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咪新竹》苏亦然

5、（五）舞会或帮会

　　自此，莫小江与崔悯浩成为一对十分默契的静默室友，彼此都有些刻意的当对方不存在，即便见了面也不说话，不点头，对望一眼便擦肩过去而已。

　　莫小江不知道崔悯浩刚来中国还整天出门的忙些什么，崔悯浩也没有精力从语言不通的异国胡乱寻人中分出神来看一眼同屋的中国姑娘，而新竹，在没有把握不惊吓外国友人之前，亦不打算贸然开口。

　　于是，之前独自居住时十分喧闹的房子陡然间安静下来，往日莫小江与新竹激烈争夺遥控器的场面荡然无存，每晚例行公事的居家电视时间变成对莫小江耐心与毅力的试炼，频道一轮一轮换过去的时候，她眼角撇着正襟危坐在饭桌旁的男人纠结的想，家庭冷暴力也不过如此罢了。

　　随着日子的无聊，莫小江对于唯一的精神寄托——展扬的迷恋愈发升级，整日胡思乱想的荒废了无数光阴，翘首企盼着学校社团招新的日子早日到来。因为展扬是校学生会文艺部副部长，莫小江已经铁了心去做跟班做打杂，只要能跟在他左右，随便怎么样。

　　所以，当她走在食堂后面那条全天候有树荫遮挡不会被烈日直晒的路上，躲避过其他各种协会、联盟里学长、学姐们热情洋溢的拉人攻势，双手颤抖的填好了校会文艺部那张闪耀着神圣光辉的表格，莫小江心里着实有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百味杂陈。

　　可惜，未及松口气，人就被隔壁同是汉语言文学院的学姐一把拉了过去。

　　“文艺部，填表。”学姐随即扔了张表过来，语气丝毫没得商量，“填了表，下午到我们院里学生会报个到。”

　　莫小江他们学校，前后辈之间的等级关系极其森严，同系的学长学姐说话根本忤逆不得，所以即便她手里抓着表连情况都没有弄清，身体条件反射的已经弯腰抓笔刷刷的填了起来。

　　几天过后，校会那边的报名石沉大海，院里倒是很快来了指令，让莫小江等三个大一的学生，协助分管文艺的副主席筹备一周后的舞会。

　　莫小江很诧异，不年不节，没有由头，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筹备舞会？

　　结果答案简单得特别有助大脑血液循环——斗气。

　　也是在系办整理资料的时候，听八卦听来的。原来副主席学姐因为之前种种恩怨纠结，跟外文学院一位长袖善舞的学姐死死杠上，一时冲动抢先报用了那人准备办动漫节的场地，又不能闲置，便开舞会，许多人力与钱财也随之消耗在两个女人的神经战之中。

　　莫小江哭笑不得，也没什么太多想法，只是有些违背了她参加这些活动的初衷。索性十分被动的任人指使，脑子里头丁点儿积极的想法都没有，盲目且忙碌的做着繁琐的筹备工作，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场突如其来的舞会，对她来说，将是怎样的一个转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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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了整整七天，却也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回报，舞会前一天，莫小江赫然被叫去给学生会各部门干部发邀请函！

　　正午稍迟，将将到了学生会下午的办公时间，太阳光直接投射在颈背之上，晒得皮肤紧绷发疼。莫小江一路雀跃的走在校园马路无遮无拦的转角处，忽略了天灵盖上方头发被炙烤到接近燃点，隐隐散发出的蛋白质烧焦味道。

　　窜到校会办公所在地的小院月亮门外，莫小江双脚一跳急停，软底运动鞋无声落地，整理衣服头发，拭了额头汗水，举步跨了进去。

　　却迎面被一男一女的争吵声砸了出来。

　　莫小江一瞬间僵直在原地，有些难以取舍。一则她不喜欢乱趟浑水，校会这种各院系人员汇集的地方，争执是非的事情可大可小，知道了未必是好事；另则，显然展扬是不会在里面了，听两人的语气可以说是争吵也能算做另类的商议，内容莫小江没有听得真切，只含混捕捉到“账面”、“纰漏”等单个词语，绝不是能够大家一起研究的话题。但请柬必须要送，系里还等着她尽快回去做事。

　　略作斟酌，莫小江四下寻觅一番，找了块儿需要双手用力抱起的石头，极其愚蠢的用它将请柬压在了校会办公室门口正中央，从旁稍事观察，确认风吹不走，拍拍双手转身离开。

　　莫小江就这么走了，丝毫没想到自己搬块石头放在学生会办公室大门口正中央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妥，心里面还觉得自己进退有度心思缜密得不得了。

