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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归程 ...

  •   梦醒之后其中情景吴辰已经忘了大半,但是江峒这个名字却深深地镌进了他的心里,在他的印象之中,对自己这么好的,除了抚养自己的祖父母,就剩下他了。
      当然伴随着这场梦留下来的不仅仅是江峒的名字,还有来自左腹部的丝丝掣痛。吴辰知道自己的结石又有点严重了,便翻身开灯,拧开罐子,用里头的瓶盖挖了两瓶盖五金丸用水冲了下去。之后从床头的抽屉里抽出一张一次性的指套,将药店里买的吲哚美欣栓从后面塞了进去。
      但是刚才用了的药却解决不了现在的疼痛,想睡觉自然是不可能了,虽然没有一周前发作的那次疼痛剧烈,但是这痛苦也是可以刺破梦境的。
      吴辰在狭小的房间里踱来踱去,现下正是二月,陇川的夜里依旧冷的厉害。从三点多醒来,到了五点多的时候,不知是药起了作用还是他真的撑不住了,关了灯之后他躺在床上睡着了。
      早上醒来时已经是十点多了,在陇川这时的人们已经吃过饭了。陇川人一天就两顿饭,一顿早上九点多,另一顿下午三点多。吴辰起来,打开电磁炉,往锅里扔了一撮米然后洗漱去了。馒头是昨天在镇上买的,咸菜也是现成的,吃过这顿,明天他就回学校宿舍去了。
      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见到备注是吴卫国,他将接听符号划了上去,并按下了免提,对着桌子问道:“怎么了?”
      吴卫国在那头问道:“你吃饭了没有,家里冷不冷?”
      “吃过了,不冷。”
      “你要不来我这住两天,家里没人,你一个人吃饭都不方便。”
      “不用,我明天就回学校了。”
      “你阿姨已经给你把房间收拾好了,你过来......”
      “我已经买了明天的票了,你要是没事我就挂了。”
      吴卫国在电话的另一头叹了口气。
      吴辰挂了电话,心里说道:“我又不是条狗,凭什么你们想送就送,想接就接。”
      然后见锅里的粥滚了,将功率调小,再煮了一会儿,尝过之后盛了出来,将早饭对付了。
      第二天吴辰在车站附近的城固热米皮店里点了一碗热米皮与菜豆腐,吃过之后便去了陇川战的候车室。
      和一部分人一样,吴辰也觉得在漫长的旅途之中,能有一张靠窗的车票是一种独特的幸运。除了看着沿途的风景来消磨漫长无趣的时间,也可以靠着车厢舒舒服服地睡个觉,再也不用担心靠到别人而被嫌弃,然后狭小的空间可以提供足够的安全感,还有一张小桌子可以利用。但也并不是那么完美,至少进出是不方便的,所以不好随意吃喝,不然出去的次数多了时难免要看别人的脸色。
      吴辰向着窗外看着向身后闪去的枯木与土丘,都是呆板的黄褐色,如同灰色的陇川,都是一片的死寂。
      或许只有出远门的人才会深切地感受到:旅途中的钱就如同如厕时的厕纸,如果不够厚实,总会不够尽兴。
      当然,手机的电量也是一样的。但是对于吴辰来说,即使电量充足也是用不着的,他平时打开手机除了打打王者就是刷会儿抖音,似乎没有别的用途,而在旅途中,2G 的信号都不足以支撑这两项活动。找朋友聊天更是不可能的,他从小性格沉闷,很多事都喜欢藏在心里,很多事他都是一个人担着。按照他的说法,你不曾与人分享你的快乐,凭什么别人会承担你的痛苦。其次,你快乐的时候你不知道对方是否有所不快。
      能够分享的快乐从来都不应该是你自己的,因为无论是笑话还是鬼畜都是属于他人。
      吴辰想到了自己的过去。
      在他看来,自己的出生完全就是一个笑话。吴卫国因为不满父母为其包办的婚姻 ,在结婚三天之后就离家去了外地,逢年过节更是杳无音信,唯一证明他存在的就是每个月打在卡上的那三千块钱。母亲陈雨兰慢慢的看出了丈夫的心思,在吴辰长到两岁时去了吴卫国的住处,两人私下里办了离婚,等到吴辰的祖父母知道时已经为时已晚。老人就这么一个孙子,说什么也要留下,其实按陈雨兰母亲的说法,这孩子却是个不小的拖累,倒不如狠狠心,放手养在吴家。
      之后吴辰就被祖父母呵护着长大,后来他们各自组建了自己的家庭,吴辰多了两个弟弟,一个妹妹。父母对于他生活的助益是从高中时期的生活费开始的,一月一千八,算是弥补了这些年来对于吴辰的愧疚。可是真的就能弥补得了吗?
