 宇文恼怒,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那些发放俸禄的人,“敢问户部的人,为何克扣鄙人的俸两。”
      原先还盛气凌人的一群人,此刻却是鸦雀无声。
      带头的人唯唯诺诺的说:“是传皇上的圣旨,皇上说,因为你连续好几日都没上早朝,所以克扣你的银两也是正常的事。”
      简直可笑无比。
      宇文笑了,他问:“那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既然是圣旨,那旨在哪呢。”
      “皇上说,这种小事不必浪费纸张,叫吾传达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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