　　而室内争吵的两个人也渐渐平抚了情绪，好一段时间静默得似乎根本没人在里面，空气微弱的流动，风擦着地面卷起一片草叶打着旋儿落在一双干净的墨蓝色covers表面，帆布鞋上方是窄脚牛仔裤，年轻男孩子笔直修长的双腿，缓缓提膝轻轻蹬了蹬压着请柬的“巨石”，稍一用力站了上去，透过不远处校会办公室门上方窄窄的玻璃窗，微笑望着里面沉默对峙的两个人——分管文艺的副主席徐雷、文艺部部长黄佩瑾，隐约听到女孩子温柔威严的声音说，“不管怎么样，校园歌手大赛的时候一定要把帐平过去就是了……”随即轻巧的跃下。

　　男孩又看了一眼那块“巨石”，抽出请柬，展开，略略阅读，笑了笑，压回石头下面，歪着头似乎想起什么来，转身向外追了出去。

　　莫小江垂头丧气的走在回院里交差的路上，来时兴致盎然的气氛荡然无存，展扬没见到，请柬那么放着也不知道算不算安全送达，太阳这么晒，中午太激动忘了吃东西，现在饿得要死还渴得紧，难免周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浓厚的颓丧。

　　男孩远远看着她的背影不免觉得好笑，几步跨到身后，在她肩上轻拍一下。

　　“啊！！！！！”

　　莫小江惊天动地的叫声，让两个人一下子都十分尴尬。对视几秒，男孩子本就俊朗的脸上渐渐浮现出十分亲切的笑容。

　　“对不起，吓着你了？”

　　莫小江被他笑得有些不知所措，“没、没关系，你、你有事儿？”

　　“嗯，有一点小事要问问你。对了，先自我介绍，哲学系三年级，张天御。”

　　莫小江听到“三年级”几个字，身体条件反射“啪”一个立正，九十度鞠躬，大声说，“学长好！文学院一年级，莫小江！”

　　张天御险些被她迎面撞了下巴，猛撤一步，诧异的盯着莫小江弯在身前长卷发散乱的后脑勺。

　　“不……不用这么客气。”张天御稳了稳神，声音磁性悦耳，兀自嘀咕着，“真正有趣的事儿，日后还要靠你……”

　　“学长你说什么？”后一句莫小江没听清。

　　“呵，没什么……”张天御摇了摇头，继续笑道，“刚刚替文学院送舞会请柬的是你？”

　　“学长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学生会的嘛，你们的请柬我看到了。”

　　“就是说，请柬已经收到了？”

　　“当然。”

　　“那就好……”莫小江松口气，“还有别的事吗？”

　　张天御依旧笑容可掬，摇头。

　　莫小江有几分不解，“学长，你专程追过来，就是为了问请柬是不是我送的？”

　　张天御没有多说，转个身背对着莫小江挥挥手，“舞会见，到时候见了可要记得打招呼啊。”

　　“那……展扬会去吗？”莫小江突兀的问道。

　　“呵呵，会，都会。”

　　不理解他说的“都会”是什么意思，莫小江只听到展扬也去便再度亢奋起来。

　　各奔东西，莫小江回去交差，张天御却没再到校会办公的小院，径自踩着优雅的步履踱在通往男生宿舍的小路上，四周草木繁茂，阳光有一搭没一搭的照在脸上，他呼吸着夏日里带着热度的空气，脑子里想得全都是下午在校会办公室沉默相对的两个人，黄佩瑾最后那一句颇有意味的结语，以及文学院派来送请柬的小女子……双眼精光四射，一场棋局也在脑子里步步生成铺展开去。

　　而留在校会办公室里的一男一女，稍后推门出去，盯着地上那块石头，和下面被下午突然刮起来的风扫得簌簌作响的一叠请柬，相互对望一眼，大惊。

　　黄佩瑾：“遭了！有人来过，也不知道被听到没有，听去多少？”

　　徐雷皱着眉，伸手用力抓了抓头发，烦躁的说，“听到就听到！反正只要传不到张天御那里就好。”

　　黄佩瑾有些不满的看着他说，“不管传到传不到，总之账面及早抹平，免得再生事端。”

　　徐雷更加不耐烦，弯腰伸手抓起石头下的请柬，粗暴的打开信封大略看了两眼，“先吃饭，晚上还有课呢！等去了文学院的舞会，再找这个跑腿儿的问清楚。”

　　说着，跨出两步往小院外面走。

　　黄佩瑾抓着衣领把他拽回身边，贴着耳朵一字一顿的说，“事儿要是砸了，别连累我！”然后推开他走了。

　　徐雷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一声，抹了抹被她呼吸弄热的耳朵，低声骂了句“婊*子！”然后追上去一起往食堂吃饭。