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上个什么主儿》白衣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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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常的回答很明确：“虽寥寥几面，我还是相信莫公子。新城如何攻下，莫郡守比谁都清楚，那日若不是他，这城池想来……看来他是了解你，这两难的抉择他自己选了，莫不是那军师说的皆是真实？”

　　话语刚落李常转身离去，他将莫离经已死的消息传回京都，将小七与顾管事放出来。而春花已在炼血堂猎杀的名单之中。

　　而李常的问题，李修道沉默，无人知他心中所想。李常看了看城外一片雪落，若是在城墙上抚琴，对着着雪白天地，忽而他用折扇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哎呀，难怪他这么多年还是雏儿，女人多好啊柔柔软软的可惜啊可惜！”

　　方才还在想着莫离经死的事情，转念又觉城墙抚琴，过后是李修道，他这思维跳跃无人能及，除了跟在他身侧的李大看着他一会儿苦着脸，一会儿笑嘻嘻，然后问他：“军师，你被东西砸到脑子仁了吗？”

　　“我又不是你，白长个儿，脑壳里全是棉花！”李常只叹，此人笨拙，不足与高士论言，便将李大甩在脑后。

　　李大追在后头大声喊：“棉花有啥不好，冬天还可以做衣裳暖和！！”

　　李常一口气提不上来，快步前去放了被李修道关押的管事与小七。

　　顾管事与小七刚出来，便得知莫离经的已死，两人开始不敢置信，毕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直到李常与他们说缘由，小七瘫坐在原地，春花怎会是这样人，相处多年，他们的点点滴滴还历历在目，二人说好的，此次回京都将婚事办了，小七六神无主，跌坐在雪地里，久久不能动弹，最后还是顾管事将他拖走的。

　　别说是他们，便是李广唤二狗他们也不敢相信莫离经就这样死了。可是满城的守备军都亲眼所见。

　　“俺才知道，莫公子不比将军差。”二狗蹲火堆旁喃喃自语。

　　李广唤一眼不发，看着天地一片静默，他对战场生死虽无感慨，以他对莫离经的了解是不会做出这样刚烈的事情出来的。

　　一夜雪落，覆盖昨日的喧嚣与纷乱，只余下一片冰天雪地，鲜少听见人语。

　　新城之内，小七整夜不寐，他双目呆滞，见顾管事带来饭菜，抓住便问：“公子没死是不是，春花也没有害公子是不是？”

　　顾管事老实巴交，不会安慰人，更不会哄骗，他又何尝不难过，真是好人不长命：“我问了很多人，他们都亲眼看到公子死了，小七啊你素来稳重，莫不是让公子无声无息的走了吧。”

　　如今尸首不见，许是在马蹄之下早已血肉成泥了，这雪又那么大不知盖地几层，顾管事打算弄个衣冠冢，摆个灵堂，他向来没主意，想着与小七商量。

　　小七一听，双目刷刷红却不见泪，他轻吸鼻子：“我们得赶回顾村，公子最是喜欢哪里的景色，再给公子弄个衣冠冢，每逢祭日我带大把纸钱稍给公子，不然他成了孤魂野鬼，投不了胎……”

　　说着泪已哗啦啦留下，却不见人声，当即便收拾妥当离开新城。

　　离城时被守卫拦着，小七一身麻衣只道：“我家公子已经死了，一路送他回乡也要拦吗？公子要回家，我怕他认不得路，求求你们了……”

　　小七声泪俱下，他家公子这么一个好人，为了这座城死了，死了还要拦着他的魂不能回乡，不值得……

　　那守卫撩开帘子，只见里头点了一柱香顾管事守着，问起知道是莫离经时，便放任他们过去。小七往城内瞄了最后一眼，似乎见到李修道的身影，竟是向他来。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李修道在马背上，看着高大无比，脸上一贯的冷漠。小七见他多次，不曾这般过，想必是两副嘴脸的人。

　　那日绑了他与顾管事，定是怀疑公子，这人不值得他家公子放在心上。小七抹了抹眼泪，不客气道：“我家公子不在了，总要点香引路回家，这是我们哪儿的习俗，莫不是碍着将军了？”

　　若是平时他这般说话，顾管事自是要敲打他几句，顾管事此刻却不语，同样疑惑的看着高高再上的李修道。

　　“本将军不是这个意思。”李修道皱着眉头。思索一会儿大概明白这小七的怒气从何而来。

　　顾管事下了马车，对着李修道作揖：“这里大多是战事而亡之人，我家公子骨弱，抢不过那些人走奈何桥，若是被挤进忘川水就不能投胎。”

　　顾管事顿了顿，又进了马车，将东西交给李修道：“前些日子在京都，公子估摸着将军喜欢这些兵书，便收集起来。只是公子近来身体不好，记性又差提醒还是忘记，小的这便交给将军吧。还望将军莫拦着我们回乡，小的们真不是那细作，我家公子更不是！”

　　小七听着怒起来：“我家公子平日最是敬重守戍边之人，决计不做那龌蹉事，今日你要拦也拦不住！除非把我杀了踩过的尸体！！”

　　虽然李常已将事情交代清楚，可还有些疑问，按理说怀疑他们是情有可原。只是小七不管他们的情有可原，只想着莫离经已死于他乡，引魂归去岂有阻拦的道理？

　　李修道见他们一言一语，又见手中的兵书，许多都是孤本，想来花了不少力气寻找，还未来得及说上几句，小七已叫顾管事上马车，气冲冲的出城去。

　　留李修道一人对着飘荡的雪花，不知过了多久，那雪在肩上堆积不少，他依旧纹丝不动，冰雪天下，终是一声长叹与落寞相陪。

　　他已经不算是一个活人了。不是不喜欢他，不是不爱他，是因为在莫离经眼里看不到自己的影子。他一直知道，莫离经不过把他当做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每次靠近时，他都会装傻充愣能在他身旁待久一点。摸着自己的胸口，觉得自己的心还在跳动，凭什么它还能动，凭什么……

