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驾行》卿若眉

2、东宫

　　继上章江暮得遇太子王爷，此后续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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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

　　皇宫刚刚结束一场宴会，雪还未停，挣扎着落下最后一点小冰晶。阴沉的天衬的挂满了整个皇宫的灯笼愈发鲜红，刺的人眼睛生疼。臣子们承了君恩，个个都酒足饭饱，宫门外尽是三三两两有说有笑的天子近臣。

　　而此情此景，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倒是没有这么多闲情逸致。他不小心听进了林盛安的话，而后者见自己的倒霉兄弟不小心觉悟了，可谓老泪纵横：“你直接和皇叔说，让他同意你把这小孩收进东宫做伴读。但是……”

　　江暮眼尖的发现林盛安的面容一僵。

　　“如果他不同意，就搬父皇吓唬他，这个……我帮不了你。”

　　“好，我自己说。”林朝低哑着嗓子应了，随后转过身来看着江暮，手仍未撒开。他对林盛安说:“安顿好他，别亏待了，他初丧爹娘的痛我能明白。”

　　江暮感觉自己的手被暖和过来了，不似之前那么冰冷，自爹娘溘然长逝后他好像终于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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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朝小心翼翼地踏过一大片比他都高的杂草，摸进他皇叔住的地方，以前先帝也住在这里，小时候他来过很多次。

　　来不及感叹怎么这鬼地方还是那么简陋，莫非皇叔要效仿前朝人物“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甫一靠近就听见一阵令人胆战心惊的咳嗽声，林朝大骇，也顾不得劳什子礼仪，撞门就进，吓的屋里的咳嗽声愈加惊心动魄。

　　林尤看了看自己的倒霉侄子，状似将要气绝身亡：“咳咳……谁叫你进来的……”说完倒是不咳嗽了，还不忘给自己顺顺气。

　　他是挺不容易的，怀着罪孽养了大哥的两个遗孤好几年。

　　林朝甫一开口，一个字都未蹦出来，就听林尤叹了口气，声音低哑的不似平日：“是为了那小孩来的吧。”

　　林朝一惊，皇叔甚至不是在问他，而是已然肯定。不待他反应过来，林尤撩起眼皮，定定的看着林朝：“看见那孩子时，我想起了我大哥。”

　　“一样的神情，我好像看见了小时候的他。”

　　“我害怕了。”

　　一瞬间，林朝好像从他皇叔眼里窥见了哪怕一丝悲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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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读的事敲定了，首先江暮得有地方住。林朝在东宫给他收拾了一间小院，内里曲水流觞，树木参差披拂，灰白的宫墙，木质的地板，锦绣的屏风。屋内设有四间，其中书房正对殿门，设有书架木桌，文房四宝皆齐。旁边正是卧房，内里萦绕着一股清香，余味无穷无尽，可绕梁三日不绝。整个小院离主间隔不了十米，美其名曰方便江暮走动。

　　林盛安为江暮捏了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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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暮住的这个卧房很简朴，压根没有什么奢华金贵的东西，卧床也是仅铺了一层不太厚的褥子，只比行军帐的床厚一点，可见林朝是对他用心了。他不由得觉得在这偌大皇宫，好像也只有林朝会如此了解他了。

　　他很喜欢卧房里的香味，不像那种大户人家烧的用金钱垒起来的香，没有那种铜钱的腐臭味。有的只是淡淡香气和尾调的悠然绵长。江暮自小不喜欢香气，尤其是活似燃烧东西的味道和香火味，林朝给设的香他竟然难得的不反感。

　　于是也不算难得的没有认床，只是睡的较为谨慎罢了——双手放在被子上，睡的四平八稳，显得比较乖巧，可见平时睡相也是不错的。

　　半夜。

　　江暮睡梦中感觉有什么东西悉悉索索的钻进了棉被，扰的他不能安眠。

　　江暮睡觉虽浅，但香有助眠的作用，因此他竟是愣了好半天才清醒过来。被窝里的不速之客把他烦大发了，扯开被子一看，一张金尊玉贵的脸赫然眼前。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做噩梦了，掐着自己的脸足足刮了三次，不知道自己醒没醒，倒是把人家惊醒了。那位不速之客睁开眼睛，看清楚了是谁在看他，顿时咧开嘴角一笑。江暮这次是真的醒了，不知怎么的，他竟然觉得这货有点傻的可爱。

　　“我那屋有老鼠，林盛安不让我进他那屋，让我跟你睡，你凑合凑合呗？”

　　哦，没有可爱，只有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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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为什么不反思一下你那屋为什么会有老鼠？”

　　从小院到主间的大路上——林朝不敢走小路，他怕黑。和身旁人只穿着一身中衣相比，江暮披了一件外衣还打了腰带，可谓是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他手里提着路上捡的木棍给旁边那位公子哥儿壮胆，倒是活似去寻仇的。

　　林朝听了他的诘问，自知理亏:“我那屋应该有一个多月没收拾了，以前林盛安看不下去了就帮我收拾了，我这最近比较忙，就没收拾……”声音越来越小，底气越来越不足。

　　“所以你就大半夜轰我过来给你打老鼠？”

　　“嘶——你不知道，我最怕这畜生了，小时候娘常常带着我在战场上历练，有一天军帐里进了老鼠，娘却不在，我吓得哇哇哭也没有人听见。”

　　江暮垂着眼眸，看不清里面藏着什么情绪，只好像有一丝动容。眼里闪烁的好像是星星，在黑沉沉的瞳孔中熠熠生辉。

　　“然后呢？你娘回来了吗？”

　　“回来了，自那以后我就特别怕这种动物，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

　　江暮心里默默的想，可惜他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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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暮在林朝那乱的活似乞丐住的屋转了三五圈也没看见那只传说中的老鼠在哪儿。偏偏林朝怂的像只鹌鹑，活似嵌在地板上了愣是不敢过去。

　　江暮最后实在不耐烦了，把木棍一撅一撇，扯着太子殿下金尊玉贵的领子提溜回他那院了。

　　第二天他就后悔了。

　　林朝夜里拢共踢了三次被子，往他怀里扑了八次，说了十二句梦话。把江暮烦的可谓烦不胜烦，又不愿意把人再提溜回去，愣是整夜没睡，第二天黑眼圈纯正的好似熊猫。

　　他理解林盛安为什么不欢迎他亲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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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太子陪读，就是陪着太子一起读书，江暮早上起来见太傅的时候还迷迷瞪瞪的，直到到了书院才略微醒了一点盹。他本以为什么太傅指定都是老顽固，山羊胡长的能编麻花辫，整天满口之乎者也，很是不愿意来。

　　可惜他没想到，这位太傅竟然如此年少有为。

　　来人身着一袭白衣，长发利落的束成一冠，笑眼弯弯似月牙，牙白似瓷，眼明似星。与那些老顽固不同的是，他一见到江暮第一句话是:“哟，这小孩长得挺俊啊，林朝，你的娃？什么时候生的啊我也没随伴手礼，真是太抱歉了。”

　　于是他遭到了正义的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