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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雪色 ...

  •   待闻瑕与云渊收拾好心情出了竹林不久,便有一个小太监过来给他们引路,一路上闻瑕有心观察,却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按理说王家宫殿里最不缺的便是繁花似锦,可是他却连一朵花也未见着,倒是柳树随处可见。
      柳树在风水中既能辟邪又能招鬼,闻瑕抓了一手柳絮,心想那就看这座宫殿的主人到底是想取哪一个含义了。

      “噗嗤,瑕瑕?”云渊见闻瑕飘了一身的柳絮,人还有点愣愣的,像是不知道该拿这些轻乎乎的东西怎么办才好,忍不住就笑出了声,前面引路的小太监回头见了也笑呵呵地说:“大人莫慌,这些柳絮是用幻术制造的,等进殿就没有了。”

      “哦?竟是幻术?”云渊闻言挑眉,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思量,他又问道:“难道是有哪位新入宫的贵人对柳絮过敏?”

      这一回小太监却只笑了笑,不再说话,专心引路了。

      云渊与闻瑕对视一眼,也都不再闲话,跟着小太监又走了一截路后,小太监转身指了指身后的宫殿笑着说:“今日宴席分了两边,夫人小姐们在偏殿,云大人请随奴才进正殿。”
      闻瑕似乎是没有料到会和他分开,不安地看了他一眼,云渊安抚性地帮他整理了一下脸侧的流苏,借着衣袖将一物放进了他手中,然后对他轻声道:“去吧。”
      “嗯。”闻瑕点了点头,却在进门的时候忍不住回头。
      云渊对上他的眼神愣了一下,眼眸柔了下来,张嘴无声说了两字,别怕。

      闻瑕进去以后,云渊脸上的温柔瞬间消失,他冷淡地扫了一眼四周然后才看向一边低着头的小太监,“事情可办好了?”
      小太监弯着腰给他引路,在他走近的时候轻声回道:“幸不辱命。”
      “不错。”云渊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衣袖,却在看见殿门口的人时高声讥笑道:“领了路就赶快回去洗洗澡,一身的味儿,也不怕熏着前面的贵人。”
      “是,是,奴才这就回去洗。”
      小太监像是被云渊吓到了,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云渊负手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站在门口的人却笑着对他说道:“云将军还真是威名赫赫啊,连王城里的太监都怕你三分。”
      这话不可谓不毒,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定又是一场风波,然而云渊斜睨他一眼后,却慢吞吞地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破落户打秋风打到这里来了啊?”
      说完云渊又上上下下打量了蓝衣青年一身价值不菲的穿戴而后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入了庆阳国国君的帐下,难怪这般嚣张。”
      羽衣听完这样一番讽刺的话,却不在意地笑了笑,他神色温和,眼神却别有深意,“希望你能一直这么胜券在握,云将军。”
      说完,羽衣转身就进了殿。
      云渊敛下眼睫,桃花眼里冷沉一片,片刻后,他轻声呢喃了一句:“自当如此。”

      闻瑕进殿以后,便独自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周围稀稀落落坐着大概二十四个“年轻女子”,以闻瑕的眼力劲儿去看一时也不能分辨出所有人的性别,只能匆匆得出一个结论,这殿里的人似乎都安静过头了?一个个端坐在案前,连话也不说一句,倒不像是活人,而像是傀儡了,而四面站着的十几个蓝衣太监此时看去也脸白得过分,一脸僵硬假笑,让人更觉诡异。

      怕那些太监发现,闻瑕看了一圈便收回视线,专心充当木桩子,一动也不动地坐着。

      直到“咚——”

      伴随着长长的一声钟鸣,长生宴开始了,殿内的所有人也顿时也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李姐姐,你快尝尝这雪梨?可甜了!”
      “唔,确实很甜。”
      “哈哈,张洵你也有今天,这红裙子很配你嘛!哈哈哈哈”
      “彼此彼此,你这身也不错啊。”
      …………
      闻瑕不敢吃桌上的东西,正准备看一眼云渊给的荷包里装的是什么的时候,一抹熟悉的粉色映入他的眼帘。
      闻瑕不动声色收起荷包,抬眼一看果然对上一双泪眼婆娑的无辜杏眼。
      “我和云表哥是真心相爱的,你就成全我们吧。”赵云溪手拿丝帕欲要拭泪,可惜面纱阻挡了他,于是他便捏紧手帕,声音凄苦地接着说道:“我求求你了,你放过云表哥吧,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闻瑕看着他的杏眼越看越觉得眼熟,便试探性地喊了一声,“磐画?”
      赵云溪身形一僵,像是不能承受他喊错名字一样,瞬间哭出了声,“不,你竟然连我的名字都记不得,云表哥不会喜欢你这样一个记性不好的女人的!呜呜……”
      虽然感觉不可能,但是闻瑕还是觉得这个赵云溪应该就是磐画小朋友,别问原因,问就是直觉,从刚才在城门口的时候他就开始怀疑了,所以闻瑕清了清嗓子,见粉裙青年抽抽噎噎的把面纱都哭湿了,便轻声问了一句,“你想听故事吗?”
      “呜呜……嗝~什么故事?”
      对上他好奇的眼神,闻瑕扫了一眼四周,见无人关注他们这里才微勾嘴角,轻声说道:“修真大能的凡人妻。”

