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齿》轩枭

2、9月25日

　　9月25日
　　老大跟我说他喜欢谨哥。
　　我一个激灵差点儿没从五楼阳台掉下去。
　　此时不到凌晨三点，外面黑压压一片，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我要是下去了估计就得在那儿等死了。我很认真地问老大：“你确定你喜欢他吗？想追他的那种喜欢。”
　　老大特别惆怅，看着辽远的夜空说：“我想了很久，我可以确定，我喜欢他，我要追他。”
　　他点了根烟含在嘴里深吸一口气。老大不抽烟，这一下咳了个半死。
　　烟掉在地上，上头火星一闪一闪地，像是陷于情感中的男孩微弱的，深藏而不敢露的心意，亮的时候不夺目，灭了也无人关注，唯独捧在手上、含在嘴里，才能发现这种不是很好的味道如此容易让人上瘾。
　　我看到了老大和谨哥的聊天记录。他们两个自上次老大去治牙之后又见过两次，一次复诊，一次老大陪卫铖去拔智齿。老大热情洋溢，谨哥爱答不理。
　　我觉得谨哥可能看不上老大，我觉得老大也知道。
　　老大长得不好看，白白胖胖的土肥圆，典型的乖宝宝，学习成绩不突出，母胎单身二十二年，对爸妈言听计从，家境也一般。而老大口中的谨哥，有颜有钱，年少有为，才华横溢。
　　老大如数家珍地说谨哥有多么多么温柔，多么多么好。我只能叹一口气，摸摸老大的头。
　　我该怎么跟他说，像这样的人，外头看着软绵绵的像棉花一样无害，但棉花里头包的全是尖锐的刺。
　　老大又跟我讲，他第一次见到谨哥，是大一的时候，谨哥在口腔医学系教本科生，他去蹭过课，好巧不巧还被谨哥提问，他一个其他院的文科生当然答不上来啊，谨哥也不认识他，但就特别温柔地安慰他说没事，说好好听就行了。老大一向怕老师，尤其是从小到大遇到的都是卫铖这种犯点错劈头盖脸地骂的老师，他说那是他人生的一次感受到老师带给他的温暖。
　　现在我趴在床上，老大还蹲在阳台上。老大比我大两个月，虽然这是个心理年龄可能不到十岁的巨婴，但对我来说就跟亲哥一样。今天上完课我想去跟卫铖说说这件事。

　　卫铖知道。卫铖跟我说上周老大就跟他说过喜欢谨哥这个事儿了，谨哥微信电话还是他给老大的。
　　“我从赵谨之的同学的角度跟你说。第一，严子阳喜欢他这件事他肯定知道。第二，赵谨之这种老油子，想玩严子阳太简单了，都不用动脑子。”这是卫铖原话。
　　卫铖非常郑重地建议我劝老大放弃赵谨之。他跟我讲了谨哥的两次恋爱经历，转述记录如下。
　　谨哥初恋是高一的时候，刚军训第一天他就凭那张脸在全年级大火了一把，不少女生跟他表白，只有一个女生像没看见他一样。谨哥见了那女生不两次，就跟卫铖说，那女生喜欢他，卫铖压根没信，但是那女生很快就跟谨哥在一起了。至此新学期开学不到一周。
　　谨哥第二次恋爱是跟一个小混混。当年谨哥在医院口腔科实习的时候接了个急诊，小混混街头混战把牙打掉了，大半夜来急诊对接诊医生一见钟情，大献殷勤追了大半年，最后帮医生解决了一次恶性医闹又掉了颗牙，追到手了。
　　有意思的是，这两个人不论性别、年龄、阅历、性格，有几个共同点。第一大家都不相信他们能跟谨哥在一起，第二谈恋爱的时候都黏人的很，第三都是谨哥甩了他们，第四他们谈了这么久的恋爱连谨哥初吻都没得到。
　　“看他们分手的时候，对方各种撕心裂肺，显得赵谨之格外潇洒冷漠。我一直很怀疑赵谨之对他的恋爱对象有没有感情，但不得不说赵谨之应该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做了这么久医生没人投诉很正常。”这也是卫铖原话。
　　卫铖说，我今天来找他日子选得很好，9月25日是平型关大捷的日子。他说老大的恋爱可能就像这场战争，赢也会赢得无比艰难。
　　老大现在沉浸在谨哥完美的外表和人设中，什么都听不进去，尤其是他成功把谨哥约出去之后，整个人都冒着粉色的恋爱泡泡。
　　老大约到男神不知在哪里快活，而我和卫铖在三食堂相顾无言。
　　我和卫铖的手机都在响。我被老大找，卫铖被谨哥找。老大问了我一堆这这那那。谨哥就给卫铖发了一句：“你学生说你是个好老师。”
　　你看赵谨之这个渣男，当着面叫老大“阳阳”，背后就变成“你学生”了。
　　老大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一直停不下来，卫铖看不下去了，跟我说：“告诉严子阳，赵谨之喜欢大大方方的，沉着冷静别紧张，有事直说别绕圈子。”
　　老大约会完回来的第一件事是告诉我，他靠着卫铖的攻略成功预约了下一次约会。
　　或许这对我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的夜晚。我们寝室另外两个直男癌的脑残背着女朋友出去泡吧，老大跟我挤在一张床上，一边写作业一边跟谨哥聊天一边跟我表达对于谨哥主动找他的兴奋。我没好意思跟老大说谨哥主动找他可能只是因为值夜班想找个人打发时间，只是跟他一起分析怎么回消息好。
　　老大给谨哥打了电话，谨哥秒接。
　　谨哥懒懒的低音炮带着点熬夜带来的的沙哑，尾音还有些若有若无的撒娇意味的鼻音。他简简单单地说了个“喂”字，别说爱惨了他的老大，不喜欢他的我都差点没把持住。
　　谨哥又说：“子阳？这么晚了，赶紧睡吧，小孩子作息规律点儿，别熬夜。”
　　老大小声说：“不困。睡不着。”颇有些跟男朋友耍小性子的风范。
　　谨哥笑了，低低的回荡在寝室里，他哄着老大：“睡吧，哥给你唱个摇篮曲。”
　　“City of stars.
　　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
　　City of stars.
　　There is so much that I can’t see.
　　Who knows？
　　I felt it from the first embrace I shared with you .
　　That now our dreams.
　　They’ve finally come ture.
　　……”
　　谨哥声音轻轻的，低沉华丽宛如大提琴，在夜里显得很宁和。他唱完了，估计以为老大快睡着了，轻轻说了声“晚安”，挂了电话。非常宠溺，非常温柔。
　　他哪知道他越唱老大越兴奋，目光炯炯地看着我录音。我把录音文件发给老大，老大还特别为了它弄了个程序锁锁着它。
　　这次的作业老大终究没有继续写下去，他决定忘记卫铖要他明天交作业的要求，听谨哥的话先去睡觉。我回自己床的时候看了一眼时间，才十一点半。我记得老大跟我说，他高二以后，就没有在十二点之前睡觉的时候。我觉得老大是真的爱上谨哥了，追不到会出事儿的那种喜欢。
　　我决定哪天找个庙给老大求个姻缘。有的时候唯物主义解决不了的问题，试一试唯心主义，起码有个心理安慰，立住了精神支柱。

作者有话说

　　谨哥那首歌
《City of stars》
挺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