      今年的除夕是吴辰第一次在陇川以外的地方过年,一个人在宿舍提前存好了火腿肠和泡面,还有袋装的卤蛋,另外还有诸如压缩饼干和一些豆干、凤爪之类的,当然还有橘子和香蕉。
      虽然过年时很多店铺都关门,但是学校的名族餐厅还是会留有两个窗口,因为一些兄弟民族的学生不用回家的。吴辰每天在8号窗口会点一份青椒肉丝拌面,然后就是窝在宿舍里,看看抖音,有时候邀请舍友一起上号开黑,再不然就是出去绕着湖边溜一圈。
      之前寒假都会回家过年的,今年六月份,当吴卫国告诉他奶奶去世的消息后,他就知道他再也没有家了。
      虽然今年一放寒假吴卫国就一直希望吴辰能到自己家里一起过年,吃顿饭,但是吴辰都拒绝了。他想:人家一家融融泄泄地过年,自己一个生人,强行塞进饭桌算什么事。哪怕自己不过年,也不想惹人嫌。
      今年这个年他觉得自己一个人过得也还不错,没有走亲访友的奔劳,也没有亲戚朋友左邻右舍的叨扰。就是学校只让住40天,以至于他多出的那五天不得不对付一下。其实楼姨也已经说过了,说他可以不必回去,在这里住着也没事,但是毕竟过年,回去看看,顺便给祖父母烧点钱,上两炷香。
      或许再也不会回陇川了吧,他看向窗外,窗外的景象依旧是死寂的黄褐色,被一层灰蒙蒙的烟尘笼罩住的陇川渐渐淡出了视线。
      在漫长的车程之中,看书也许是一件打发时间的不错的选择,但是在现在却觉得有点过时了。更何况吴辰向来都是看一些文史类的书籍,平时看时尚要找个安静的环境,现在在吵闹的火车之上更是想都别想了。此行的目的地昆阳在明天早上十点才会到达,现在睡觉为时过早。
      无聊,或许这就是虚度光阴。
      不知道穿过了多少个幽暗冗长的隧道,只觉得眼前突然开阔起来,眼前一片平坦的农田。田地里偶尔有一两个小土包从眼前驶过,果真是坟头无疑了。土黄色的坟包在绿色的麦田里显得比较扎眼,这边的气候比陇川暖出一大截。
      陇川是个典型的大陆性的季风气候,冬天放在房子里的水缸会冻上一层结实的冰,第二天需要用菜刀来慢慢剁开;三月里的春天就只有中午暖和,人们蹲在墙根晒太阳,等吃过了饭,就得回家猫在屋里。此外就是刮风,那种只要风向好,自行车上坡不用蹬的那种;陇川最温柔的应该是夏季,你很难想象在暑假里半夜睡觉要盖被子的凉快;秋天就是连续不断的霖雨,当然雨声带来安稳的前提就是第二天不用去上学,用宜宾人的话说叫"安逸",或许整个四川人都这么说。
      夜里的时候,火车经停洛阳。
      晚上车窗外的景象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看着车窗外成片的灰黑自然会让人觉得困倦,但是某处的灯光倒也璀璨夺目,但在车内灯光的照映下,你盯着车窗玻璃上自己的脸看时,却又增加了一丝丝的诡异。
      车上的很多人已经睡了,趴着,靠着,倚着。有些座位没人的也有躺着的,也有拿着薄薄的毯子盖着睡的。
      这时列车上的工作人员,推着餐车慢慢的从过道里挤了过来,叫卖的声音普通泄了气的篮球,沉闷地咋在地上,又如同暮春时分下午移栽在垄间的蔫蔫的菜苗。连同声音一起耷拉下来的,除了脸,就是眼皮。午间十块钱一份的面条,现在也拉低了自己的身份,准确来说应该是身价,由原来的十块钱一份,变成了五块钱。
      吴辰中午本来想去买桶泡面,但又不想进进出出招人烦厌,便忍了忍。现在正觉得有点儿饿,况且这面又低了身价,这似乎不好拒绝的,就叫住了餐车,买了一碗。
      一次性的塑料小碗,里头装着的自然是挂面,可能是怕坨,所以带了点汤,除了上面的几小段豆角,再就是几丝红色的甜椒,除此以外就是闷的软烂的面条。
      用来孝敬老人应该不错,入口即化。
      吴辰吃完之后,将塑料碗放在自己脚边的双肩包上,然后趴在桌上睡了。他在心里祈祷自己能够睡得久一点,或许是做一个绵长的梦。
      火车上自然是不能够睡得安稳,但是如果你可以买到硬卧那也确实不错,吴辰长这么大还从没买过卧铺。如果你十几个小时的失眠与难受可以换得几百块钱,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一夜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过去了,等到他早上六点醒来时 ,天已经蒙蒙亮了。吴辰隐约直接觉得自己的两颗门牙有点儿酸痛,轻轻咬了一下,觉得更疼了。果然就是这样,每次自己坐着硬座趴着睡觉起来之后,都会觉得上颌的两颗门牙疼。似乎也不碍什么事,他就又睡了。
      八九点钟的时候,似乎愈发地来了睡意,他就不停的变换着姿势,睡过了这最后的几站。
      到达昆阳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了,火车晚点了半个小时。
      吴辰现下背着包走出了车站,绕过了四处揽客的出租车司机,打开手机的数据,扫了一个青桔单车,然后又退出来,打开百度地图,戴上耳机,听着导航,向着学校的方向骑过去。一路都是下坡,十分轻松,十五块钱的车费,被两块钱搞定。
      微凉的风从他脸上吹过来,让他晕晕乎乎的脑袋有了几分清醒,现下里并没有什么胃口,等到了学校宿舍,一定得好好补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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