      然后,青年就收起眼泪乖乖地坐到了他的身边。
      闻瑕垂眸摩挲着荷包上的云纹刺绣,思考着怎么编故事哄小朋友,结果想到了自己被篡改的记忆,嘴角的笑便淡了下来,理了理思绪,然后说:“这个故事就从一颗石头说起吧……”
      “从前山上住着一颗石头和一朵小花。
      有一天石头无意间救了一只小狐狸,小狐狸很可爱,石头想和他做朋友,便主动承担起了照顾他的责任,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
      小花身体一直很脆弱,石头有一天去给他采药,结果不小心摔下山了,然后石头被人救了,还成为了仙人的弟子,可是他失去了从前的记忆,再次成为了孤儿。
      拜师后,石头很高兴,他心底期许着师父和三位师兄们能够喜欢他一点,可是因为石头没有了记忆,所以他做的事都是不遵礼法,不讨人喜欢的,其他峰的师兄说他喜欢师长,大逆不道,石头只能将自己蜷缩进阴影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做错事,惹得大家都不高兴,明明他是按师父说的做的啊?
      后面小花来了,他是师父的未婚妻,可是石头这时候已经忘记小花了,小花很温柔,对石头总是笑着的,可是每次和小花见面师父都会有理由惩罚他,渐渐的,石头学会避着旁人走了,下山后,石头遇见了小狐狸,小狐狸和他做朋友还送他寰尘剑,石头又开心起来,他觉得日子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就这样,一直到石头二十岁的时候,他死了。”

      莫名其妙的结尾果然让粉裙青年再次抽噎起来,他一边质问闻瑕一边拿帕子擦眼泪,“石头为什么死了?嗝~是谁杀死他的?呜呜呜呜……你这说的是什么破故事啊?不好不好,重新说,呜呜……”
      闻瑕无奈地看着他止不住的眼泪再次浸湿面纱,而青年用手帕擦面纱更是擦了个寂寞,垂眸想了一下便回答了他的问题,“是命运杀死了他,也是他自己杀死了自己。”
      谁知这话一说,青年哭得更厉害了,“你胡说!哪有自己杀自己的?那该多疼啊!呜呜……”
      怎么这么能哭啊?闻瑕心中叹气,更加怀疑自己开始的判断了,这真是磐画么?见青年眼睛都哭红肿了,闻瑕刚想拿衣袖给他擦擦,结果青年却直接朝他扑了过来,“呜呜……你好惨啊……你怎么这么惨啊……呜呜……我更不能把云表哥让给你了……”
      他说的话有逻辑吗?
      闻瑕刚想摇头却被他猝不及防扑了一怀,心里不由得想到还好小狐狸不在这里,否则又要哼哼唧唧不高兴了。
      “你别哭了。”闻瑕察觉到不对劲,推开他后,连忙看向四周,却发现不知何时殿内又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齐齐看着他们这处。
      画面一时堪称惊悚。
      闻瑕深呼一口气,直接一把捂住还在呜呜呜哭的青年,他和青年也赶紧装作僵硬的傀儡。
      按理说,傀儡里除非放有大能的神魂,不然不会拥有自主思考能力,所以只要他们安静如鸡,应该是能混在里面的,闻瑕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青年,示意他不要动,青年可怜兮兮地眨了下眼睛,终于不再出声,也开始装木头。
      然而,即便殿内画面变成了静止,所有傀儡依旧望着他们,一道道冰冷的眼神让闻瑕毛骨悚然,直到“咔哒”一声。
      闻瑕发现傀儡们终于不再看他们了,而是一个个无声无息地从他们的座位掉下去。
      “啊!”
      闻瑕刚想起身,就被突然尖叫的青年扯着往下面坠。
      无尽头的黑色通道如同某种巨大狰狞的兽向他们张开了嘴。
      闻瑕一手抓住青年,一边下落一边掐诀想要停下,结果这个奇怪的空间里灵气稀薄得可怜,闻瑕试了好几次也没成功,最后只能拿出一颗月月果照明。
      刚拿出来,除了开始那一声便一直安静的青年突然就哭出了声,“呜呜……呜呜……下面、下面有蛇!”
      因为下落的速度并不快,闻瑕能很清楚看见下面的景象,除了黑色还是黑色,根本没有蛇。
      “蛇……呜呜,有蛇,别过来!救救我,呜呜……”
      青年哭得声音都嘶哑了,他整个人像只受惊的动物一样死死抱住了闻瑕,闻瑕一手拿月月果,另一只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还是拍了拍青年不住颤抖的背,想了想说:“我把蛇都杀死了,你看它们都死了。”
      青年应该是陷入幻觉了,闻瑕心中猜测。
      “死了?”青年重复了一遍,又问闻瑕,“真的死了吗?”
      闻瑕用力点了点头,着重说明,“真的!被我砍成一段一段的,死得不能再死了。”
      青年没有说话,用冷湿的脸蹭了蹭闻瑕的脖子,过了一会儿,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闻瑕感觉有点痒,但是磐画这时候状态似乎不对劲,也只能忍耐下来,只是他还是不由得想,这个幻境竟然比上一个似乎更加复杂奇怪,若非他体内有菡瑶的印记,恐怕也不能在入境后一直保持清醒。
      两人安静下来,磐画搂着他腰的手却并没有松开,闻瑕向来不习惯与人如此亲密,这时候见青年情绪平复下来顿了顿开口道:“你松开,拉着我的衣袖行吗?”
      “不可以。”磐画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他后知后觉哭诉道:“我怕!呜呜……”
      唉。闻瑕抬头看了看上方,漆黑一片,通道口早就在他们滚落的时候就关闭了,他已经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在心里叹气了,磐画怎么在这个幻境里变成了这幅样子?

