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周筌

2、情人节快乐

　　如果你还在原地，我又怎么会往前走。但这一刻，我知道，我会的，因为我想念闪闪发光的自己。祝你们情人节快乐！
　　——摘自《池子日记》
　　2月14号，天朗气清，阳光明媚，难得的好天气。
　　田野里新冒出来的绿色，遮掩住了凛冬的枯燥，肆意地昭示着寒冬即将过去，满怀希望的春天近在眼前！
　　乡村的早晨，恬静惬意。
　　悠扬清灵的鸟叫声不绝于耳，由远及近传入村子里，村子外围的狗吠声毫无章法地狂欢，村民们稀疏的交谈声、混杂的脚步声断断续续透过窗子传来，一切恰到好处的嘈杂汇编成晨起的闹铃。
　　田野边上一栋三层高，贴着浅绿色瓷砖的独栋房子以其恬淡清新的外观、别出心裁的设计、简约的小众气质与大自然相得益彰地融为一体，额外的和谐自然。在周边一众设计构造大同小异，花红柳绿的房子中赫然入目，令人眼前一亮。
　　二楼靠近路边的房间窗帘紧紧拉上，阳光无法偷跑进来，整个房间黯淡无光，宛如黑夜，丝毫感受不到早晨的光芒。
　　池渔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被窝了，在乡村独特的闹铃声中正心满意足地微微转醒，惺忪睡眼迷离睁开，在黯淡无光的房间里，眸色如墨，透着些许的光芒。
　　她拱了拱身上的被子，打着呵欠翻了个身，白皙的双手伸出温暖的被窝，暴露在空气中，随即身子往前一倾，合着印满棕色小熊的被子，抬手伸伸懒腰坐在床上。池渔怔忪了一会儿，随手把床边的手机捞起来，手机的光亮在黑暗中略显单薄，但却刺得她眼睛一阵不适。她眯了眯眼，伸手揉揉眼睛，再努力瞪大，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早上十点整，壁纸是手机自动更新的，一束艳丽精致的红玫瑰，文案是简单的情人节快乐！
　　池渔瞄了一眼那束含着露珠的红玫瑰，不甚在意，这与她无关！
　　她睡眼朦胧地打开微信，漫不经心地刷着朋友圈，无一例外，满屏下来，都是买东西的。她刚想退出去，视线一顿，手指点在了一个小视频的页面上。
　　池渔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再三确认，是他发的，WiFi网络下视频自动打开。池渔顿时清醒了，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一段明白晓畅的情话汇聚成一句——想见你，一张俊男靓女拥抱着的照片映入她的眼睛里。
　　她盯着手机，怔愣了好一会儿，很久回不过神来。其实这一天，她早就料到了，只是没想到迟到了那么久。
　　池渔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双手用力掀开被子，翻身起床，走到了窗边，伸手一把拉开窗帘，阳光瞬间溢满这个房间。
　　又是草绿色的早晨，田野里的清新空气扑鼻而来，人的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
　　她蓦然想起了书上的一句话——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窗外阳光明媚，阳光透过窗子，挤进房间，洒满了整个窗台。房间里满是阳光的味道，瞬间明亮了起来，太久没见如此的光亮，眼睛又是一阵不适，阳光耀眼，刺得她想哭。
　　她探出鼻子，眯起眼睛，轻轻地嗅了嗅窗外的空气，鼻子一阵酸涩，抬手伸伸懒腰，一滴眼泪从紧闭的眼角挤了出来，池渔一阵慌乱，心慌。
　　她认命地转身，出门，走进浴室开始洗漱。一切来得猝不及防，不是伤心的眼泪，倒向是解脱。终于不用再记起他了，终于可以放下那一段隐晦的喜欢了，她心里默默地想着，顿时松了一口气。
　　随着水龙头哗啦啦地水流出来，池渔听着水声有点难过，原来今天是情人节啊！
　　今年读大二的她，从小到大，收到的仅有的一次情人节的祝福是他发的。
　　初三那年，在同学的帮助下，她刚刚申请了自己的□□号。
　　快放寒假的时候，同学们纷纷写起了同学录。趁着大家都在留联系方式的空隙，那时还没有手机也懒得买同学录的她，很随意地撕了一张B5大小的草稿纸，叫周围的同学把自己的联系方式——手机号，□□号都写了下来。
　　整张纸横七竖八地躺着同学们的联系方式，坐在她周边的同学都写完了。
　　独独剩下了钟祁逍的还没写，池渔纠结了好一会儿，实际上算不得纠结，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掩人耳目，最终的目的也只是想留下他一个人的联系方式而已。
　　坐前后桌那么久，池渔很少会主动找他说话，所以即便两人同学三年，却算不上特别的熟络。
