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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拜 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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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梁,明德十四年初秋。
我在祈云山清玄师父这里,已经寄养了8年。山中岁月长,梧桐夜雨,初秋也显得瑟瑟微寒起来。
我,靖武侯府宋家嫡七小姐,从6岁起,就随着清玄大师住在这山中,若不是已到及笄之年,只怕我母亲,都想不起来山中还有我这个女儿吧。
我趴在初云小筑的窗口前,傻呆呆看着屋外的青竹,贴身丫鬟半夏为我拿了一件红色绣花披风给我裹上,另一个丫鬟红药仍旧忙进忙出喜滋滋的收拾衣物。
“七小姐,半月后老侯爷六十整寿,侯府定然是热闹非常。年下大少爷也会大婚,到时候啊定然会更加热闹的。老侯爷说了,这次回去,正好小姐过生,办了及笄礼。以后就住在侯府,不必来祈云山了。”
话音未落,清玄师父从门外正好一脚踏入,摸着胡须慈爱地说道:“果然是女大不中留了。柒儿,此次回去,自不比寻常探亲,要知书达理,守得规矩。”
我从榻上一跃而起,上前一步扶住清玄大师,仰脖娇声道:“徒儿在山中这么些年,全仰仗师父不弃,待徒儿这般好,师父就是我爹,您也随我去侯府住几天吧?”
“傻孩子!”清玄师父朗声大笑:“山中八年,师父纵得你顽皮。柒儿,你终究是侯府小姐,回去学得规矩自然是好的,在这山中,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再说,你祖父已然从南诏国边境回来了,想念你得紧,再不回去啊,只怕要上山来把师父我这座庙给拆啰!”
“哪里会,我祖父除了感激,还是感激,师父您看,徒儿现在也是琴棋书画样样不差,武功虽然,虽然弱了一点,但是打个把人,还是不在话下的呢。”我拉着师父椅子上坐下,殷勤地奉茶,捶背。这一溜儿讨好的事儿,我做的十分纯熟。
能由得我山中八年,自然也能想见,我并不是一个得宠的女儿。我自幼身子孱弱,小的时候就得了一种怪病,每隔两三年就要昏睡一次,一次三两天不醒。幼时我祖父遍请名医,都医治不好。还是我祖父好友清玄大师下山偶然至此,寻摸了各处偏方,用了三年时间为我制成了一帖凝香丸,才险险制住,不再发作的这般频繁。
八年前,我祖父领兵去镇守东梁南诏边境,怕我又犯病家中照顾不周,特特将我托付给清玄大师。那年,我才虚龄6岁。安排了一个嬷嬷并二个丫鬟服侍,每年银钱给足,算起来,我上一次见我祖父,还是两年前他回京述职来的祈云山。
月初家中传信过来,说是三朝元老杜瑞海的二孙子杜立璟少爷年二十,去岁秋闱荣登一甲八名,如今在朝中任事一载有余,为人端正,品格有方,因此上祖父为我许了嫁,只待及笄,便可以过门。
我信了你个鬼,心中郁闷不已。但是为了我的大计,我知道,我怎么也不能再在这祈云山中待下去了。
其实,我不过是一所普通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院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大二研究生。在一次暑期徒步探险旅行中,在神农架一个七弯八绕的森林里忽然就迷了路。几个同学再打转不得其所的时候,一只妖孽的五彩小鹿忽然出现,莫名其妙的就跟有鬼催着似的,我不要命的追了上去。
结果呢?大家都知道了,我一脚踏空到一个漩涡里,居然魂穿到了东梁国一个只有两岁的小婴儿身上。那娃到底怎么死的,我还懵逼的很,反正等我一开口,哇地一声痛哭出来,那头发凌乱,一脸惊恐地盯着我的妇人,眼睁睁看着我被几个手忙脚乱的婆子给抱了出去。
我很不愿意相信,那是我这一世的母亲,杜慕冉!简直疯婆子啊,此后,我一见到她就莫名觉得嗅到危险的气息,不敢靠近,一靠近我就扯着喉咙大哭。所以我两岁到6岁这几年,是在我祖父宋霁林的青松院儿里长大的。直至我祖父挂帅去边境镇守,我才带着一个婆子两个丫鬟来了祈云山,过了几年逍遥自在,无忧无虑的日子。
翌日,天气晴好。初云小筑窗前的翠竹,比我的年龄还要长。枝繁叶茂,直耸云霄。偶尔有风吹过,倒越发显得山中安静。
“小姐,咱们今日还去山中吗?”半夏端来一杯红枣水给我。这丫头是个实心眼的人,稳重实在,比我大上两岁,因了原先照顾我的青穗年龄大了些,娘老子着实心疼的很,四年前接了回去嫁人了,这才换了半夏来。
半夏平素照顾我十分尽心,虽然比不得红药从小跟着我的时间长,但是待我那是十分想的周到。
我接过红枣水端起一饮而尽,一把抓住半夏的手:“走,今儿不去山中玩耍了,祖父这会子只怕要到了,咱们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这就去迎迎。”
一大早红药给我梳了个可爱的双髻,我挑了一套蜜合色衣裙。为着祖父不久要大寿的缘故,双髻上面我绑了两根粉色的发带。这副皮囊倒还是模样清秀,中看的很。
我一直疑惑的是我到底是死了才穿越的,还是没有死呢?因为我现在这模样,跟以前倒是大不相同了。上一世也不过是中人之姿,属于扔到人群里都扒拉不到的那一类人,这一世倒是生的容色秀丽,不说倾国倾城吧,偶尔倾倒个把两个人,还是完全不在话下。我窃喜。
刚出得门来,清玄大师正飘然走来,“柒儿,你祖父今日有要事,不能来接你了。晚间自会相见,门外侯府的人已然在等候着,你且收拾了去吧。”
我不禁失望,泫泪拜别了师父,一步三回首地坐着侯府软轿跟师父挥手告别。心里却暗喜,天啊,我终于不要在这山中继续呆下去了,我终于要进入红尘,实现我的回归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