      长青宫正殿,容钧一行人这才姗姗来迟,他身后一名头戴斗笠的白衣男子被一个小和尚扶着顺势在角落里坐下,容钧坐下后看了一眼容淼知坐的位置,嘴角不禁微勾,又看了一眼云渊,随后才将目光投向左下方的庆阳国国君,“不知慕晁你身边这两位是?黑衣那位倒是让孤有些眼熟。”
      原起懒洋洋地搂过原晁,猫眼一抬,脸上带出点玩世不恭的笑,“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哥哥啊,你以前不是在战场上见过他吗?怎么,这还认不出来了?”
      “哈哈,还真是原晁啊,我还以为你不会这么轻易放他出原城呢。”
      容钧笑了笑,话刚说完,便听原起冷嗤一声,像是不屑又或者不满。
      还不待容钧表露情绪,原起冷下脸,捏住原晁的下颚,先是仔细瞧了他两眼,然后却直接一脸厌恶地撇开,凉凉道:“我有什么不敢放的?他现在就是我的阶下囚,一个只会打败仗的国君,有谁会寄希望于他?他只能留在我身边。”
      在原起堪称羞辱的动作下,一身黑衣的男子却始终沉默地低着眼,像是已经不知道反抗。
      容钧将这场景收入眼中后,嘴角微扬,感慨道:“幸亏你当初和我合作,不然哪里来的慕晁呢?”
      原起猫眼微眯,点了点头,“陛下说的是,若非他,庆阳国早就成为玄鹄国的附属国了。”
      云渊这时候却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原起危险地盯住对面的云渊,“不知云大人在笑什么?”
      云渊朗声笑后,不紧不慢地倒了杯酒后才开口,“不知道玉玲夫人在地下会不会气得吐血呢,好心收养的孩子竟然害得她家破人亡,连心爱的独子都,”他停顿了一下,看向那个面无表情的黑衣男子才说完后面的话,“沉溺情爱,不思报仇。”
      原起明显感觉到原晁听完后有一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杀气,他扫了一眼上方明显准备看戏的容钧,迅速做了决定,他喝了一口酒,勾起原晁的下巴便想渡过去,可是看着近在咫尺的黑沉眼眸,他一个愣神,酒便被自己吞了。
      唇上的冰冷,让原起有一刻的慌乱,可是短短几息后他还是一脸傲慢地推开原晁,白皙纤细的手指拂过菱唇,一双水润潋滟的眼眸迎向对面的云渊,他支着头笑得眉眼弯弯,“云大人可看清了?这才叫风月无边,不过想必云大人是不懂了,毕竟我也知道凌云雪从来就不喜欢云大人这种人,唉,哪怕是师兄弟呢?杀师灭门,啧啧,不知道凌云雪在大人府上可还安好?”
      云渊一双桃花眼此刻已经冷得彻底结冰,他不辨喜怒道:“多谢国君关怀,内子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原起一脸我都懂的表情,看向云渊的眼神复杂中透着几丝怜悯。
      云渊垂下眼,手中的白玉酒杯无声碎裂。

      闻瑕这边这边终于落到了地上,刚拿着月月果照明往前走了一小段,便瞧见许多石柱。
      “这是……”
      正当闻瑕离近了去观察上面的图案时,他身后却突然传来闷哼一声。
      “磐画!”
      闻瑕连忙转过身,却只接住了磐画软趴趴倒下的身体,见此闻瑕更加警惕。
      磐画嘴巴动了动,闻瑕凑近去听却只听见最后两字,“……玉儿……”
      “嘭!”
      就在闻瑕错愕之时,他后颈突然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猛地一锤。
      闻瑕便抱着人一同瘫倒在地,照出的光芒如月光柔和的月月果也跟着咕噜咕噜滚远了。
      “一个异世魂魄,一个看不清楚本源的东西,呵呵,呵呵,有趣,有趣。”
      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一人一句,幽幽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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