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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棺材铺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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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链碰撞发出的清脆声音由远而近。
一个脚步蹒跚的男人突然出现在街道上。他面色青灰发紫,枯黄的头发紧紧粘着头皮,右眼的眼珠不翼而飞,只剩下一个黑色的窟窿,左半边脸皮肉翻卷,不时有蛆虫钻出,两条腿内折,形成一个奇怪的外八字。
一个小男孩被锁链牵着跟在中年男人身后,一张稚嫩的小脸上满是麻木和绝望。
林琢鱼看了眼时间,现在是11:50,棺材铺二楼左边墙面上已经出现了一条透出不详的红光的裂缝,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会变得越来越大,直到午夜零点,就可以容人进出。
锁链晃荡的声音越来越近,没一会儿,寂静无声的棺材铺里就响起一阵噔噔上楼的声音。
二楼虚掩着的房门被猛地踹开,中年男人骂骂咧咧地进入房间,他一眼扫过,看到窗边站着的人的时候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是谁?”他厉声喝道。
原本看着窗外的林琢鱼似乎被突然弹开的门吓了一跳,猛地转头看向房门的位置,一副紧张兮兮马上要被吓哭的模样,身体也绷得紧紧的,眼光游移,找不到焦点。
中年男人松了一口气,缝隙的入口受到缝隙的影响,会发生一些扭曲,比如原本应该穿过身体的房门和楼梯变得凝实,刚刚那一刻他险些就要以为这里还有另一个死魂,现在看来还是小心过头了。
缝隙的入口对正常人来说都是很隐蔽的,因为运势正常的人根本见不了鬼,就算从缝隙入口面前走过去,恐怕都发现不了这里的异常。但因为空间扭曲的缘故,门被打开还是能看到的。
一个半夜来棺材铺作死的煞笔!他不屑又酸溜溜,在看见林琢鱼喃喃自语着“风太大了”后,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结论,甚至脑补了这个煞笔走多了夜路遇鬼被吓死的场景。
小四探着头小心地往房里看,他看到林琢鱼的时候眼睛一亮,又很快沮丧起来,今天一天不管他怎么哭喊,都没有人注意到他,也没办法碰到任何东西,这个哥哥住的地方他可以碰到,但哥哥连坏人都看不见,又怎么看得到他呢?
“给我进来,畏畏缩缩的小崽子!”中年男人大声喝道,用力拽了一下锁链。
小四被拽得身体一歪,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他抬起头,眼里蓄起了泪,尽管灵魂体没有痛觉,但中年男人对他满满的恶意他又怎么会察觉不到,他想着一街之隔的父母,实在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中年男人呸了一声,再抬头时,眼前突然划过一个被夜色遮掩着,并不很明显的深蓝的身影。
那个刚刚还站在窗边表情紧张的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过来,他像只猫一样,踩过木质地板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等中年男人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到了近前,轻盈地跳起,宽袖下藏着的剪刀就这么扎进了中年男人的眼眶。
“啊!!!”中年男人只觉得眼睛处一阵尖锐的剧痛,迅速蔓延到全身。在这种折磨下,他站都站不住,捂着眼睛在地上翻滚,这一滚就蹭掉了好些青紫的腐肉,狼狈无比。
“你骗我,你怎么做到的?你不是人,是鬼!”中年男人愤怒地吼着,他疼到几乎发疯,却还留了一丝理智分析这件事。
人和鬼在缝隙外是无法接触,也无法伤害对方的。这是铁则。
在缝隙之外,还能让没了任何痛觉的他产生这种痛苦的,只能是比他更高级更强大的厉鬼!但在他的认知中,哪怕是厉鬼中的佼佼者——红衣鬼也没有能在人界,靠着一把普普通通的剪刀就能伤害鬼的。这位到底是什么狠角色?