　　池渔下定决心，鼓足勇气，叫他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钟祁逍当时很礼貌地笑了笑，声音温柔很是抱歉地说，“我还没有手机号？□□可以吗？”
　　“可以啊。”池渔拽紧了自己的喜悦，努力表现得平静，却兴奋地点头如捣蒜。
　　钟祁逍很快就写好了，随即把夹在修长的手指上的草稿纸递给她。池渔拿过纸张，看着他的名字出了神，嘴角轻微上扬，隐有笑意。这样我们多少都还会有点联系了吧，她小心翼翼地把纸张折好，稳稳当当地放进了书包的夹层里。
　　寒假在家，池渔借着哥哥池与的手机终于登录了一次自己一直离线的□□，心情忐忑地加了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屏幕，静静地期待着他的回复。
　　不久，钟祁逍就答应了她的好友申请——我通过了你的好友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池渔兴奋到极点，在床上翻了又翻，激动紧张到一下子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备注好钟祁逍的名字。原本打算就这样算了吧，可是一想到加了别人又不聊天好像又不太好，正在她万分纠结，对方前先一步回过信息来了。
　　钟祁逍：【池渔？】
　　是渔不是鱼：【嗯嗯，我刚申请的号，之前不怎么上线，以后请多多关照。双手作揖表情包JPG。】
　　钟祁逍：【也请多多关照。】
　　池渔盯着对话框，客气与疏离的对话，实在找不出话题了，留下一句——我有事，我先撤了就落荒而逃了。
　　新年百无聊赖地过去了，某天妈妈余敏珊忘记带手机出门了。池渔见此机会，又偷偷上了□□。那天刚好是情人节，她的□□联系人不多，自然没人给她发什么信息，失望之余又隐隐有些期待，就在她正打算下线的时候，一条信息发了过来。
　　池渔很是惊喜，是钟祁逍发过来的，很简短的一句话——情人节快乐，后面加了一连串千奇百怪的符号。池渔那时刚申请□□号，对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一窍不通，印象深刻的是一把流着血的小刀，还有炸药什么的。
　　池渔一脸懵，茫茫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还没从情人节快乐的祝福喜悦中反应过来的她，瞬间就被这些符号搞得六神无主。
　　她舔着脸去问发小肖彩虹，发小以比她网龄多了两年的经验信誓旦旦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池渔一听，愤怒超过了喜悦，感觉被捉弄了，直接回了一句莫名其妙，删除了信息，随即下线。
　　放下手机后，她越想越不对劲，脑海里已经脑补出了一万种的可能性，他可能是不小心发错了，也可能是群发的…….自己刚刚的回复会不会伤害到他啊？
　　她纠结着，抓住细枝末节不放，怎么突然给我发情人节快乐，难道他也喜欢我吗？从一连串奇奇怪怪的符号看来，他应该不是群发的，肖彩虹这么说道。
　　池渔心里一阵慌乱，其实更多是期待。
　　她转念一想，发现自己太冲动了，不禁责怪自己怎么那么爱胡思乱想，人家也许只是凑巧想发个节日祝福而已。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们是不是都过分敏感，是不是都像她这样神经兮兮的，池渔一边吐槽着自己，一边又重新登上□□。
　　可是对话框已经被删除了，也再没有新的消息进来。
　　池渔等了一天又一天，等到寒假结束，等到开学，等到两人再见。他和她的对话框都空空如也，她刷新了一遍又一遍，结果都是一样。钟祁逍再也没回复过她，他可能生气了吧，池渔猜测着，心中很是不安。
　　这件小插曲变成一个死局，她始终没有勇气去问他，而钟祁逍也像没事人一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了了之，后来反而成了她的念念不忘。
　　那之后，两人的聊天对话框就再也没有亮起来过，而现实亦然。
　　池渔看着墙上镜子里的自己，相比于初三时候的自己，大二的自己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婴儿肥和脸上的青春痘，长相不是特别出众，胜在皮肤白。五官清秀，瓜子脸，刚睡醒眼睛无神，目光散漫，睫毛浓密长卷，明显的双眼皮，几戳细碎的小卷毛随意地落在额头两边的太阳穴处，脖颈白皙修长，一颗浅棕色的小痣在明显的锁骨中下方额外醒目动人。
　　她伸手摸了摸锁骨中下方的小痣，对着镜子喃喃自语道，“情人节快乐！那么钟祁逍，再见。”
　　一晃七年，上高中以后，她和他再也没有了交集，哪怕是后来加了微信，两人也没再聊过天。如果不是刚刚刷到他的朋友圈，池渔都快要忘记钟祁逍长什么样子了。可是钟祁逍这个名字却一直回荡在她的记忆里，无法忘怀。
