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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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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执渊!”乔纹睁大眸子大喊。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一道锐利灼目的黑色利剑以残影过境之势,凭空直穿喻执渊后心。
喻执渊抿唇闷哼,穿身破骨之痛,将他牢牢击落钉入漆黑的地面。体内窜入黑色气体激烈的撞击,冲击着吞噬他的灵气,直奔丹田金丹所在之处。
原本安分的血色红柱像是一下受到激励,争先恐后的朝那溢出血色的人影涌去,巨大的红色爆破之力毫不客气的砸在喻执渊身上,将其笼罩死死压制。
乔纹心中大骇,翅膀飞速朝那团被包裹的红光而去,却止不住的颤抖,身形歪歪扭扭地破开红黑交织的外壳,扑到正闭目忍耐的喻执渊旁边,见他唇边的鲜血浸在泥土之上。
何曾真正见过喻执渊这样狼狈受伤的模样,他通红的眸子眼泪都快落下来,恳求急切道,“喻执渊,你怎么样了?我用羽毛好不好?”
即使痛苦万分,喻执渊仍旧艰难地从血色中吐出气音,“不哭。”他被小神明保护得太好,轻薄的眼皮掩下空泛的眼。恍惚已经很久没有受到这样切肤穿骨的痛,竟有一丝异样的亲切,垂目的眼睛扬了起来,“不许用。”
悄无声息出现在空中的黑衣人,终于露出他的真面目。一张熟悉的,长着一模一样面孔的傀长。
他毫无波动的瞳孔,看着现在压倒性的胜利。
前面两人不过为诱饵,用魂玉笼试探虚实,后面重击喻执渊乃一箭双雕。不过主上……似乎对那暗处的存在更为在意呢。
他刚才没有听错的话,是喊了喻执渊的名字吧。
略一思量,对地上动弹不得的人冷漠道,“想活的话,供出那气运之魂…”
每一个字再次精准踩在喻执渊的神经上,如同那对王氏父子一般。他撕扯开嘴角,低低若鬼魅般笑了起来,为什么每一个人都妄图夺走他的东西?
五指拢起,红光之内突然破开一道白色冲天之光,以势不可挡的劲头破开阵法,直没高空。
乔纹抬手遮住刺眼的浑厚光芒,认出了这道气息,是清阙!喻执渊拿出自己的本命灵剑了。
如铠甲般的青色灵气过境横扫,将炙热的红色爆破彻底淹没、穿刺得七零八落,消散天地。
只是片刻之间,如风卷残云,境内已再无一丝杂质的浊气。
人影伫立,剑芒生辉。
黑衣人头皮罕见的微麻,凭他出色的感知,此乃…天阶神器!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在瞬间权衡取舍,闪身再次消匿于天地之间。
喻执渊又怎会给他这个机会,泄露不该知道的秘密。
清阙剑起即四方御灵,震起道道凌厉的剑风,喻执渊闭目,浸心捕捉虚无空中的细微掠动。
金丹修性命,心如水,对于天地万物的理解都会达到一个新的高度。据他手中消匿禁术的残卷,同等阶层,消匿并非无迹可寻。
此人至多金丹后期。元婴对上他,早无需如此躲藏。
剑灵应心而动,所落之处是一颗颗墨色松树,声声断裂,树木倾倒。暗处藏身之人终于显露残影,于相邻的松树径直撺踱。
喻执渊凝眉,清阕微鸣携无形威压之势,穿过松叶间掀起层层青色波动,直击暗处消匿之人。
顿时鲜血凭空四溅,黑衣人狼狈地俯趴在地上逐渐显露身形,止不住的咳血。
他的腹部大洞鲜血直涌,那仅仅是清阕剑风留下的痕迹。喻执渊背脊如青松,修长的手指虚握提剑,此人还不配他使出清阕五成之力。
破解消匿才是关键,顶级的消匿,即使是他曾经元婴期的家族长老都无法感知。而此人破绽众多,学艺不精。
黑衣人眸色顿时血红,像是被点燃了身体中的引线,皮下隐有爆裂之象,声音撕裂难言,“下次就是主上亲自出手……”
未落,他的脑袋已被一剑切去。
乔纹看着那依旧躁动欲裂的皮下喊道,“身体还是会自爆,快跑。”喻执渊自也提前一步察觉,以暗凌之步闪身而退。
自爆的威力席卷天地,树木焚烧倒塌,火势燎燎而过后,青白的山涯上余留一片灰烬。
隐约一道不起眼的新生光团冒出,微小而耀眼地朝天边蹿去。
“我去追。”乔纹反应敏锐,展开翅膀当即飞速追去。如果又遇见什么危险的东西,他不想再让喻执渊碰了。
神明的翅膀可追光速,只是一个呼吸间,乔纹已是与光团并排。靠近着,是出乎意料的温和,柔和的光流感应到乔纹的波动,一下迷失了回去的方向,只顾围着乔纹乱转。
“诶?”竟有如此神智,乔纹试探的伸出手,捧住那光团,如同新生婴儿般非常乖得躺在他手心里,这是什么?