一时间,中年男人的脸色一变再变,但他脸上的腐肉几乎都蹭没了,再讨论表情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林琢鱼就更不会在意了,他手起刀落,像切豆腐一样直接把锁链剪断了。这两刀下去,红色的锈迹飞快地爬满了他手上这把原本还算锃亮的剪刀,就好像是油尽灯枯了。
他叹了口气,将满是锈迹的剪刀丢到一边,扶起了仍旧在抽噎的小四,蹲在他身前,耐心劝道:“好啦,不要再哭了,坏人被哥哥打哭了。”
“可是,可是……”可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小四往林琢鱼肩膀上一趴,小手搂着他的脖子,“咦,哥哥,坏人要跑啦。”
中年男人趁着林琢鱼安抚孩子这段时间冲到了缝隙入口面前,听到小四的声音全身僵了一瞬,还是义无反顾地往里一跳。
在跨过缝隙的时候,他突然记起来一件事。十五年前,一场“游戏”,将现存的所有缝隙控制起来当成一个个历练场,无数的人和鬼被强制参与这场“游戏”,输掉的一方被抹杀,赢的一方就能靠着积分强化自己,游戏进行到最后,决出了前十。
前十的席位中似乎就有一位是厉鬼。
林琢鱼哼了一声,但他也确实无法阻拦,那把剪刀浸润了他的鬼气能对死魂产生伤害,但终究不是什么正经鬼器,稍微用用就坏了,他将茫然无措的小四抱起,打开墙边的木箱。
木箱里的小白狗已经睡得四仰八叉,连口水都流了出来。
“哇,是小咪。”小四惊喜地喊了一声,又赶紧捂住了嘴巴,压着嗓音对林琢鱼小声道,“妈妈还骗我说小咪去天上了,我明明可以看见它的,早上的时候就是小咪在保护我。”他的声音又低沉下来,“妈妈看不见小咪,也看不见我。”
“……和小咪一起睡一觉吗?”林琢鱼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小孩子,只能生硬地转移开话题。
“好是好,可是,”小四有些好奇,“哥哥你只有箱子吗?我和小咪占了的话,你睡哪里呢?”
“楼下有另一个箱子。”林琢鱼一脸认真地撒谎,说得他自己都相信了。
“那,谢谢哥哥了。”小四迫不及待地爬进了箱子,小心翼翼地蹭到了小咪的身边,摸摸它的小肚子,在真切地感受到毛发时,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抬起头对林琢鱼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晚安。”
林琢鱼在矮桌上枯坐了一夜,他看着缝隙的入口渐渐合拢,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一直到天边微白,他才回过神,打开了木箱,木箱里狗狗和小孩子的灵魂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的深蓝色的布偶娃娃,一个小男孩和一只小狗狗。
他把两个布偶娃娃都抱起来,趁着天色将明为明,推开了棺材铺的大门,走过马路,敲响了那家糕饼铺子的大门。
是男主人,也就是小四父亲来开的门,他疑惑地看着这个留着光头的年轻人,“请问,您是?”
林琢鱼低垂着眉眼,轻声道:“我妹妹是小四的朋友,她这两天病了还一直念叨着要去看望小四。”他把怀里的两个娃娃递给小四的父亲,“这是妹妹千叮万嘱让我带来的。她希望这个娃娃能代替她鼓励小四。”
小四的父亲下意识地捧住了这两个粗糙的布偶,他想,这个年轻人的借口也太蹩脚了,起这么大早就为了替妹妹送来娃娃?要送什么时候不能送,偏偏要这个时候来敲门。
但他似乎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总归是别人的一番心意,尽管这心意来的时间怪了点。
“妹妹说,一定要让我把娃娃放在小四的床头。”林琢鱼在床头这两字上特意加重了语气,“能不能劳烦您替我妹妹把娃娃送过去呢?这是她亲手做的。”
“好……好的。”小四的父亲答应了一声。
“那就拜托您了。”林琢鱼笑了笑,转身回了棺材铺。
小四父亲捧着两个娃娃呆立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沌。
对面棺材铺租出去了?没听说过啊。
小四和小白狗都送了出去,林琢鱼的生活又开始变得无趣起来,他每天都会靠在窗边听一听外面的议论。
对门的糕饼店的小四母亲脸上笑容一天比一天多,每有一个来买点心的客人问起小四的情况,她就大声告诉客人,“小四已经能起床啦,能吃能喝,还变得活泼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概一个星期,仍旧是在黎明时分,棺材铺的大门被人咚咚咚敲了三下,林琢鱼迎来了两位熟悉又陌生的客人。
是小四的父母。
“谢谢您!”小四的母亲诚挚地表示了自己的感谢。
“请问,我们有什么可报答您的吗?”小四的父亲笑着说,“您尽管提。”
林琢鱼看了看自己身上蹭得脏脏的窗帘布,“就付给我一顶假发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