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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恍如隔世情(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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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沈珩阖上眼,原来时间还是到了。
“从脉象上看,前些日子将军的‘旧疾’怕只是表象,而此次受伤才引出真正病症。”
沈珩不语,只是默认。
“讳疾忌医可是大忌,将军不会是不知道吧?”
司亦轲看着沈珩依旧是半死不活的样子,也就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将军不想说,那司某就替将军想一想——
十年前,沈将军十九岁,昌宁一战大胜,一战成名,并为卫国从南越人收回都城。”
司亦轲嘴角依旧含笑,眼中却是冰冷至极。
“但鲜有人知,沈将军在昌宁一战早已重伤卧床如同废人。”
沈珩突然警惕起来,死死盯着司亦轲。
司亦轲脸上的笑轻松淡然,像是将他的过去了解了个透彻。
“司某来猜一猜,将军能在短时间里养好伤,还能在战场上以一敌百……若不是有神仙相助,就是用了非常之药。”
“是。”
沈珩现在也不知道司亦轲下一句会说什么,他又知道当年发生的什么。
“那,司某就斗胆断言,将军服用的便是药仙谷的‘回天丹’。将军可知服用此药的后果?”
“回天丹”,此药可治百病,能使服用之人迅速痊愈,甚至在一定期限内使其身体远超常人。
凡事有得有失,“回天丹”虽然有奇效,但也只借寿填伤。等到药效一过,服用之人必死无疑,就算是神仙也是无力回天。只是药效何时过,无人知晓。但曾经服用过回天丹的人从未活过三年。
“回天丹”是药仙谷最后的秘密,原本只有谷主和燕朝天子拥有。自从药仙谷被烧毁,世上也仅存两颗,而现在其中一颗早在十年前就在沈珩腹中。
不过司亦轲看到沈珩这副模样,也猜到他也并不清楚此药的利害,只是司亦轲这会儿挺想知道是谁给他的“回天丹”。
沈珩却回道:“知道,十年药效,药效一过如同废人,百病缠身。”
“噢?十年药效?如同废人?”司亦轲眯起眼,似笑非笑。
回天丹的药效因人而异,但有十年的药效,且不丧命,那怕并不是回天丹能有的效果。
能拥有回天丹,还能将回天丹的药效延长多年,想必定是药仙谷的人。
“虽不知是何人给将军送的药,但送人必定没想让将军活过今年。”
“是吗?”沈珩苦笑。
此时,沈珩也不知道是否该信司亦轲。
“回天丹”是吴绪给他的,他也知道是药三分毒,何况是非常之药。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吴绪会要他性命。即便是现在的吴绪,已经不在是那个他曾经拼命的弟弟。
“当然,这也只是司某的猜测,毕竟将军现在还活着。
不过司某也从将军的脉象和状况上发觉,此人在给将军‘回天丹’时应多给将军吃了几味药,也是这些药延长了回天丹的药效。
但至于伤好之后沈将军是否是药效到期之日,凭司某的能力怕是难以预测,还是送药之人亲自把脉。”
笃笃——
“进来吧。”
司亦轲又挂上了那副狐狸笑。
来人还是赤面将军,今日的汤药是由他居然亲自送来。
沈珩看着他,若将面部省去不看,赤面将军这从头到脚、身形、走姿,还是会让沈珩恍惚间看作是沈三,更确切的说是谢怀。
赤面将军将汤药往桌上一放,由于面具的遮挡,谁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依旧能从他的动作上看出他的不耐烦。
突然,他与沈珩对视。
透过面具的那两个空洞,沈珩看到赤面将军眼神——冰冷、锐利。
沈珩仿佛一时间被打入冰窟,从指尖寒到了心里。
这就像当年他最后看到谢怀的眼睛一样,可即便如此,他依旧贪婪的看着。
赤面将军眼中尽是不屑,未停留便转身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此刻沈珩心里有一个自己都觉得不可能的想法:
赤面将军就是谢怀。
但这只是猜想,沈珩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眼前之人就是心中之人。
哪怕谢怀再怎么恨自己,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能再出现在自己身边,只要自己能再次将他拥入怀中,即便自己死后将万劫不复、下阿鼻地狱,自己都不会再次放手。
沈珩此时多么想立刻亲自揭开眼前这个人的面具,但他现在连动一根指头都难。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如今自己已经在北境了,有的是机会将他留在身边。
但沈珩明白,在此之前,他需要将身为“沈珩”的担子担完。
“将军,可是看着赤面将军入了神?”司亦轲调笑道。
“咳,沈某觉得赤面将军很像一位故人。”
“哦?是吗?司某可是记得,之前将军还说从前像是见过司某,这会儿又觉得赤面将军像一位故人,将军可真是见过‘世面’。”
沈珩被他这一嘲笑,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
司亦轲见沈珩不语,又笑着补充道:“倒也说不准,这世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就像,赤面将军便是司某的外甥。”
什么!