于是当乔纹兴冲冲的跑回喻执渊身边时,却远远看到那伫立若坚石般的人倒下了。
乔纹手一抖光团险些被丢出去,急忙冲过来,这才发现倒下的人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腹部的伤口虽已初步愈合,但仍有黑气乱窜。翅膀不停上下挥动查看伤势,趴在他耳边道,“喻执渊你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
喻执渊没有睁眼,像是完全失了气力。唯独那拢起的眉骨似忍受着钻心的痛苦,竭力与体内杂乱之气制衡。
恍惚回到了前世,拼尽性命险胜后倒在野外的匍匐挣扎,无数次曝尸荒野,孤身忍受寒风,咽下暴雨、忌惮野兽的突袭捕食。
乔纹见喻执渊连话都说不出,甚至可能根本没有听他说话。心下仿佛一抽一抽疼得厉害,皱起眉头后悔喃喃道,“早知道就不让你回头看那什么黑衣人。”
不然怎么会遇到危险受伤。
耳边的声音模模糊糊,喻执渊脑中一片昏沉,潜意识又似乎明白有什么不一样,往日一如幻象。他艰难地抬手,搭在耳边。
似乎这样,就能碰到他的神明一般。
乔纹眼眶里含着泪,眨巴眨巴莫名就落了下来。他从未细想上一世的喻执渊是怎么一分一秒熬过来的。被天道气运无情地折断傲骨,只若微茫蝼蚁般永远浸在混浊不堪的贫瘠里。
从何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力、他的期盼与情感早已牵系着喻执渊的一举一动。
这里靠近雪山,没有了灵力的抵御肯定会冷,便拿出新的外套盖在喻执渊的身上;毛巾细细擦干净他脸上手心的血迹;时不时给他干裂的唇上喂一点水;将那些疗伤的丹药都塞进他的嘴里……
仿佛喻执渊只是躺在此处宿营,安静养伤。
晚上乔纹趴在喻执渊的胸前团起来睡觉,有任何一点异常,他惊醒得比喻执渊还快,绝不能让人给野兽叼走。
两天时间,喻执渊的再生体质充分展现了其逆天程度。不在于其恢复速度,而是无论多么严重,只要留有一口气,都可以慢慢回复到原来的巅峰状态,不破不立,隐隐更进。
乔纹醒来,发现喻执渊已经睁开了深黑的眼眸,微动着像是在探寻什么。
“你,你好点了吗?”乔纹小心翼翼地问着,像是对待一个易碎品,太大的声音都会影响到虚弱的人。
喻执渊在捕捉到声音的瞬间,像是一个落入滚烫岩浆的人,梦醒在暖意涌动的温泉里,褪去眸中微滞的朦胧,又想起些什么。
乔纹并不清楚喻执渊衣服下的伤势已经好全,只是见人兀自起身,脸色却有些冷淡。随手捏了一个清洁诀,抬头辨别了方向后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
乔纹抿起了唇,不明白这是怎么,飞身跟在后面,又好像敏感的察觉到什么,犹疑着问道,“你生气了?”