　　池渔洗漱完毕回到房间里，手机又亮了起来，微信有新消息进来，是初中的好友——卢荟发来的信息，【池渔，你有空吗？要不要回初中学校走走？】
　　池渔看着手机，皱了皱眉，若有所思回复到：【好的，那我们11点六中见。】
　　元宵节刚过去不久，农村地区的年味还很足，加上今天是情人节，白云镇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手挽着手的年轻情侣，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甜蜜的笑容。
　　池渔骑着小电车穿街过巷，躲过人群拥挤的街道，很快就到了白城六中的校门口。
　　白城市第六中学，历史原因原本在白城市的第六中学最后坐落在白云镇上。小镇上有两所中学，还有一所是白云中学，两所中学的师资力量不相上下，生源以白云小镇的学生为主。原本设有高中部的六中也早在几十年前撤销了，所以白云镇的两所中学都只有初中部。
　　小升初考试，池渔以几分之差无缘市里的中学，从而就近入学，初中就读于白城六中。
　　校门口处，保安正坐在保安亭里说着话，假期学校自由出入，对于池渔的出现，保安没有丝毫的惊讶，更不会阻拦，只是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就又继续旁若无人地何身边的人聊起天来。
　　池渔把小电车停在学校里面的停车棚处，随即在学校转悠了起来。
　　池渔家就在小镇边缘的村子里，距离镇上很近，从家里开车出来，十分钟的路程。她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11点了。
　　卢荟家距离镇上比较远，估计还在路上。她也不着急，慢悠悠地打量着这所生活了三年的地方，走着走着又在公告栏处停了下来，公告栏的位置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地方，上面不管是内容还是形式都早已更新换代，无一例外都是陌生的面孔。
　　钟祁逍这个名字蓦地又出现在池渔的脑海里，曾经的小场景又重新叫嚣着。
　　她突然觉得很没意思，她的喜欢，她的暗恋，源于一个名字，漫长到忘记了天地之间的瞬息万变，忘记了为什么喜欢，甚至忘记了她喜欢过他。
　　她已经不知道这一份喜欢从何而来，我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她问自己，不知道，喜欢本来就是没有理由的。
　　不是的，喜欢是有理由的，喜欢是因为他啊。
　　心里的好几个想法在打架，自问自答，但她不想再纠结下去了，她不想再自己一个人在毫无意义地回忆这些细枝末节，当断则断，这是她对自己的要求。
　　更何况钟祁逍已经有女朋友了，她又何必抓住这些细碎的曾经黯然神伤呢！
　　池渔心里装着心事，不知不觉又走回了校门口，努力打散心里纷繁复杂的情绪，眼睛到处张望，试图寻找卢荟的身影。
　　校门口也不再是从前的校门口了，相比于四年前朴素得就像没有门的校门口，现在的校门口庄严了许多，也威武了许多，总而言之有了校门口的味道。
　　她曾经在校门口见过一次钟祁逍。
　　那是周日的傍晚，住宿的学生需要上自修。那天，爸爸池泽的车子刚好坏了，所以借了爷爷那辆破旧的老人车载着池渔来学校。
　　在校门口的下车时，她看到了钟祁逍，他也刚好到学校，正从他爸爸的汽车上下来。
　　他明显也是看到了池渔，视线一移又看了一眼池渔爸爸池泽的车子，嘴里念念叨叨地说了一句话，隔着比较远，池渔没听到他说什么。但是她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爸爸的车，一股自卑感油然而生。她瞬间低下了头，极快地朝着池泽说了一句，“我进去了，爸爸您回去小心点啊。”
　　话一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朝校门口疾步走去。
　　钟祁逍下车后并没有和她一样走向校门，而是朝着反方向的街区走去，池渔低着头和他擦肩而过，两人都没说话，更没有打招呼，那时的他们只是同班的陌生人。
　　那一年，他们读初一，他们不熟，可是池渔从他的神情里看到了些许的轻蔑和高傲的自满。
　　那时，因为他是钟祁逍，是那个被邻居家姐姐称赞的学习成绩很好，家境也不错的钟祁逍，那个她升入初中以后知道的第一个新同学的名字，所以她无法无视这样的异样感觉，甚而自卑。
　　可池渔从来都是不服输的，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在学习上更胜一筹。
　　后来，她一直努力学习，而他从未超越过她，可她对他的感情却发生了质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