赤面将军是司亦轲的外甥!
沈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司亦轲怎会是赤面将军的舅舅!
不可能!赤面将军如果是谢怀,他又怎会不知道还有司亦轲这个人!
可再细想,的确,若他俩真为舅甥,那就说得通司亦轲为什么能出现在铁面军营地,还能让赤面将军送药的种种。
“将军不用惊讶,当然也是司某疏忽,忘了与将军介绍自己——司某是家中幺子,幼时家道中落,与家人失散多年,近几年才与这大外甥相认。”
司亦轲说着也就起身端起碗,准备给他喂药。
“哦,对了,司某这外甥姓陆,字可归。”
司亦轲体贴的喂着药,似是又想起什么要交代的。
“还有,司某的外甥也只是铁面军的二把手,真正当家的是他兄长陆之远、陆正泽。不过正泽这几日又去了北凉界内。
但等将军能起身了,估计也就能见到正泽,将军可是要记得,别闹出觉得见到‘故人’的笑话。”
等司亦轲走后,沈珩脑子里不停的回想着他的话。
他道这会儿还是不太想相信司亦轲与赤面将军是舅甥,更不愿意相信赤面将军叫什么陆可归。
也许这就是惩罚,让他不断的惩罚自己。
就在他自怨自艾时,他突然想起司亦轲说的一句话“这世上什么事都有可能。”
司亦轲说这句话是何用意?
他又觉得自己可笑,自己为何不能相信,为何会执拗的相信赤面将军就谢怀。
可能只有一丝机会,他都愿意相信谢怀还活着,哪怕谢怀恨着他。
只要这份仇恨能让谢怀活在着世上,他甘愿接受所有的惩罚。
冬日的夜本就来的早,没等黄昏的时辰过去便就上了灯。
吴绪喜静,府内一到晚上便安静至极。
忽听几声狗吠,下人就当看门的狗要吃食,扔了块刚烤好的馍馍,也打发了。
却没见一道黑影闪过。
吴绪畏寒,屋内与门中间还隔了道屏风,屋里烧着地龙,他还是依旧在身上裹着厚厚的貂毛披风,手里的汤婆子总是舍不得放下。
他就一个人看着下属送来的简报,许是一个人孤惯了,也没个人伺候着,磨个墨什么的。
一阵风吹开门,带进来一股寒气。
“北境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咳咳咳——”
却见黑影躲在暗处。
“还是与昨日一样,北境的消息已经断了两日。”
“咳咳咳!”
吴绪剧烈的咳嗽起来,苍白无力的手指紧紧地扣着桌案上的纸。
“我问你沈修之的情况,咳咳咳咳!”
“生死未卜。”
纸上的条条褶皱,狰狞。
屋外烛光忽闪,应是吴绪咳嗽声惊动了下人。
“公子?可要传太医来?”
“滚……咳咳咳咳!”
吴绪的咳嗽声不断,声音也开始微弱。
“公子?”下人有些急切。
“滚!”
吴绪用尽全身力气骂了一句后,便直接瘫软在了椅子上,面色苍白。
缓了许久,他才慢慢有了动作。
也不知是他真的担心沈珩,还是因为害怕北境断了消息阻碍他的计划。
“断了消息!这便是你办的事?你们桑家果然个个都是废物……咳咳咳咳!”
不等吴绪反应,黑影一根玄丝便紧紧缠在他的脖子上,黑影轻轻一拉,血滴便从丝线上渗出。
“废物?我桑家的人还轮不到你来品头论足!”
“咳咳!”吴绪几声咳嗽便有带动丝线将脖子勒得更紧了一份,他屏住呼吸,咳嗽带出眼中许多血丝,慢慢红了眼眶,与苍白的脸形成对比。
见他这般,黑影慢慢收回玄丝,不缓不急的从暗处走出。
那是一张毫无生气的脸,平庸。
明明声音阴冷、压抑,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
“你可要想明白,你能听到的北境所有消息,都是我亲弟弟从北境传来的!如今断了消息,沈珩是生死未卜,你可有想过我的弟弟如何!
我且问你,你现在怒火攻心到底是为了什么?”
吴绪并没有搭理他,不停用手帕擦拭着伤口处渗出的血,似是不服气的,又像是在想些什么。
原本不大的伤口却被擦得泛红,血越擦渗的越多。
“咳咳咳咳!”吴绪忍不住咳嗽,每咳一下,伤口处的血就渗的更多。
那人从吴绪手中抽走手帕,轻轻擦掉血珠,又往伤口撒了药粉。
“嘶——”吴绪不禁皱起眉头。
“今日我放你一马,就当是你气急说了胡话。若有下次,就不是如此简单。你还是赶紧想想下一步该如何,若是……”
“桑纵。”吴绪抬起那双含泪的凤眼看着他,像是要将他整个人没进眼中。
“替我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