喻执渊没有回答,乔纹有几分肯定自己的猜想,继续问道“是因为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
见人还是不理他,乔纹也不生气,还很有道理地跟他讲,“你不说,自己生闷气自己难受,对刚恢复的伤势也不好。”他转了下脑袋,似乎搜寻到什么忘记的事,“你是在想那个光团吗,我给你拿回来了,放在剑穗空间里。”
喻执渊停了步子,神色里终于显露出冰山一角的深郁。
一切结束时,体内早已如破碎的黑洞,气力尽失,对方却冒失地急匆匆飞离他身边。
若那光团是套走神明的陷阱…
他眼睁睁听着,却无法迈出一步。脑海幻出无数可能,消失、离开、被炼化…在胆寒的痛苦中被黑暗湮灭,彻底倒下。
小神明没有错,错的是他私心作祟,贪念刺骨。害怕失去,更害怕无能为力。
想把那看不见摸不着,高高在上的存在永远禁锢在身边,一步不离。
明知错,而蠢蠢欲动布下“陷阱”。
喻执渊没有抬眸,压下那份莫测的暗色,“你答应过,不离开我身边。”
乔纹一愣,恍惚明白了,有几分着急想为自己的出发点辩解,又冷静沉默下来。当时看着破碎如白纸般倒下的喻执渊,他心中大恸。却不想自己匆匆追去时,连对方的身体状况都不曾在意,留他一人在原地孤立无援、心灰意冷。
如果是自己这样被他丢下,也会很难过吧,“对不起,是我食言了。”
“我下次不会在这样了,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一定第一个考虑你。”乔纹认真恳切地道歉,又怕喻执渊觉得他只是在画大饼,“你,你如果还生气,可以吩咐我做事,做什么都可以。”
而后又微弱的加里一句,看向喻执渊“你可以,不生气吗?”
喻执渊遥遥看着远处的雪山之巅,来到这个世界的神明与其说是神明,看似打破常规,没有束缚。实则一举一动都围绕着他,被他牵制,自愿为他画地为牢而不自知。
自己又怎能不趁势,侵占了那心中首位,为他所有。
喻执渊唇齿轻启道,“过来。”
乔纹飞动翅膀靠近了一些,“要做什么?”
却见他抬手拇指抵住食指,划破了自己的指尖,冒出了一滴血珠,声音是一贯的平静,“喝了。”
乔纹顿住,喻执渊的血,是再生之血。据说喝了能修为大涨,或是治愈绝症,有多少人重金求之想要都没有。可对于他来说,用处不太大。
他没有多问,乔纹此刻需要这样一个证明,信任地俯身落在喻执渊的指节上,微微弯腰,唇贴上那饱满鲜红的血珠,腥甜的液体流入喉腔。
意外没有觉得难喝,不是想象中的浓稠,而是清洌的微甜。
一滴小血珠喝得很快,乔纹看着指腹微小的伤痕,不由伸出舌头将上面残留的血迹舔舐干净。
喻执渊的手指却是极细微地陡然一颤,幽黑的眸子闭上,似有什么铺天盖地般袭来。
微小而温热的湿意紧贴他凹陷的伤口,缓慢划过,如此虔诚,而又…滞涩,引人遐想。
仿佛那道圣洁的身影,正跪拥在他的身边,落下深情一吻。喻执渊压下猝不及防怦怦乱跳的心,眸色却兀自背叛亮得厉害。
小小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乔纹这才放心,抬头问道,“我已经喝了,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喻执渊在瞬间收敛起异样的神情,“喝了再生之血,我便能感知到你的具体位置。”
这也是再生体质,对于自身危险的一个反哺机制。
原来是这样,乔纹没想到再生之血还有这个能力。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喻执渊就能感应到,不由想道,“你之前是不是怕我不同意,所以没有问过我?”
还不等对方回答,他已是急于表态,“我并没有想过躲着你。能感知到我的位置,我高兴还来不及。”
喻执渊只是微微点头,异于平常的沉默掩饰着他病态情绪的流露,如有黑色的期冀在心中突兀的膨胀侵蚀。
他没有讲。
喝了再生之血,是会对他上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