　　新城的雪越下越大，从此只有一个修罗将军，没有李修道将军，他行走如风，上马飞奔，风雪挡不住他的眼睛的泪花，终是没有掉下来一滴泪来。

　　也不知那白玉兰什么时候开花，是春来开花吗？

　　……

　　一月之后，稽山上雪势渐大，一人跪在雪中僵直这身体，若是仔细看去，便知此人是莫离经在去京都途中所遇到的邵同。

　　这稽山处于北国最北的群山中，若是无人领路，定会在山林中游荡寻不到路，稽山的主人便是那血炼堂的主办者。

　　稽山立于北国与北戎交界的群山中，本来是不管尘世纷乱，只卖各方情报消息，比如北国那个官员私事，只要有人出高价便可办妥，除了各国兵防之事不探听之外其他皆可。

　　处于这般隐秘之地，不是一般人能寻到，买消息的人在接头点给出要求以及时限便好，接下来的事情交于他们。

　　不过几十年来，稽山已鲜少卖消息，总是要挑人的。而那跪在雪地里的邵同，便是稽山的主人徒弟，只是因何故跪在此地。

　　稽山主人名为邵圣。他走到庭院前，头发如雪一般白：“知道错了没？”

　　“师父，弟子也是为了帮您报恩才护了他一口气儿。”

　　老人仰看漫天大雪，心下百感交集：“护国公年轻时救老夫一家三口，老夫破例办了炼血营，算了还了一命，其余的两条人命，便是要了我这老命也在所不惜，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将那东西给他服了！那是什么？那是我们稽山的未来！你护他一口气儿回来，怎么把那东西给他吃了？”

　　那日也是这般雪大，老人将孩子从雪地中捡了回来，将他抚养长大，给予他姓名，又岂会不知这孩子知晓他心中所想。

　　老护国公于他有救命之恩，炼血堂是稽山第一次这般明显进入世人眼中，幸得这些年来他们行事低调，无太多目光聚集在稽山。

　　莫老爷子一生刚正不阿，行事光明磊落，不行龌龊之事，除了年少时在稽山学艺外，已甚求助稽山。邵老念及恩情多年，未有果，他那徒弟知他心事，就先于杜恒等人成为同窗，后知莫离经前往京都，便使计在官道上于莫离经相遇。

　　在京都之事，他派人暗中跟随莫离经，若无生命之忧他断不会出手相救，一等便是三年，莫离经去了新城当郡守，得知消息他快马加鞭赶去，途中遇到常州县的主簿高志，问了路便赶往。

　　邵同心想，被北地战事吃紧，指不定他有机会。只是郡守府邸不好混入，他着手让人打探消息，却又不想让他师父邵老知晓，行事起来极为不顺利。

　　莫离经卧床第四日，无人知晓情况，便是探子也无法得知里头情况，春花的手段只会比他派出去的探子强不会弱，早已做好了完全准备。

　　直至莫离经被春花带至北戎军帐，他想援手相助，军中何等防守森严，几番之下不得机会才缓缓图之，左右莫离经没有性命之忧。

　　战场之上邵同换上北戎军号衣，混乱之间将莫离经背走护住心脉，一路赶往稽山，用了稽山悬于高阁的药，这药一般只给稽山的主人用，偌大的稽山，分为医、文、武、商、工五部，作为稽山之主每样精通，对于接任稽山的人，也要如他这般，以至于这么多年皆无人传承。

　　那药物便是为了下一任稽山之主准备，得知消息的稽山各部长老已在稽山聚贤堂等候邵老做决定。

　　这日风雪比往常更大，举步难行，为了稽山的将来，这些长老他们也顾不得风雪。稽山每年都会收一些年岁小的人进山学艺，希望能等到一个继承稽山之人，如今出了这等事情，稽山几百年的基业怕是要毁于一旦。

　　还未转醒的莫离经被抬着进聚贤堂，此刻他身上散发的药味正浓烈，是天工贮藏阁里那颗“百年珍馐”，其味香醇悠然，弥漫在聚贤堂内，萦绕在各部长老鼻间。

　　这番聚贤堂内争论不止，让医部准备下一颗珍馐，医部的人摇头说道，不是不愿意，而是这材料稀有没有一二十年凑不齐全。堂内吵吵嚷嚷，邵老缓步拄着拐杖走进来，他已一百高龄了。

　　邵老是稽山第四任山主，通天文知地理，这稽山五部分类便是出自他之手，偌大的稽山无人不服。

　　他慢步走来，堂内忽然一片肃静，身后跟着满身寒气的邵同。

　　“诸位……”邵老眼神一扫众人，各部长老一一规矩起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聚贤堂采光极好，只是冬日无太阳总是有些昏暗，显得堂内更是压抑。

　　邵老缓缓抬眸，走去先前被人抬进来的莫离经身侧，随后中气十足道：“老朽年岁已高，此子已服用百年珍馐，是以让他试试吧。”

　　忽而一片言论之声起，皆是却说邵老万万不可之类的。

　　邵老眉目祥和笑道：“怎么？都不信我的眼光，且让他主持个几年瞧瞧。”

　　他虽是笑着，可威慑之力不减半分，自是无人再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